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当晚,在痛苦、疲惫中煎熬了几日的袁木及妻子睡熟了,袁舟悄悄离开他们, 借着正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灰黯月色,慌乱而警觉地匆匆来到了卞通家门外。 卞通的家中没有一丝灯光,附近的邻居大概也早已进入了梦乡。周围,静得有 些可怕。 他反复数着窗门,仔细辨着,虽已确认这是卞通家无疑,可还是担心出错,尤 其怕卞道在家而出大麻烦。犹豫再三,他仍然不敢去敲卞通的窗子。前时,卞通曾 在夜晚几次带他到附近,并指给他看她的家,她的房间,窗子,以及各种标记,不 过,他们从未敢悄悄溜进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冷汗,抹去了一次又一次。 怎么办?他,不时望下昏黯地天空与半轮孤月,感到浑身在打颤。 时间不等人,一旦今日走不了,此后就更麻烦,怎么办? 袁舟躲在卞通家门口的无门厨房内,有几次已溜到卞通的窗下举起了手,终于, 又退缩了。他害怕,一旦卞道在家,或出了事,可有自己的苦受。回去吗?等先联 系好了再说,可他又清楚,一旦父亲伤好些他被重新关起来想出门都万难。 就在袁舟思前想后,不知如何办之时,忽然,卞通的房中亮了灯。袁舟惊了一 跳,随之又欣喜激动起来。他慌忙缩起身。是卞通吗?他还不敢确定。过了会,灯, 又熄了。袁舟骂着自己,发狠心,决定上前试试,否则一会她重新睡着想叫醒都有 些麻烦。卞通曾告诉过他,她的睡眠很深、很沉。 卞通的窗下原本是个简易大煤池,多亏此时已没多少煤,否则,袁舟根本到不 了窗下。 袁舟再次溜到窗前,鼓鼓劲,轻轻敲了下。 没有回音。 迟疑片刻,他又轻敲了两下。 这时,他听到床板吱呀了一声,紧接着是一个人到了窗边,但没有吱声。他只 好又轻敲了下。 “谁?”声音极小,显然是对着窗缝在问。是她,是卞通。袁舟一阵激动,悄 声对着窗缝说:“是我,袁舟。” “什么事?” “要紧事,你家都谁在。” “只有我与母亲和弟弟。”袁舟又一阵欣喜。慌忙说:“能否开窗叫我进去?” “不行,这窗有铁栅栏。”卞通悄无声息的将窗子推开了一条小缝,问袁舟为 何半夜三更冒险跑来找她,是否出了什么事。 袁舟怕别人发现,极简短地讲了自己的打算。 卞通有些吃惊,却也很高兴。她犹豫不决地悄声问他走了,他的父亲怎么办? 还有她又如何同她母亲说呢? 袁舟称最好谁都别说,要快,否则一会天亮想逃都来不及了。至于他的父亲与 她的母亲过后会理解他们,并原谅他们的。袁舟叫她取上几件必备的衣物与一些路 上吃的,若没有,干脆什么也别带,要快。 袁舟担心有人路过看到出麻烦,又躲到了她家门口的厨房内。 他在焦急地等着卞通出来,可左等右等卞通就是不出。就在他急得浑身冒汗之 时,只听房门轻轻一响,竟开了。 卞通向他招下手,小声叫他进去。他不明白,都几点了,还不快走,进屋干什 么。 卞通见他没反应,只好悄声叫他赶快进去再说。 “难道你不怕你妈发现?” “我妈已知道了,刚才她同我谈,现在想叫你进去问一下。” “什么?这怎么行?”袁舟突然呆住。 “嘘,小声,我妈已基本同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快些。” 袁舟慌乱无措地随卞通进入门内。 为了避免客厅里边小夹间的卞通弟听见,三人又悄声拐进了卞通的小房间。为 了防止意外,房中没有开灯。 卞通母并没多话,直入实质。她称卞通早向她讲过他的情况,现在她只想问二 人如此能否出去,出去后怎么办? 这很简单,袁舟称,只要翻过那道大山就到了未来他所生存的时代,如果到了 那里一切就好说了。至于以后,袁舟又简捷的谈了自己同卞通早已谈过无数次的打 算。 卞通母又问了几个问题,问来问去,无非是对女儿出去不放心,当然更担心的 是袁舟能否好好待她女儿,或会否如袁木一样换妻子、情人如换衣裳。 袁舟觉得她如此罗嗦实在是对自己的轻蔑与侮辱,但想想也能理解一个做母亲 的心情。他干脆告诉卞通母,不如她们一同走,正好他也没有娘,从小就失去了母 爱,若她能一同出去,此后她们三人就生活在一起,他会将她当亲娘一样的对待。 卞通母终于笑了笑,说她已老了,生活在哪都一样,还是他们二人走吧,只是 她依然坚持叫袁舟发誓,除非天灾人祸,若袁舟敢中途随意变心,抛弃她女儿,将 被天打五雷轰。 袁舟觉得这很可笑,但还是照词背了一遍。 “好了,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东西。” 卞通母叫卞通收拾自己的几件衣物时又给袁舟找出了一身卞道的衣裤,虽说不 很合身,也很粗糙,但比袁舟那身虽质地优良,却早已残破不堪的衣服强些、顺眼 些。袁舟换上衣裤后又将自己的破衣裤塞进了卞通的包中。卞通母给二人取出了家 中仅剩的几个干窝窝头与一些水果,并给卞通塞了二十块钱。 卞通坚持不要。 “不要嫌少,家里就这多钱,留着路上或许会用到。” 推辞再三,卞通还是收下了。 此时的卞通早已泪如洗面,母亲也是泪水纵横,她拉住女儿的手,抽泣着再次 叮咛。 “走吧,再晚怕来不及了。”袁舟担心再如此二人真会大声悲哭,只好忍着泪 去劝二人。 母亲推开了卞通,可走至门前,卞通又突然扑向了母亲,将头埋在母亲的怀中 哭出声来。 袁舟慌乱的去劝她,并叫她快些咬住手指头。 母女二人紧紧拥抱,泪如雨下却无法放声悲哭。 “走吧,别一会控制不住可就全完了。” “走吧,孩子,快走吧。好好地跟着袁舟学习、生活,别挂记着娘。” 看到卞通那种依依难舍的样,袁舟只好狠狠心,用力拉开了她。 三人蹑足走了出去。 在门前,卞通轻轻推了下母亲,叫她别出来,随即二人向她道声再见,轻而快 地消失到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