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对布丁先生而言,他所经受的变化与压力显然要比其他人更多更重些。 作为本次活动的组织者他曾付出了不少的时间、精力与金钱。本打算活动结束 后搞些什么呢,没想出现了此等局面。 布丁已清楚了他们所返回的年代正值国家面临战争威胁的艰难时期,当时面对 比自己强大甚多的敌对国,真可谓举国上下无不深感恐惧,闻风惊乱,到处在挖着 地道与防空战备设施,且各行各业都在做着多方面的军事化训练。“时刻准备着……” 可谓当时最重要的生存方式之一,而糟糕的是他们恰恰在这个时间回来了,这怎能 不使那些整日在惶恐不安中讨生活的人们感到惊诧、怀疑、慌乱与恐惧,又怎么可 能在未能<也无法>搞清他们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不先抓起他们,并审讯他们呢?然而 不准他们吃喝,并限制大小便实在太过分了,尤其是针对伊夕采取的手段更是过于 卑劣。 为此,布丁先生时常要求同吴圈、卞道等农场头头见面、交谈,而每次在见到 吴圈与卞道时也都要同他们尽可能平和地解释、谈判。他能理解对方,也不太苛责 对方,只是希望对方能够深入地了解他们,不要太过分难为他们,尤其是不要伤害 任何人,否则,出了问题他真的不好交待,也无颜回去面对任何人,只要对方能给 他们一定时间,他们会积极配合,使对方完全搞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此次返回究 竟是为了何。 凭着布丁先生的口才,以及能够站在客观角度替对方考虑的气度,还有他所出 具的大量实物凭证,使审讯者不得不产生两种看法。①.他们可能是从未来退回来 的,但作为深受“非此即彼术”的教育影响,并习惯于仅以眼前所见为实证的<许多 恰恰只是表象的>局限,若叫这些审讯者们接受世界上还能有其它不同于他们的生存 方式属于正常与高尚显然非常困难。不过,经过布丁等人的不懈努力,有人已逐步 开始接受这一事实;②.此君<包括其他人>是过分高明的特务与骗子,他<及他们> 之所以能够如此看似愚蠢实则更加狡猾地“演戏”是因他们身负特殊任务而不得不 强迫自己忍让,假装平和,并很自然地将一切假的东西表演的竟比真实的还要真实。 倾向①者有之,坚持②者更多,有人则在①、②之间徘徊。但无论什么类人, 都很难冲布丁先生发起火来。 这并非因布丁是位头目形象,关键在于布丁自身的水平在起作用,比如他的博 学多才,和蔼可亲,能言善道,幽默风趣,尤其是他处处替对方着想的大度与化解 双方敌对情绪的能力令人不得不佩服。当然,还有一点原因为,假若他不是特务而 真是退回的怀旧者,他们碍于共同审讯者中的那位令他们尊敬的天才少年布丁的面 子也无法太苛刻这位中年“布丁”先生。 其实,当年那位少年布丁同样很矛盾。他才华出众又含蓄能干,虔诚愚忠又心 底善良。他无法相信也极难明白那位未来的布丁怎会与自己有如此大的差别,尤其 是中年布丁的观念与玩世不恭令他很难忍受,但中年布丁的卓越才华与良善心底还 是能够令他认同。还有一点是二人的形象,以及身体某些部位的特殊性标识有着内 在的延续性类同,特别是当中年布丁谈起他自己此前往事时的那种自然与情绪会时 常感染他。 少年布丁总担心此人是位过于高明的特务并在过分高超的表演下令自己迷惑而 失去辨别能力,所以便想出了一个主意,打算对中年布丁进行更深一步的探考。他 将自己曾做过却没有第二人知道的往事提起一个头由中年布丁续答,中年布丁虽说 对有些已无甚印象,但至少对一半以上的事还能叙说出当时的行为与心态,尤其是 对某些影响较深地事不仅能详述还能谈出当时与此后的心态。或许,最令他惊讶又 信服的是中年布丁主动同他悄声讲出了一些时常缠绕在他内心深底却可能永远都无 法言说出的事,比如,他在什么年龄段私下爱慕过什么样的女人,并单相思过什么 女人,以及对她们都有过什么样的奇思异想,并私下做出过什么羞于启齿的荒唐事, 甚至还有某些印象至深地春梦或噩梦,等等。由此,少年布丁几乎无法不相信,除 了自己外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人知道那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呢?少年布丁逐步接受并 有些相信了他们是从未来退回来的真实自己。 当谨慎的少年布丁将此方式向某些知青悄悄推荐后,竟也获取了类似的效果。 尽管大多数老知青没有中年布丁那样好的记忆与表述能力,不过,当几乎每一位老 知青都能如此谈出许多唯有自己才能知晓的深藏隐秘时,那些少年知青的内心深处 所激发出的岂止是震惊与激动,这,便是先在这些当年的知青中,随后又扩散在某 些人身上的变化。但问题在于,即使人们逐步接受了他们是未来的自己或退回之人 时,许多人依然不敢忘记眼下的国情,他们不得不提出疑问:他们,为何要回来, 又是如何回来的?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回来究竟想做什么?是否有特别任务?或是否 特务组织呢?他们会否做出不利于国家和他们的家园、还有他们自己的事情呢? “人心隔肚皮,”在这举国惶乱,人心难测的特殊时期,别说二、三十年后的自己, 就是隔日自己相见都应提高警惕,切不可为了个人眼前的利益令感情麻痹而失去理 智,既害国家又害自己。 显然,退回来的自己,包括所有人都并未得到真正或充分地信任。他们,还要 面对考验,或许,还会经受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