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和曾欣回到屋里,一桌的汽酒等着我们。 “哇!”进门就听得几声惊叫,不用说,肯定是因为看见我穿了这一身深紫 红色的运动服,与我平日形象相去太远的缘故。 我站到屋子中间,笑嘻嘻地转了个圈,问众人:“看我象不象一块猪肝?” 屋里顿时笑倒一片。 老大笑得倒在床上揉肚子,说了句公道话:“这也太不象咪咪穿的了!真难 看。” 虽然老大平日老是批评我的穿着打扮,但现在我不惜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忠 心拥护她,“老大英明!都怪曾欣硬要把我打扮成这样。” 趁她们集中火力围攻曾欣,猛批其审美观的时候,我爬上床,拉上床帘,把 衣服换了下来。 “咪咪快下来喝庆功酒。”小雪叫我。 我拉开床帘,拿了个哭腔,道:“唉!还喝什么庆功酒呀,我输得好惨呀!” 小雪不信:“别装了你。” 乐乐也说:“就是,你怎么会输?校队的不都看好你吗?” 嘿,说真话都没人信。我一边下床一边说:“不信你们问曾欣。” 众人都有拿眼看着曾欣。 曾欣说:“是输了。” 我看着屋里一时沉静下来,众人脸色变幻不定,或吃惊,或为难,纷纷准备 措辞安慰我,肚子里暗暗好笑,愈发装出个可怜样。 曾欣说道:“你们别理她,她根本没事,骗你们呢!” 众人“哄”的一声,转头就要围攻我。 我急了,大声辩道:“谁说我没事?我真的真的好伤心哪!” 曾欣一定因为审美观的问题刚才被围攻得太惨,存心报复,大力揭发我, “她刚才看比赛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呢。” 我说:“伤心伤心,当然是伤在心里了,你没看出来嘛。” 曾欣不服,“就你那点臭水平,我还能看不出来?” 我只好强词夺理,“那时我忙得没来得及伤心,你当然看不出来了。” 老大失笑,“哪有这样的理由?没听过。” 小雪也说:“这还有来不来得及的,你忙什么呢?” 眼看已成合围之势,我赶紧搜肠刮肚想理由,“我,这个,这个,我不就是 忙着看人了吗。” “哟,看谁呀?”老大来了兴致,俯过身来,还没卸妆的脸出奇的艳丽。 虽然我不认同老大这种浓妆艳抹的打扮,但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可以适当地表 扬一下,于是我作惊艳状,“老大,你这妆化得好好漂亮噢!” 老大识破我的奸计,“别打岔,快招!” 我只好另寻答案,“没有谁啦,就是看场上比赛的人。” 众人不接受,一致认为我看比赛只会越看越伤心,看得不伤心的一定另有其 人。 可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唯有把头一拧,道:“不告诉你们。” 小雪抓着我,说:“不行!非说不可!” 我顺势倒在她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打死我也不说!” 小雪狞笑:“我不打你,我挠你!”扑上来,两手直往我痒痒肉上招呼,嘴 里嚷道:“你招不招?你招不招?” 我立时卷成一团,笑得喘不上来气。 趁我跟小雪滚作一团,老大和乐乐围着曾欣盘问。 “曾欣,倒底是谁呀?” “快说啊!” “配不配我们咪咪呀?” 曾欣笑道:“哪有?你们信她胡说。” “不能,咪咪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也许她心里偷偷地喜欢,没敢告诉你。” “快想想,谁比较可疑?” 曾欣被逼问得直告饶,“真的没有,我一晚上都跟她在一起,她就跟一个男 生说过话。” “谁?”这个字声音很大,因为是三个人齐声询问,包括正在起劲挠我痒痒 的小雪。我终于得以喘息一阵 “黑炭头呗。” “噢黑马王子。”老大怪腔怪调的,拿眼斜我:“咪咪,说说吧,你是怎么 跟他接上头的?” “我冤哪,大人!”我欲哭无泪。 “快招吧你。” “我招什么呀?我一共就跟他说了三句话,不信你们问曾欣。” “哪三句?” 我想了一下,掰着手指头说:“就是' 嗨,我来报名。' ,' 叶珊珊' ,' 珊瑚的珊'.” 乐乐坏笑,“还说冤,连跟人家说过几句话都记得那么清梦,肯定有问题!” “冤哪,我比窦娥还要冤!” “那你记不记得跟我们说过几句话?”小雪问 开玩笑,我要是记着这个,那我一天也不用干别的了。我翻她白眼,道: “怎么不记得?我跟你们每人都说了8 句话,不过要放倒看(无穷大是也)。” “狡辩,今天你要是不从实招来,我们饶不了你。” “拿辣椒水来。” “先上老虎凳。” “曾欣救命”我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寻求帮助。 曾欣抄着手站着,作了个若有所思状,道:“别说,我也有点得怀疑呢,你 俩要没什么关系,他怎么能先替你报名?” 我呻吟,道:“天哪,连你都不同情我!” “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的了!”老大一边搓 着手一边给我念了句电影里的坏人拷打共产党员时的专用台词。 “姐妹们,上!” 几个人撸起袖子就要上来。 我怪叫一声,说:“我招,我全招。” 看来我完全不是个做地下工作的材料。都不用出动老虎凳、辣椒水,美人计 也可免了,只要可劲挠我痒痒,我就非得全招了不可。 众人四下里坐好,目光炯炯,完全是一付审犯的派头,就差没有打盏大灯照 着我了。 我摊开两手:“我招什么呀?” “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没有。” 老大喝我:“快说实话。” 小雪和乐乐看着我一脸坏笑,举起手在嘴边呵气。 曾欣笑吟吟地静观其变,一点拔刀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我只好苦着脸道:“就算是好了。” 众人对我的措辞纷纷表示不满,大有要严刑逼供的架势。 这几人都或深或浅地掉入了那个叫做爱情的水坑,容不得我干爽整洁地站在 岸上看热闹,看来今天晚上不泼我一身水是绝不罢休的了。与其让她们泼得我七 荤八素,不如我自己洒上几滴好了。 我豁出去了,“是,我是喜欢他。不过是偷偷的,你们可千万别给我传出去, 不然我可没脸见人了。” 小雪笑得贼贼的,“哇,暗恋!长得帅不帅呀?” “这个问题嘛,”我踢皮球,“还是请曾欣同学回答比较客观。” 众人一起望向曾欣。 曾欣很认真地想了想:“中等个头,黑黑的,牙很白,其他我也说不上来了。” “那倒底帅不帅呀?”小雪追问。 曾欣先拿眼瞟一瞟我,说:“不能算吧。” “噢”众人语气里很有些失望。 老大一挥手,道:“没关系,男人不讲究漂亮,” 众人一致表决通过。 老大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我也很认真地想了想。不是想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而是在想言情小说里对 这一问题的标准回答到底哪种适用些。但是我认得他的时间太短,说话都不超过 十句,答案删来删去只剩下一种,就是一见钟情。 众人哗然,更加兴致勃勃地追问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我搜肠刮肚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来句:“我喜欢他黑。” 又是一阵哗然。看她们的表情,我想这时要是有果皮纸屑在手边的话,一定 会纷纷往我身上招呼。 我只得又去苦苦思索。忽然想到他问我“怎么输了”的情景,心“呯呯”跳 了几下。 我定一定神,说:“还有他笑得很温暖,说话语气很温柔。” 众人略表满意,待要更深入地追问下去,我却再也编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了。 正当闹哄哄的乱作一团的时候,张丹丹来了。她是小雪和老大的同班同学, 三不五时就跑来我们这里窜门,说是喜欢我们宿舍够热闹。 众人见再也不能从我这问出什么来了,便纷纷转移目标,争着向张丹丹同学 加油添醋地讲述关于咪咪同学一见钟情的故事。 张丹丹很兴奋,“哇,好浪漫哪!咱们不能让咪咪单相思啊,得告诉他去。” 众人纷纷附和。 我则惨叫连连。 张丹丹问我:“他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我去帮你说。” 我心下暗自侥幸,大声说:“不知道。” 张丹丹很仗义地一拍胸脯,“没关系,不就是校队的吗?我有个老乡也是校 队的,我去帮你打听。” 我一听,心想糟糕,连忙抓住张丹丹的衣角,以最最纯洁诚实委曲无辜的声 音说:“不要!我不是真的喜欢他!我完全是屈打成招的呀!” 丹丹哪里理我,只管与众人商量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我只急得在一边乱跳,心中把如来观音耶稣基督圣母玛丽亚统统请齐,只盼 他们即日起将黑炭头那小子屏蔽起来,人间蒸发虽然毒辣了点,但如果能够实现 我也不介意。 第二天晚自习回来,一屋子的人等着我。进门便听得一阵尖叫,吓得我差点 跳出门去。众人扑上来将我拽进屋,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向我报告。 原来长竹竿就是张丹丹的那个老乡,所以张丹丹不费吹灰之力便探得消息, 赶来缴功。 黑炭头大名刘海涛,机械学院三年级,天津人氏,未婚。 未婚者,没交过女朋友也。有女朋友叫已婚,有完又没有叫离婚,有完没有 又有了自然叫再婚。这是老大发明的黑话之一。 乐乐乱兴奋地叫道:“哇,这人和我们咪咪一样纯洁,挺般配的嘛!” 我敲她的头,大声辩驳:“胡说,一点都不般配,我比他纯洁多了!” 曾欣笑吟吟地说:“女孩子纯洁一点也是应该的。” 我翻着白眼倒在小雪床上。 张丹丹宣布:“我已经把你的事告诉陈浩了!” “Who is陈浩?” “就是那根长竹竿啊。” “啊!”我坐起来怪叫:“我掐死你!你竟敢随便告诉别人!” “什么随便?我是很认真地告诉他的,他今儿晚上就跟刘海涛说去。” 我的脸“腾”的一下就热了,两眼翻白,嘴里叨叨着:“我死了,我死了, 我要死了……” 张丹丹“咭咭”地笑,说:“看咪咪脸都红了。” “何止脸红,我还眼红呢!”我扑过去就要蹂躏张丹丹。 张丹丹自然不能不逃,我红了眼,当然也不肯不追,小小屋子刹时间闹作一 团。 我再也不敢拎着拍子去打羽毛球。 但早上还是不得不出去,因为六点半一到,便会有高年级的女生来巡察,风 雨不改。虽然走廊里淋不着雨,但我还是很佩服她们,在这种寒冷的春季的清晨, 每天准时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就为了把我们这些学妹们赶出去锻炼,这是多 么舍己为人的精神啊! 每天出门之前,我必要先将脸贴到窗户玻璃上对着外面细细观察。虽然众人 都嘲笑我,我也顾不得了。好几次我都看见了黑炭头在打球,旁边当然少不了他 的哼哈拍档长竹竿。 我总是从后门出去,拐一个大弯远远地绕到体育场去散步,偶尔还吊着双杠 晃两下以示锻炼。 这样过了约一个星期,倒也相安无事,心才渐渐地定下来些,不再象只害怕 弓箭的小鸟。 众人一心等着看热闹,却总不见好戏上场,心急起来,便派张丹丹去打探消 息,我拦都拦不住。 打探回来的消息说,陈浩告诉刘海涛的时候,他好象不怎么相信,这两天也 不见有什么动静,估计是没戏了。 众人反应不一,是惋惜者有之,失望者有之,义愤填膺者亦有之。 我把各路神仙谢了又谢,一颗心总算归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