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给自己听 瞳瞳约我七点到街头吃麻辣串,我说,好。 麻辣串是北方的一种小吃,我一直很迷恋它。因为它具有一项很特殊的功能— —这些辛辣的食物常常会让我莫名的热泪盈眶,或者可以说它会让我重温眼眶的温 度与湿度。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忘了如何去哭泣。如人家说的,眼睛已干涸 了,心也就已变得僵硬,麻痹。我从不怀疑这点。我确定我很久一段时间已丧失流 泪的能力和渲泄的力量。 流泪,就是当透明清澈的液体没有缘由的向体外排出,“汩汩……”所有堆积 的疼痛,苦闷,悲怆,便通通的倾浑而出。人可以流泪,真好。 瞳瞳叫来了一盘乱七八糟的食物。老板把它们被放入盛着稠密麻辣药材的大祸 内沸腾着,我呆呆的望着它们。汤呈通红色,颗粒状,相互粘糊着,食物在里面滚 动着,沸腾着,燃烧着…… 妈妈与爸爸又吵架了,他们吵的很历害。每一场的血腥与暴力都历历在目。我 想他们离婚应该是早晚的事了,可现在的他们只是在为了那些可怜的财产争执不休。 其实我什么也可以都不要的,只是我不晓要跟着谁好?我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吗? 不,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他们都很爱我。我清楚却矛盾着。这让我压迫的喘不气来。 很烦。甚至让我开始不知所措了。我很痛恨这种感觉,这是一种无人可述,无可救 药的感觉。 我甩甩头,试图摆脱它们。手不由的拧了拧皱紧的眉心。 瞳瞳摇了摇我的手臂,“你怎么了,音”? 我强颜对她笑了笑,“没呀。” 我不想增加别人的负担,说了又如何,她也无可奈何。她不能做些什么,或者 也给不了我什么好的提意。像我一样,这是一件无能为力的事。 瞳瞳托了一下架在脸上快要垂下的镜眶说,“小音,东西来了,吃东西吧!” 一大盘热腾腾的食物,被安静的摆在桌上。我点了点头,何苦想这么多,先填 饱肚子吧。我的胃正不停的抗意。我听到它因一天未进食发出歇斯底里的呻吟。我 狼吞虎咽的把那些辣得难以入口的食物拼命的往嘴里塞。 瞳瞳惊讶的一楞一楞的,“你没事吧?喝点水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啦!咳……咳……”被呛着了。我拿起准备好的矿泉水又 一次拼命的往嘴里灌。眼睛湿湿的。 莫名的,有种想哭冲动,想流泪想渲泄。想让那些终日被隐藏被积压被扭曲的 疼痛一次性的倾浑而出,通通的排出体外,永远不要再回来。 瞳瞳点起手上烟,“过一会儿去喝酒吧?” 我用纸巾抿了抿沾满油汁的嘴,“好吧,约上风吧。” 喝酒并不一件坏事,甚少它起温暖的作用,它有能力让我的意识变的模糊,这 起码可以减少痛苦。又或许可以让我幸运的找到一个哭的理由。 我,瞳瞳,还有风,走进了一家音乐酒吧。它的装修可以说很烂,破烂不堪的 桌椅,摇摇欲坠的墙壁。屋顶连同墙壁的四周被黑灰色墨无规律的迹涂鸦着,酒吧 的中央有一个小台阶,座落在上面是一两把吉他,音箱,单椅……,随着视线的昂 头看去,上方挂着一幅画,下面刻着一只鱼。画里面是一个好温馨虽有点简陋的家, 画下面是一只五彩斑斓却动也不能动的大鱼。很好。在这里我找到了灵魂相通的图 案。它们不动声色潜伏着我想要表达却表达不了的想法。 我们叫了五瓶啤酒,几喋小莱。东一句西一句的乱侃着生活琐事。烛火在黯淡 的光线下微微燃烧着。我下意识的把它们挪了过去。好难受。好刺眼。我讨厌明亮 的东西。 风突然问我,“小音,看看你后面的女孩,你相信她会叫我叔叔吗? 我转过头去,盯视着离我不远的女孩,我估计她不满20岁,垂耳短发,清秀的 五官,可算得上漂亮吧。我又过回头来,一脸惊诧的盯着风看,还不到30岁的他, 怎么有可能冒出这么漂亮年青的侄女。 瞳瞳已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笨呀,今天是愚人节,你也信他。” 听了瞳瞳的话,我更加的肯定风是在骗我的,“我才不信咯。”我喊着。 风啜了一口杯中酒,口语坚定的说,“你真的不信?我们可以走过问她一下。” 我学他的样子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酒,“那你问你,你信不信坐在她旁边的是我 的男朋友?” 风随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所说的侄女旁边坐着一位帅气,笑起来灿烂且晦 涩的男孩。他叫angle,其实我们认识很久了,只是未曾深谈过,仅知道他叫angle, 是属于那种见面打个招呼,给对方一个微笑的朋友。 风怀疑的看了看我,“我不信,但你真的要相信那个女孩是我侄女。” 我赌气的说,“那我也不信,但你也一定要相信那个男孩是我男朋友。” 风站起来,一副迫不紧待的样子,“不然,我们一起走过去问问他们,看看谁 说的是真话。输的人要喝两瓶酒,怎么样?” “哼,谁怕谁呀?”我也站了起。 那些与生俱来不甘认输的叛逆在因子在骨子里跳跃着,流动着。就拿angle来赌 一场吧。反正那个女孩也不一定是风的侄女,而且我也不一定会输的,大不了也就 两瓶酒吗?我心想着。 我像一个奋不顾身的勇者,大步大步的跟在风身后。 风笑眯眯的问那女孩,“你和她说,你是不是叫我叔叔?” 那女孩扬起漂亮的眉毛说,“我怎么会是你侄女呢?我是你女朋友呀?你忘了 吗?” 风一副要昏倒的表情。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他们可真逗! “咯咯咯……风,你不要狡辩了,人家可没说是你侄女。” 瞳瞳也在旁边瞎起哄,“是呀是呀,还不去喝掉你的两瓶酒。” 风急的手舞足蹈起来,“真的是我侄女,真的!” 我顾不了什么优雅形象了,死死扣住风的衣角,“走吧,去喝你的酒吧!” 风一脸无可奈何看着我,突然忆起什么似的,手指着angle,说,“那你也确认 一下你的男朋友呀!” 我不由心一颤,完了。不知angle,是否肯合作?如果他不合作,我不是糗大了 吗?我假装深情的凝视一下angle,希望他会与我达到共识。 然后,对他亲热的叫了一声,“嗨,男朋友!” angle若无其事,很自然的回了我一声,“嗯,女朋友,干啥呀!” 接着,就看见瞳瞳笑得直不起腰来,我心存感激的冲着angle微笑着。 “风,你完了,你输定了。”我用一种很胜利的眼光瞄着风。 风依然不死心的缠着那女孩,“你和她们说,我是你是叔叔……” 女孩脸上带着捉弄的成分说,“人家明明就是你的女朋友啦,你怎么可以这样 呀!” 风没有办法一脸丧气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口里喃喃着,“她真的是我的侄女, 你们为什么不信呢?” 我笑嘻嘻看着桌上的酒瓶,“嘿嘿,喝吧。愿赌服输。”其实心中早就有底了, 那女孩好像真的是他的侄女。我们都在捉弄风呢。 这时,angle跑了过不坐在我身边,以看戏姿态准备着看我们怎么灌风喝下两瓶 酒。 风死活不愿喝下酒,委屈似的傻坐在那里。 我歪着脑袋盯着酒杯,“风,你赖皮呀!” angle会意应合着我,“是呀,你不可以这样呀。” 风不满的反驳说,“我就不信,你们是男女朋友。” 为了逼真的入戏,angle微微靠了过,“怎么呀?我就不可以是她的男朋友呀?” 我也亲热的挽着angle的手臂说,“就是,怎么就不相信我们。瞧,我们有多好 咯!” 最后,风也只得被逼喝下两瓶酒。 我与瞳瞳坐在那里“咯咯……”的贼笑。真的很搞笑,原来风有这么好欺负。 呀哎,我真坏,怎么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了。可有些人何尝不是也 这样。也许生活中让我快乐的事并不多,我加倍的珍惜这瞬间的笑容,突然地有点 舍不得。快乐的事情似已要在我的生命中濒临灭绝了。 这时,吉他手终于上台了。他圆滑略带磁性的嗓声,把郑智化的《蜗牛的家》 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想一个家,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一个温暖的家……” 心底蓦然地泛起一片片酸闷的莫名的痛楚。家,让我感到无限的悲哀。 我猛喝着杯内的酒,试图想缓和它的疼痛。我面对着瞳瞳淡淡地说,“如果真 的有一个男朋友陪在我身边多好。” 瞳瞳抬起头来,认真的盯我,“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没有,只是突然地渴望有人会陪着我,关心我,怜惜我。”我添了添干躁的 唇。 瞳瞳认同的点了点头,“是的,你是应该去找一个像样的男朋友。” 她意思是,我交过的男朋友,都是些有着英俊的外表,不驯的眼神,却拥有空 洞灵魂的男人。他们都习惯生存在各式各样的花丛中,而我只是他们手中一朵花。 一朵被蹂躏过不留痕迹的花。一朵竭尽疼痛忘了凋谢的花。他们来到这里,同我遇 见了,走近了,离别了,分开了。 我冷冷笑着,“像样?会有吗?” 我不能再相信爱情了,它会再次让我义无反顾,接着再次让我心脉撕裂。搅动 的心像患一种久久无法愈合的风湿病,在特定的某个地点,在恍惚的刹那间,开始 了它的间歇性的发作。 瞳瞳把我的手紧紧攥在她的手心的里。她从我的眼底里窥视到那一道道伤口又 一次泛滥成灾的发作。无可压扼,触目惊心的发作。 风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我和瞳瞳同他的朋友摇摋子。我们便全体移位了。 angle也不知跑哪去了?可不关我的事,事实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我管他和谁 在一起咯。 我以不屑的神态,与陌生人玩摋子。我看到他们不停的输酒喝。到开牌的时候, 众人也不得不佩服我的“高明”。是的,我从来不会用心去记我手中的摋子数目, 我只是乱叫牌,手上明明的没有的,却死死叫的天花乱醉…… 人往往太轻敌了,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方。他们都输了,输在不能置信眼前的 娇气的女孩会和他们赌。手中根本什么也没有。 我得意的洋洋大笑,真是一群笨蛋。 正当得意忘形的时候,angle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了。于是,我们决定又好好的 捉弄这群笨蛋一番。又开始一场暧昧的感情戏。他们瞪大了眼睛,一副死也不信的 模样。 喧哗着,一定要我和angleKISS他们才信。这是的我有点语塞,我无助的看着a ngle,快穿邦了! angle胸有成竹对他们说,“恋爱的两个人,不一定要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暧昧, 只要心底有爱。流趟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就够了。” 他捅一下我的手臂,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了逼真,我又一次昧着良心说,“是呀,本来就是这样的,为什么要表演给 你们看?” 风很喝醉了,说他要走了。问我要不要先送我回家?我玩正起劲呢,有点依依 不舍地看着瞳瞳,又眼巴巴的瞪了一眼angle,我是不是该让风先送我回家? angle突然握着我的手说,“你等我,我送你回家。” 旁边的人巴不得天下不乱的样子,喊道,“风,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送人家 的女朋友回家呀?不行的。……” 我对angle点了点头。风已经喝醉了,何况angle应该不会是道貌岸然的人,一 定安全送我到家的。 “风,你小心点。”我叮咛着他。 接着,我忘与瞳瞳告别,就乖乖的跟随在angle身后让他送我回家。 我想我有点醉了,脸微微发烫。 突然忆起安妮宝贝的一段话来:“也许会因为星光的暗淡,或者心里的寂寞。 会和他一起喝酒,聊天,跳舞。然后醉笑着告别,不再相见。”我脱嘴轻轻念道。 angle不加思考的回答我,“是安妮宝贝。”深邃的眸子在我的眼前晃来晃起的。 “你也看安妮的?”我问他。 “是的,有没有看过水妖精的?……”他开始如数珍宝的和我聊起网络,谈论 文学。 “呵呵。”我笑着不语,我发现他和我有共同话题了,原来他也喜欢到网络上 读别人的文字。而且他知道比我还要多。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了。 我们像两个热恋的情人,很自然的走在街上。 我轻挽着他的手臂,炫耀着“哎呀,你可是我愚人节骗来的男朋友!嗯,你这 个男朋友还不错嘛。又帅又能说会道。” 他清脆的说道,“你这个女朋友也不错嘛!” 哈……,我想我们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 “angle,你的女朋友呢?” “没有,现在的我负担不起。” “你爱过吗?” “有,只是她走了。” “你还相信爱情吗?” “你呢?”他反过不问我。 “不,我不相信,可是我离不开爱情。爱的时候也义无反顾,爱的太深所以也 日渐麻痹了。”我轻轻说着。 “那你说,爱情的期限一般会是多久?”他对我蛮好奇的。 “嘿嘿,听人家说最多是三个月。”我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的。 “是的,我也像也听过。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人是有感情的。”看来他 相信爱情。我猜测他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孩。没错。现在的社会里,谁会没有故事, 坚强的外表下不都隐藏着一个令人可泣可悲的爱情故事吗?这当然包括我。 ……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一个庞大的广场。 它正在大兴土木,旧的东西早已面目全非了,只有还留在这片废墟里那棵依然 亭亭驻立风貌不变的榕树,千百年来,在这棵树下歌颂着爱情,然后随秋叶的颓败 坠落,霏霏的飘下泪水与离别。可它从没有为这些而改变,除了那些枯枝烂叶,除 了那些古老恸动的传说,还有那些手心里握也握不了的爱情,都走了,远远的,看 不见了。 “我们坐一会儿吧?”angle提议道。 我没有否决他。 “有时,我很寂寞,寂寞的几乎要发疯。常常不知自己是谁,在做什么,为什 么活着。内心太空洞,太脆弱,所以一直把自己藏得很深,深到自己有时也看不见。 后来才发现在这里,我把自己丢失了。”我淡漠的看着这一地的枯叶,不知为什么 的和angle说了一大堆话。是我太孤独了吗,还是想找个人安慰烦燥的心绪。 “人也许都是这样的吧。为什么不知足点呢?想想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不是很 好吗?”他想了想,漫不经心地安慰我。 “呵呵,我现在拥有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看看我的手,它们是那样的无力 与苍白,我没有能力去留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有点激动。 “嗯,你太悲观了。”他坐在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样子。猜想着他会是一种 什么样的表情? “和你说一个故事吧。我表达的能力不好。可它真实的。”我依然说着。 “嗯。”听到他轻轻应了一声。我正对着阴暗的天空,还是看清他的脸。 “在以前,有一个女孩,她有幸福美满的家。父母关一直很疼爱她,他们会时 常带着他们的女儿去全国四处游玩。会在明亮的灯下,和她的女儿讲他们缱绻缠绵 的爱情故事,妈妈是一个富家女,而为了和爸爸在一起,她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含泪狠心的不顾姥姥的跪地哀求。和爸爸私奔了。然后有了我。可故事的结局是, 爸爸渐渐的不常回家,接着就看到一场场的血腥与暴力,每夜都会听到妈妈一阵阵 悲痛欲绝的哭声。所以夜里,我不敢睡觉,在白天我极度的渴望拥抱亲吻。渴望会 有一人会爱我,幻想一天亮了,一切会回到从前。可是没有,他们都走了。他们也 要离婚了。我谁也不想跟,只想一个人,真的,有时我真的很痛恨他们……”我开 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话语有点哽咽了。 angle小心冀冀把颤动的我拥在怀里,“如果想哭,就到我怀里面哭吧!” 我的眼眶渐渐的潮湿了。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溢出体外随着他的手臂滑落。 这是一种怜惜,和那些只想占有我的男人截然不同,他们不会耐心地听我讲故 事,不会安静让我在他们的怀里哭。他们只会用色眯眯的眼光看着我,为何我还不 喝醉?为何我有那么多废话? angle,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在于你,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淡水之交的女孩。 你这样会让我喜欢上你的。会让我对寒冷更加敏感和无力自卫。 …… 到了家门口,我再次深情看看他,走过去抱抱他。和瞬间的爱情告别。 “明天,一定要把我忘了。好吗?”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可是我不知道是否会把你忘了。”他专注的看着我。 “好吧。如果明天你想我的话,就打我的手机吧。”我离开他的怀抱。 “好。”他点了点头。 …… 门轻轻的关上,家空荡荡的。他们都睡了。没有争吵没有血腥没有永无休止的 痛苦。 我倒了一杯清水,一口一口的喝。泪水随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掉落到杯里。冰冰 的,咸咸的。涩涩的。 “他好像没有问我的手机吧?”我咀嚼着在残留舌尖的液体,反复的想着。 这,还是一游戏。只是它开始方式赢了我一大片的泪水。 但还是要谢谢你,angle。不管你是有意或无心的,我都不会怪你。因为你让我 重温了眼睛的温暖,让我再次感受到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疼惜。明天,我依然会把你 忘了,也不想再见到你。不为什么。我怕,怕我会赖着你不走了。 可以流泪,真好。 可以有人爱。真好。 让我说给你听吧,但愿你已遗忘。 让我说自己听吧,是什么?什么也没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