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寸草春晖的日子短 “过完这个中秋,我回老家去了!” 在桌上,母亲忽然这样说。我们刚伸出的双筷贴固在半空中,惶恐地抬眼望母 亲。母亲的神情犹如那大年三十的黄昏,我们倚靠在家门前的老楝树上,遥望着与 天际相衔的小路,那样的意笃弥坚。 也许是天意吧,今年的中秋节与往年迥然不同,晚饭过后,雨点儿密密地落下 来。我们只好在阳台支起一个炭炉,烧烤母亲最爱吃的鸡翅。 母亲真的老了,如那枯竭的油灯,眨眼都会泯灭,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母亲 过早地把生命一点点地捐给我们,捐给了岁月。 烤鸡翅的香味在空中游游移移。母亲显得很兴奋却又分明掺合了许多内容。她 细细碎碎地拾起我们已淡忘或刻骨铭心的往事: “你们小的时候,纤雨最爱读书。有两分钱就跑到街头的租书摊,坐上半天也 舍不得回家,小熙最爱吃猪肉。那年,刚抱回来的猪苗死了,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小熙在一旁哈哈大笑:”喔!这下有猪肉吃了!‘唉……“母亲很轻很轻,别人难 以察觉地叹了一口气,那是无法表达内容、从心底渗露出来、缥缥缈缈的东西。母 亲一定是不意我们捕捉到的,然而我们却能过滤出母亲心坎的点点滴滴——那是让 我们无地自容,母亲自认为对我们心怀的那一份沉沉的内疚。 “镇上的人都说纤雨懂事儿,小小的年纪就认得说‘等我长大了,要挣很多很 多钱,天天买鸡肉给我妈吃’……” 秋雨轻敲窗棂的响声应和着母亲孱细的声音,仿佛从远古牵来,涩涩地剥开了 那我们曾为之憔悴的记忆。 不管我们如何劝说,母亲依然执意孑然一身回乡。南方的中秋已寒气袭人。母 亲满头的霜花,伛偻的身躯在这寂落的站台透着缕缕的凄凉。 想起儿时旦旦的誓言,想起母亲这些年来跟着我们停辛伫苦,我心痛得浑身颤 抖起来,眼里酸楚的珠儿挣扎着颗颗滚落。潸然地告诉母亲“我没有兑现儿时的诺 言。” “傻丫头,”母亲为我抚顺额前的乱发,并为我抹去脸上的泪,一幅天下我最 幸福的样了,“妈知道你早就做到了!” …… 不管星斗如何移转,母亲对我们的拳拳呵护依旧无以复加。不要轻信所谓的天 长地久,人生不过在回肘之间,那寸春晖的日子真的很短很短。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