藏在你心里 How far are you from me, O Fruit?I am hidden in your heart, O Flower. (“你离我有多远呢,果实呀?” “我藏在你心里呢,花呀。”) ——泰戈尔 一 至从凡离开我以后,什么事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不管白天或黑夜我的眼 睛里都只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我麻木的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呆呆望着各式各 样的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却寻不回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垂头喃喃自语着:“凡, 你回来回来呀。” 凡总喜欢一袭黑衣,手上叼着烟,抽起烟的时候眯着眼睛,神眼恍惚让人无法 捕捉。笑起来却是那样的英俊又带点颓废。每次他与我走在街上,他会把我紧紧的 搂在怀里。而这样总引来行人频频注目。 我嘟着小嘴,“凡,好多人在看我们呢。” 凡轻轻地捏捏我的下巴,“那是人家的事呀。你不喜欢我搂着你吗?” 我摇摇头,也无言了。心里却洋溢着幸福。凡是霸道的,不羁的。可我愿意被 他一直搂着哪怕再多的阻挠与目光。 凡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是在学校里。凡快要毕业了。而我刚读大一。放学的 时候,穿白裙的我飘然从他身边擦拭而过,他突然的把我拉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托起我泛红的脸说,“你是我的,这辈子你注定逃不了的。”我也就此被他俘虏了, 挣脱不了。像第一次被他拉住那纤细的手被死死的扣住。我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在凡的眼睛里藏着一湖深邃的斑斓,我跌跌撞撞掉了进去,没有缘由。我令愿被湖 斑斓所淹没,也情愿在他璀璨的光芒里失去色彩。在很久以前我就默默的喜欢他。 无法自拔的。如果一定要有一种说法来释怀这份爱,那就只能说,很多事早已在冥 冥中注定好的。而身在凡世的我们是无法改变,也无力去决定什么的。摊开掌心看 看,纹线是密密麻麻错综复杂交叉着。其中有一条线上就早已暗喻着,我会在茫茫 人海中遇见凡,而凡也是。 在那年圣诞节,凡既将离开学校。 当教堂里的钟声敲了十二响的时候,凡将我抱在手臂里,说“快许个愿望。” 我在心中重复着同样的话,“让我们永远相爱,生死都不可以把我们分开。” 接着耳边便传来燃放烟花隆隆的声音,天空顿时被照亮。他们十指交缠着,面 对面的凝视着。 他吻吻我的额头,轻声的说,“嫣儿,圣诞快乐。” 窜升上去的烟花,在空中绚丽地绽放,然后熄灭。 我躲在他的怀里问他,“凡,烟花好美呀。可是好短暂。” 他轻拍一下了我的背,“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陪你看烟花 直到老去。” 我突然有些泪湿,赖在他的怀里不肯举步。 二 凡毕业后便在一家电脑公司里工作。而我也继续上大学。刚开始,凡下班后总 会带着我去四处游玩,或者静静陪我做任何事。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不忍的说,“凡,工作很幸苦吗?太累了,就不要赶 来陪我了。” 凡拂着我被风吹得凌乱的发说,“小傻瓜,不要担心我。再累再苦我都不怕, 只是想见见你。” “答应我嘛,凡,我不要你这么累。”她在他怀里撒娇着。 他受不住我的哀求,最终答应我一星期才见一次面。我想,男人是要事业为先, 我不想施累他。 这天,公司里有应酬。凡被迫喝了很多酒。他开着车到我家楼下。 他醉意熏熏的说,“嫣儿,我想见你。马上来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我吓了一跳,凡是不会这么晚来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胡乱猜想起来。 开门后,凡把我推到黑暗的角落里吻我。他的吻像冰凉的雨点,温柔的洒在我 的脸上身上。 我环住他的腰,“凡,你今天怎么了?” 他摸着我的脸颊,“嫣儿,做我的老婆吗?” 我心里一颤,这是求婚吗?不。这一切来的太快了。我没有准备好。 “凡,你喝醉了。”我微微皱眉着。 “我没有,嫣儿。晚上陪我好吗?”他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可是……不行呀。”我摇摇头,我今天身体不适,是不可以的。 “那你是不想做我老婆,还是不爱我?”凡口气变得坚硬。 “凡……”我拉住他皮带上的绊扣不放。一阵想哭的冲动。我不能说的,也说 不出口。 直到听见门“呯”的一声。凡走了. 我对着门失声痛哭起来,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后来,凡就很少来找我了。他总推说,他工作忙应酬也多。我每次去找他的时 候,他也多半也只是敷衍。我心里很难过,我明白有些事是无法挽回的,可是心很 迷惘,爱情和我想像中并不一样。我永远也不相信凡是这样的人,也许他真的没空 吧?又或者他工作太累了。我找了千万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和为凡辩护。 在忙碌的学习与生活中,我尽量的让自己不要想他。可终也逃脱不了在黑夜里, 思念凡,像虫一样的慢慢啃着我的身体。几次在黑色寂静中暗藏的渴望,却被我狠 狠熄灭了。拨动电话的手举在半空中又停止了。心里很惧怕。怕他说出我不想听淡 漠的言语。 我听到自己的心在说,“凡,你为什么不再来找我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凡还是爱我如初的。 三 直到我毕业的那天,这是凡离开我的第86天。 凡站在校门口,手捧着一束雪白色的百合。十二朵百合在阳光的照耀下朵朵娇 艳动人,泛发出一层层刺眼的光环。我老远的看到那道光芒。也顾不了教授们的什 么毕业言论了。转身就跑,像飞一样的奔到凡里的怀里。 “凡……”我突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嫣儿,我来了。找你。”他把一大束百合晃到我的面前。 我死死的勾住他的脖子,不肯放手。怕一放手他便又消失了。凡把大衣拉开, 我和百合便一起窝进了温暖的怀抱里。我望着花瓣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一 点一点在他怀里湿润了。 我傻傻的盯着凡:“不要再离开我,永远不要。” 他轻轻的擦拭我脸上的泪痕,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紧紧拥抱着。 后来顺理成章的,我搬进了凡的单身宿舍里。 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洗衣煮饭,到了停晚,远远 的听到心爱的人“噼呖啪啦”爬楼梯的声音,便敏感的冲出门外。为他拿公文包, 在桌上倒好一杯清茶,然后一起共进晚餐。在余辉斜照在大地的时刻,手拉着手出 去逛街或看场电影。天空被染成鲜红幸福的大布,而心被一点一滴的包围着。我甚 至找不到任何的缝隙来装关于凡以外在的东西。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的生命已溶 入到凡生命里去了。 到了夜晚,凡在暖和的灯下工作着。我调皮的像猫一样缩蜷到他怀里,玩弄着 他的头发。有时也会在他怀里睡着了。有时真希望自己不要醒来,永远在他怀里, 不要有明天。因为幸福满溢,我怕悲伤。怕幸福来的太快也消逝的太快。 夜里,我习惯了听他懒懒的声音,他从身后双手环抱着我,把我紧握的十指一 个一个扳开,轻轻的放在嘴边来回亲吻着。 “凡,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抱着我睡了。我会睡不着的。”我睁开着眼睛试图 想观察他的表情。 “那不要紧,我睡得着就行了。”凡懒洋洋的回答我。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凡……”我难过的把手抽了回来。我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只是希望他说,他永远会抱着我。承诺虽然不一定实现,可是心里还是期待 他会说,会给你永恒的承诺,就算没有履行。也足已让我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味,直 到老的时候依然可以骄傲的说,他曾经那样对我说,他愿意永远抱着我。 “嫣儿,不要闹了。我要睡了,明天要工作。”凡别过身去,一会儿便睡着了。 泪不知不觉得已滑落脸颊,这是搬过与他同居,他第一次让我落泪。凡,就是 因为太爱你,所以怕你离去。那为你掏空的心已残忍的没有为自己留下空间,只求 你细细的呵护,轻轻的怜惜。说一句话也这么难吗?那一夜,我在极度的渴望和失 望中渡过。我听见自己被受伤的心底深处传来的呜咽哭声。 四 第二天,凡若无其事的照常上班工作。他没有发现一夜没睡的我脸色苍白,眼 睛浮肿。对凡来说这也许只是件小事,可我敏感细腻的心上却多了一道伤痕。我哑 然,自责不应该把这种小事挂在心上。只要他现在还是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人知足就好。何苦奢望这么多。 我依然在房间里做家务事,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凡的文件被他遗 漏在家里。啊,这可是很重要的文件。我应该快点拿去给他。我急急忙忙的放在手 中的事,胡乱穿着凡特大的I恤,还有泛白的牛仔裤。冲了出去了。 这是第一次来到凡的公司,他们好奇的盯着我看,我紧张的喘不气来。低头看 看自己的装束。完了。我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感到无地自容起来。我让凡丢脸了。 我深深的责怪自己,明知道要来找他的,为什么不精心打扮自己一番。可是文件…… 在众人目光扫视下,我找到了凡的工作室。正要敲门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凡与 一个女孩的声音。 “凡,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的肚子里的孩子,是等不了的。” “可是清,你要知道,我现在和嫣儿在一起。你叫我怎么说出口。” …… 什么孩子?清是谁?凡要和我说什么?心里一阵悲哀漫了出来,喉间像被什么 东西卡住了。不,我不要相信。不要。手中的文件不知不觉的滑落。“啪”的一声, 轻轻的飘落在地上。 “谁?”凡听到外面的响声,很快的把门打开。 “嫣儿……”他惊慌的看着到门外的我。 “凡,告诉我。到底发生的什么事?”我用颤抖的声音问他。把头微微抬起, 不想让凡看到我流泪。 这时清走了过来,我仔细的打量她。她长得很漂亮,身上散发着高雅成熟的气 质。 “你来了正好,你是嫣儿吧。我告诉你,我怀了凡的孩子,他不可以再和你在 一起的。他必须和我结婚。”她轻柔的声音从我的耳边传来,听起来却很尖锐刺耳。 “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不,我不要相信……”我撕声尖叫,扯着凡的衣 角。 “嫣儿,你冷静点。请听我解释。”凡拉着我冰冷的双手。 “她说的事,是真的。”我的泪水已忍不住如瀑布一般顷出。 我不要呆在这里,再也不要。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泪像止不住的似的,一 大片一大片的洒落。他没有追上来,他没有。他会清的结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我不停的问自己。凡,不要离开嫣儿。不要…… 五 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停的掉泪。心像掏出似的空空茫茫的。心底深处不断 涌出惊骇和疼痛使我无法举步无法动掸。 晚上,凡回来了,他轻轻的开门,静静的坐在我的身边,不停的抽烟。 “嫣儿,对不起对不起……”他无助的把头理在自己的手臂里。 我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抽搐。 “嫣儿,记得那一次我喝醉了吗?你去你家找你,你却不愿出来。于是,我就 去清哪里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她已经 有我的孩子了……”他继续说着。 “不,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我歇斯底里喊着。 他又开始点烟,大口大口的抽着,烟雾中的他很模糊。 “明天,我就搬走。”我凝望着凡,最后绝望的说。 他站起身来,手足无措的说“不用了,房子我留给你。我马上就走。” 我倦倦的看着他,轻声的呼唤着“凡,不要走。陪我最一个晚上,只要最后一 个晚上。” 凡把我抱了起来,在他的怀里。我像快要折断似得,蜷缩成花朵一样的姿势。 花在暗夜盛开又瞬间枯萎。 半夜,我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呓语着“凡,你将到那里,在这个世界上,你离 我有多远呢?” 凡从身后紧紧把我扣在怀里,“嫣儿,不管我在哪里,我藏在你的心里呢。” 还没等他说完,我像孩子似的扑上去缠住他,在深夜里泪湿满颊。我们的手紧 紧交握着,好像要将彼此的生命握住永恒。我们还有明天吗?天一亮他便要走了…… 那一刹那,我突然的极度渴望自己失忆,忘了明天他将离去,忘了另一个女人已经 有他的孩子。我不要有明天,只要今天,今天…… 凡走后,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往日情怀好似泛滥的河水般向我淹没,他的 味道在空气中飘浮着,万箭穿心的的痛穿透过身体。我麻木的走进浴室拿起剪刀, 绞起头发来。边剪边哭,长长短短的长头发掉了一地。 接着,我拿起刀片,轻轻的割破依然跳动的脉搏,血一下子涌了起来。我对自 己说。“凡,既然今生无法在一起。来生见吧!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我静静的等待着死亡。这时手机响了,我不想接的,可是它响个不停。我挪动 着已快僵硬肢体,无力的拿起电话来。血随着手臂染红了整个电话。 “喂,是谁?”我的声音很薄弱,快要没气了。 “姐,是我。”电话那头是妹妹稚气的声音。 “小妹……”突然听到了久违的声音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姐,你怎么了?”她有点紧张的问。 “我没事。”我拭干眼泪。 “没事就好,妈妈说她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你了。叫你有时间就回家。如果和凡 在一起不开心就回来吧。”妹妹轻声的说。 “嗯,我知道了。”她的话让我又一次流泪。 我不可以死的,我这颗碎成片片的心仍是父母珍宝。再痛再伤。他们都不肯让 我死。我的死亡将带给我的家人多大的悲痛。想起来我的心就不忍不忍呀。我擦擦 手上的血,用白色的纱布把伤口一圈圈一圈圈的抱扎好。 六 凡离开的我日子,什么事就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我麻木的泡在各种各样的酒 吧里。喝得醉熏熏的。有时几乎彻夜不归。我不敢回家,怕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想他, 想他懒懒的声音,想他抽起烟的时候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明亮的眼睛,眼神恍惚。 我学着他的样子抽起烟来,他的味道他的笑容他的一切,像一片潮水扑打上来,无 声而迅速地浸润被啃得空空荡荡的心。 我终于逃了出去,在迪吧里疯狂的摇晃,我开始磕药,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我 的身边环绕着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像海底的鱼,各种姿态的扑来……我的世界一 直一直的天旋地转,灯光扑朔迷离,音乐震耳欲聋…… 电话嘟嘟的响着,我疲惫的接起电话, “嫣儿,我是凡。”好小的声音,像天堂上传来的。 “什么事呀?”我心揪紧着。 “明天,我要回家了。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不好。其实,我最终还是爱你的。” 他的声音好温柔。 手机从手中一点一滴的坠落。我没有力气了。 “喂,喂,嫣儿,你在听吗?” “你在哪?为什么这么吵?” “……” 我的步伐摇摇晃晃,最终我像一堆败絮颓然倒在冰冷的地上,恍惚之间我听到 他的声音,“嫣儿,我藏在你心里呢。” 我渴了,倦了,也困了。凡,不要离开我,让我静静的呆在你身边,再没有眼 泪,没有恸哭,我只要你在身边,一如过去的年年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