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眼泪 作者:阮小渔 我叫素我。今年五百岁。 我是一名吸血鬼,但是我并不吸食人血。我出生的时候,族中早已风行茹素, 提倡饮用人类的眼泪,以为高贵。其实不然,人类七情六欲太杂,几滴眼泪往往 只是身体排泄物,并不真心。饮到这种眼泪,真是苦不堪言。我也曾偷偷尝过一 次人血,没想到腥臭无比,不由得深深同情鄙族前辈,真不知他们如何下咽? 记得年少的时候,曾有一段美好的时光。我遇见一名姓林的女子,她生性娇 脆,出奇的敏感,吹弹得破。泪珠儿从春流到夏,从秋流到冬,流不尽的绿水悠 悠。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一名仙子,下凡来是为了偿一段情债,要用一生的眼泪陪 给一个人那个人最终还是辜负了她。只是由我这小小吸血鬼得利,我常常附身在 她的丫头身上,趁她熟睡之时,在她晶莹的面颊上沾两滴眼泪来喝,味道十分甘 美。或许因为她是那么的动人,美得不似凡间,所谓“秀色可餐”是矣。呵,谁 说吸血鬼不能好色,不然怎么骂色鬼呢? 所以我亦为自己挑得一副好皮囊:高大的身材,方面孔,浓眉长睫正是时下 流行的美女式样。连同事见了也忍不住喝一声彩:“素我这般人才,不出镜真正 可惜。”然而我满意现在这份职业,我是一档电台深夜节目的主持人,负责告慰 痴男怨女,并配送应景之凄惨曲目。节目做的有声有色。 也有听众会在电话里哭泣。但是我现在不会再轻易上当。曾有一名男子,坚 持每夜打进电话来讲述与其旧爱的种种片段,语调惆怅,动情处会得低声哽咽。 我终于被他打动,喝下了他的眼泪。一个星期之后,这厮忽然停止哀伤,开始情 意绵绵替新欢点歌。那些眼泪就此堵在我的胃里,似一块花岗石,难以消化。 咄,人类! 一天深夜,我接听了数个电话,内容乏味,无非是甲乙丙丁纠缠不清,直听 得我双耳滴油。等捱到时间,我忙令导播切断电话,放上一支歌。那夜放的是一 支老歌,由蔡琴翻唱,《情人的眼泪》。 “为什么要为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只有那有情人眼泪最珍贵一颗颗眼泪都是爱都是爱 为什么要为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若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蔡琴的嗓子温柔敦厚,我听得黯然。 情人的眼泪,是人间极品。 只可惜如今越来越罕有,人类进化得愈加顽强。切莫说郎心似铁,妾心也真 成了磐石,钉子也敲不进去。想想都寒毛倒立,往后恐怕是要改吸日月精华了。 一曲歌毕,导播对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继续接听电话。不知何故,整整十 分钟都没有动静。莫非本城那些破碎的心今夜齐齐寻欢作乐去也?正在纳闷,导 播接进来一条电话。 “喂,你好。” 话筒中一片寂静。 我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回答。也许是线路故障,我准备挂断。“是素我 吗?”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带着点喃喃自语的意味。 “是的,你好。” “素我……”那声音像是欲言又止。 我皱起了眉头,有些小女生专爱这样,吞吞吐吐半天,算做清纯,一经启发, 又顾自滔滔不绝,令人哭笑不得。 “小姐贵姓?” “叶。” “噢,是叶小姐。请问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刚才那首歌,我想问问叫什么名字。” “情人的眼泪。” “谢谢”那声音又迟疑了一下,“素我,祝你心情愉快。” “啊,谢谢你。” 她轻轻的挂断了电话。我有些诧异:怎么,没有一两段肝肠寸断的爱情要宣 诸于口吗?真正希奇。 接下来比较精彩。一名失恋少女在电话中哀哀痛哭,声称自己要投河自尽。 本城只得一条护城河,我立即号召全体听众往彼处搭救她。其实明明觉得滑稽, 我不过是赚一个噱头。看,我这只吸血鬼,照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同做 一个人,有什么分别? 我觉得累。央一名同事替我代播,回家休息了几天。 再回来时,听众纷纷表示想念我,然后大吐苦水。我自嘲的想:也许我该做 一个人,至少有处申述。我怎么跟别人说:近日来没有可口的眼泪,十分郁闷… …吓,叫我怎么说? “喂,素我,你好。” “你好,贵姓。”简直似老鸨,生张熟魏。 “叶。” “叶小姐。” “素我,你身体痊愈了么?”我一愣,才想起自己是告了病假。“好多了, 谢谢你。” “素我”那声音轻软似一床鸭绒被,“天气变化快,当心自己。”语气十分 诚恳。我敷衍惯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那边已经挂断了。 我仔细回味那声音,忽然记起来,咦,是上次打听歌名的那位小姐。她竟这 样矜持,打进热线来只为问候我一声,只字不提其他。我顿时感到有趣,开始暗 中留意,希望能再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她再也没有打近来过。 工作之余我喜欢逛画廊,逐幅逐幅看过去,足足可以消磨一个下午。最常去 的那一家叫“扶苏”,只卖国画。大多数画作下面都署名“苏南投”。这位苏南 投名不见经传,不晓得他们为何独独钟情于他。画廊外有一架紫藤,设有桌椅, 坐上片刻,喝杯清茶,不知多惬意。 今日画廊又有一批苏南投的新作,全是工笔仕女。我正在欣赏一副弄花仕女, 忽然旁边有人说:“这副画挂得太高了。”声音不大,但是听在耳中格外熟悉, 禁不住扭头去看是一位秀丽的女郎,着白色直身裙子,配一双小小珍珠耳环,样 子甜美,即使不笑,腮边也隐隐有一对酒窝。 这时我听见画廊员工叫她:“叶小姐” 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她见我直勾勾瞪住她,很客气的笑了一下,转身往外走。我忙叫一声:“叶 小姐”,她疑惑地回过头来。 “叶小姐”我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我是素我。” “呵,是你,”她笑起来,“你好么?” 我亦微笑:“托赖,还过的去。” “来,请这边坐,我们有自制的水果冰茶。”她态度非常可亲,看得出来应 酬工夫是好的,但丝毫不让人觉得虚伪。 水果茶果然香浓。紫藤开来一串串挂在藤架上,蓬蓬松松,微风吹过,有淡 淡的芬芳。我有些忘形,当叶扶疏问我工作可顺心时,我竟一改常态,向她抱怨 说:“累死人,似一只垃圾桶,专门收藏各种无聊情绪。同事还会嫌你容量过大, 抢光他们风头。” 扶疏听得直笑。 她并不多话,从头到尾静静聆听。 我从此找到好对象,但有烦恼便找她倾述。扶疏温柔得令我感动,她总是递 一杯热茶给我。始终微笑。 并且我可以随时在她的画廊打到六折。 她的生意很清淡,没有多少人看好苏南投的作品,我猜她每月定要蚀本。有 一次忍不住同她说:“我认识几个知名画家,要不要出来见见?” “谢谢。”她一贯微笑,并不热心。 “或者”我又建议道,“可以压低给苏南投的价格,多少还能赚一点。” 她但笑不语。 我灵机一闪:“那苏南投……是你朋友?” 扶疏眼底孕着笑意:“是的。” 原来如此,我真枉做丑人。 隔两日,扶疏将苏南投约出来同我介绍。 一见苏南投,我略略的有些失望。他并不是不英俊,同扶疏站在一处堪称一 对璧人。但是我或许神经过敏,总觉得他那身白衣白裤太矫情,而且他仿佛心不 在焉。 扶疏说他是忠厚。我不以为然。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叶扶疏深爱着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侧过脸耐心倾听, 并不介意他言而无味。苏南投就是这点幸运。 扶疏像是猜出我的心思。后来,她私底下同我说:“我识得南投那年,才只 有八岁。” 哦,原来是两小无猜。 “我们念同一所小学,那年我父母离异,母亲带着我改嫁。我突然有了新家, 新父亲,甚至新名字,一切都是陌生。” 我极少听见扶疏说起私事,不禁起了兴致,评论说:“叶扶疏这名字听上去 十分清脆。” 扶疏菀尔:“素我,你真正开朗。” 我摊摊手:“总得有点好处。” “但是当时我年幼,很受打击,性格愈加孤僻,同伴都疏远我。时常只得一 个人躲在小学花园中偷偷哭泣。” 我听得恻然。 “……遇见南投那日,是一个阴天。我正对着一株花树发呆,他突然从树后 转出来,吓我一跳。随即他变笑了,真如阳光普照。” “南投是我寂寞童年的唯一安慰。他聪明,功课又好,处处照顾于我。他一 直立志要做画家,最爱同我说:扶疏,我要带你去巴黎开画展,叫世人见识中国 的绘画艺术。” 我忍不住冷笑,虽不是行家,也看得出苏南投并无过人才华,恐怕是壮志难 酬了。 扶疏看看我,叹了口气。良久,才低声说道:“以前比他好的,不是没有遇 到;以后比他好的,也不是遇不到。但是素我,我是一个古早人,我只懂得爱他。” 我沉默,无话可说。 电台节目中的男女仍旧互相斗法,来来回回,结局总是辜负。有谁还会像扶 疏这般清澈呢。我有时会想:扶疏的眼泪,一定格外甘醇罢。 但是我从未见过她流眼泪。 工作做出了成绩,老总提拔我去支持另一档更大型的谈话节目。真是皇恩浩 荡,我苦笑不已。幻想飞扑上去叉住老总脖子暴喝一声“我乃吸血鬼”,但我猜 他不会害怕,一定奸笑着说“素我,你的血早已被我吸干。”我还是只有老老实 实听四十几岁男人唠叨妻女不和之不幸,累得连叹气的时间也没有。十分怀念捧 牢水果茶坐在紫藤架下同扶疏闲聊的时光。 我很惦记她。 不知道苏南投可有善待她。是否还会叫她一个人在餐厅理枯等一个小时?人 类叫嚷的男女平等终于实现,男人亦可以大大方方迟到。 我辛酸地想:或许扶疏自八岁起便开始等她,已经习惯。 一天节目突然取消,改播重大时事。我偷得空闲,忙上画廊去找扶疏。是时 尚早,画廊却已打烊,我只得拨个行动电话过去。那边似乎很嘈杂,扶疏匆匆同 我约了时间便挂线。 她一向很守时,看得出是急忙赶来。头发有一角散下,穿着件黑色的紧身裙 子,点了一只深紫的胭脂,更衬得肤光胜雪。我便是同性,亦觉得她看上去有说 不出的妩媚。 笑容还是那样和婉,我不由大力拥抱她。 “扶疏扶疏,最近可好?” “很好”她兴奋地告诉我,“南投的画被一位老泰斗看中了。” “谁?”我诧异,“谁会看上他的画?” 她说了一个名字,果然是如雷灌耳。我仍有点将信将疑。 “下个月便在北京替他举办个人画展。” 那么是真的了,我也十分替她高兴。 我们为了庆祝,整整喝光两瓶香槟。 出来给夜风一吹,扶疏便有点醉意,我招了街车送她回家。 她说头疼,低声呻吟,我想做杯茶给她喝。但是客厅理找不到茶叶罐子。问 扶疏,只说在书房里。 推开书房的门,我愣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进扶疏的书房里面全是画:墙上挂着,架子上搁着,地板上堆 着。不用说,全都是苏南投的作品。 老天,我以为卖出去了画全都堆在这里,真正售出的,只怕少得可怜。然而 扶疏每月照旧付给苏南投一笔画稿费,还要支付画廊的开销……她何以为生? 我莫名的一惊,找到茶叶罐,默默地退了出来。 做了茶会到客厅,心里还是一团乱麻。 扶疏见我神色有异,接过杯子放下,很镇静地问:“你都看见了罢。” “是。” 她苦笑:“多尴尬。” “……苏南投他不知道?” “怎么敢给他知道。” 对,我嘲讽地想,艺术家都有一颗容易被戳伤的心灵。 “那么,开画展的事……” “我捐了一笔款子出去。” 我不出声,知道那数额必定不少。 扶疏只是喝茶,渐渐双目红透。 “素我,你也许奇怪我如何支付这些钱。” “或者你别的生意进账。” 扶疏笑,声音里有一丝凄凉:“我自高中出来,开始做舞小姐,这些年总算 运气不坏,有一间自己的夜总会。” 我不动声色:“做这个也有干干净净的。” “你看我这个排场”她无奈的说,“干净银子怎么够花销?” 我只得说:“扶疏,你是人在江湖。” “真的……”她似有良多感慨,却说不出来,末了问我:“你不会嫌弃我罢?” 我失笑。嫌弃什么,我自己也不过是一只鬼。 “为苏南投牺牲这么多,可觉值得?” 扶疏低着头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算不得为他牺牲,我自己也要生活。 况且,风尘中往往每多真性情。” 我不住颔首。人类中不知有多少拉着别人作为堕落借口,卖肉养孤儿,感动 得自己一塌糊涂,是以自欺欺人。扶疏这样清醒,实在难得。 我诚心同她说:“否极泰来。” “对”她又高兴起来,“或许这次南投得画会受到大众的认可。” 看着她充满希翼的样子,我心中竟有不祥的预感。 数日后,扶疏同苏南投北上开画展。我继续留在城里埋头苦听听众牢骚。 同时本城开始治理护城河。我也想请族中长老们出来呼吁人类保护眼泪资源。 眼泪越来越污浊了,甚至有人泪腺坏死,像破水龙头一样“哗哗”流泪,其实是 眼疾。 愈加想念扶疏。 天气预报说北京现时的温度是零下十六度,那样冷。我希望扶疏还能一如既 往的微笑。 宁愿永远不知道她眼泪的滋味。 不想次日我便看见扶疏。她裹在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孔苍白如纸。 “怎么”我问,“画展可还成功?” 她点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彩。 “苏南投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扶疏勉强笑了笑:“他叫我先回来了。” “为什么?”我狐疑的看着她。 “不太方便吧。” 我怔住,不祥的预感果然得以应验:他开始嫌扶疏的职业不够高尚。然而幸 运的他并不知道,他是她一手承托起来的那“扶苏”画廊,那画展,都是她以不 够高尚的手段得来。现在他因此离弃她。 多么悲哀。人类或许早已看惯这种场面:杜十娘,苏小小,白素贞……如今 添上一名叶扶疏。 扶疏静静地说:“这次回来,是想把夜总会的营生结束了。” “什么?” “南投可能要在北京呆很长时间,我想过去陪他……这生意,也委实累赘。” “扶疏”我费力的说道,“难道这样苏南投便会对你另眼相看?何必上演块 肉余生?你抹得去在他心里的印记么?” “印记……”我从未听过扶疏的声音那么绝望,“他给我的印记,早就抹不 去了。”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 扶疏是不打算回头了。 她开始盘卖家产,那间夜总会,是她一手一脚打拼得来,其中不知多少辛酸, 现在也不得不贱价卖掉。扶疏很快瘦下来。在家里整日听着那支《情人的眼泪》。 喑哑的声音里,她像是一抹来不及散去的游魂。 我看得焦急,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我知道我将为此付出代价,族中长老必不 会放过我。但是怎么忍心看见扶疏的感情血本无归。 特地挑一日白天找上她家去。 我同她说:“扶疏,我是一只吸血鬼。”连自己也觉得荒唐。 她不做声,只是望住我。 “真的”我清清嗓子,口干舌燥的说,“你看。”慢慢露出两颗小小獠牙。 真害怕她会尖叫或者晕倒。 她竟然笑起来:“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气质独特。” 我松口气,扶疏真正可爱。 接着我告诉她:“我想帮助你。” “哦?” “鄙族中有一个极灵验的魔咒,你依法施来,便可永远拴住情人的心。” “什么意思。” “我是指苏南投”我搔搔脑袋,“你难道不想和他在一起?” 扶疏默然。半晌才安静的说:“不用了。” “为什么?”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一听大急:“扶疏扶疏,不知多少人类为了得到爱人,百宝出尽,合身扑 出,你何必独独清高?” “素我”她叹口气,“或许是我狷介。我不会提醒,亦不懂争取。渴望对方 出自真心,不然一切是多余。” “扶疏……” “谢谢你一片苦心了。” 我哑然。 扶疏突然问我:“素我,你在人间以何为生?” 我老老实实答:“眼泪。” “呵”她太息,“我早已干涸。” 心到绝处,原来是无泪。 扶疏走后,我辞去了电台的工作,因为无法再忍受听众的夸张。他们根本不 懂得,流泪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我离开了那城市,找一个宁静的小镇住下来。开间小店卖豆浆。不敢打听扶 疏的消息,总是安慰自己:好人好报,她一定得偿所愿。 转眼就过了一年多。 那天下雨,店里很冷清。当有人进来的时候,我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这客人看起来很眼熟,我仔细一端详,不由得叫出声来:“苏南投?” 他也是一惊:“素我!”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我。我欢喜的问:“扶疏呢?” 他张了张嘴巴,似发不出声音来,艰难的说:“她……她不在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如遭雷轰。 “三个月前……扶疏除了意外……送到医院时,已经不行了……” 我噔噔倒退两步,指住他:“你杀了她!” “素我……我不知怎么说,或许我有责任,但是我没有叫她来参加婚礼,谁 知道她自己偷偷跑来,回去的路上便……” 意外? 我惨笑,才不,叶扶疏分明死于心碎。 她掏出一颗心来爱一个人,可是天理竟然这般疏忽,不肯给她一个公道。扶 疏……扶疏太忠厚,不懂的生命处处是转机。 终于爱他爱到了死。 而元凶还在这里振振有辞。 我握紧了拳头。 苏南投见我神色有异,连忙告辞,走到门口又想起来:“扶疏有东西留给你, 我改日送来。” 两日后我收到一个小匣子。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密封玻璃瓶,似乎装有东西。我拿起来对着阳光一看,是 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 刹那间我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是扶疏为苏南投流下的眼泪。 情人的眼泪,是人间极品。 我将它小心收藏,不敢品尝。 因为我知道,那味道,一定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