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福无常 我一想到我的月工资突然从20元变成了60多元,我从此不再是穷光蛋了,就忍 不住偷笑!再加上娇娇最终同意我去歌舞团,不再跟我斗气了,我的心情从来没有 这么爽快过! 在去歌舞团报到的前一天上午,我早早地就骑上单车,跑了一趟厂里,给车间 领导打了招呼,又到电工班跟师傅们和师弟告别,上交了工具和工作服,取回了我 自己的用品;我去百货大楼买了几件衣服和一口衣箱;回到家里,我把要搬到团里 的铺盖捆成了卷;我怕去了团里,伙食不好,在家里美美地吃了一顿! 爸爸嘱咐我:“你去了新单位,千万要听领导的话,要搞好群众关系。”妈妈 说:“休息日你就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家里保留着你的床。” 晚上,我去了娇娇家。谭叔叔问:“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还缺点什么?”我 说:“万事俱备了。”余婶婶问:“你们星期日也不休息吗?”我说:“听说休息 日不固定,有时候加班加点,有时候一次放假好多天。”滴滴问:“强哥,你以后 不能教我拉提琴了吗?”我说:“你的技艺有了很大提高,要坚持下去,不可半途 而废。我还会抽空来教你的。” 娇娇站在客厅门口,看着我,不说话。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单独跟我说话。 她进了自己的卧室,我跟着进去了。 她坐在自己的床边,我坐在滴滴的床边,我们面对面。我想:“我进了歌舞团,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就和娇娇去请关梅梅和钱季春,还有秦迪,到长沙市最好的酒 楼吃一顿,不仅对他们表示感谢,我还要当着他们的面亲吻娇娇!那时娇娇一定感 到惊喜!她最喜欢这种公开的、戏剧般的形式了!我要借鉴蔡副团长的无名曲,自 创一首小提琴曲,题为《献给丽君》,我要当众演奏给她听,她一定非常欣赏我的 浪漫!”娇娇说:“你怎么不说话?像个傻子一样望着我!”我真的说了一句傻话 :“我人虽然去了那里,魂还留在你身边。”她笑了:“你没有了魂,怎么拉得好 琴?”我说:“那就让你的魂跟着我去,我拉琴就会有如神助!”她笑:“我没有 了魂,怎么画得好画?” 余婶婶推门进来说:“你们什么话不好说,尽说些魂呀魄的!不许胡说八道!” 她又劝娇娇:“文强去歌舞团,是好事,工资高,又有光明前途。你该多对他说些 鼓励的话。”娇娇笑着说:“妈,我该对他说些什么,你教教我!”余婶婶把手一 甩,转身就往门外走,说:“这丫头说疯话!” 余婶婶走时把门关上了。我们又说了很多话,并非都是傻话、疯话,也有正经 话。 快10点钟了,滴滴敲门进来说:“你们有完没完?不让人睡觉了?我明天还要 上学,再说强哥明天一早也要去新单位报到呀!” …… 我是独自一人去歌舞团报到的。上午8 点,我一手拎着铺盖卷和网兜,一手拎 着衣箱,走进了胡团长的办公室。胡团长一见我就说:“你一个人来的?怎么不找 个人帮你搬行李?快放下,歇口气!”我说:“我不觉得累。”胡团长笑着说: “还是年轻好啊,精力充沛!那好吧,你把这张表填了,艳菊姐姐会带你去宿舍。 你把行李放在宿舍,先不要打开,因为9 点还要到会议室去开会。我会趁这个机会 介绍你跟全团的兄弟姐妹见面。” …… 我住的是二人间,跟我同室的叫龚学礼,是个钢琴手。他比我大5 岁,人很随 和,对我很友好。他帮助我整理安顿好了床铺后,就开始跟我聊天。他说:“我们 器乐组,连你总共13个人。蔡团长要求每个人都要会两、三种乐器,把这叫做‘一 专多能’,所以你以后还要再学至少一门乐器。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教你弹钢琴。 另外,你还可能被指派上台表演,伴歌伴舞。你会唱歌跳舞吗?”我说:“不会。” 他的口气跟胡团长的一样:“不会不要紧,你很快就能学会。”他看着我,嘿嘿地 笑。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去翻我的衣箱。他说话了:“你很厉害。”他的话题引 起了我的注意。我关好衣箱,坐下来问:“你的意思是?”他说:“我们团里本来 不需要添人,上面硬压下来一个指标,还指定要进你,你有什么背景吗?”我说: “我没有什么背景,是一个朋友帮的忙。”他说:“你的朋友有大背景,他的背景 就是你的背景。”我感觉他的话有讥讽的味道,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被他看出来了。 他说:“你来这里,不是靠的背景,是靠的本事。我们的老大哥蔡团长在面试后说 你是个‘好苗子’,这就说明了一切。如果你没有本事,过不了蔡团长的面试关, 那个硬压下来的指标就要报废。”我好奇地问:“他有这么厉害吗?”他说:“想 来我们这里的人不少,也有上面硬塞进来的,都被我们的老大蔡团长顶回去了。” 我问:“他不是副团长吗?”他说:“他不是党员,只能做副职。其实,按他的资 历、能力和才干,让他在北京、上海当个正团长也是应该的。”龚哥压低嗓门又说 :“要说背景,谁也没有他的大,北京有大官照着他,只是我们谁也没见他用过这 层关系。”我想继续探问,他说:“要吃饭了,我领你去食堂。” …… 我除了参加演出,还利用空余时间学钢琴,学歌舞,简直没有一点闲暇。我很 快就融入了这个特殊的小天地。 一天上午,有人通知我去胡团长办公室。我去了,胡团长问:“谭丽君是你的 女友吗?”我答:“是的。”胡团长说:“她要出国了。你妈妈打电话来,给你请 假。我准你三天假,你可以在家住两晚。”我说:“我还有演出任务。”胡团长笑 :“我会另作安排的,你放心去吧。” 我急急忙忙回了家,在图书馆找到我妈。妈妈说:“娇娇要出国了,听说是去 法国,是公差。团里准你假了吗?”我说:“准了三天。她什么时候启程啊?”妈 妈说:“就在最近几天,具体日期你去问她吧。” 我来到娇娇家,她家锁着门。晚上我又去了她家,见到她了。我问她:“怎么 突然就要出国了呢?”娇娇说:“我也感到突然。一个多月前,法国有个什么组织 来湘绣厂参观,现在又向我们厂发出邀请函,让我们厂派一个5人团去他们国家参 观,并接洽业务。领导说,邀请函上有我的名字,所以我必须去。”我问:“什么 时候启程?”她说:“后天就启程。”我忧郁地说:“坐飞机不安全。”她笑了: “我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我想,坐飞机一定很好玩。”我为回避“飞机”这个不祥 的话题,就说:“法国是个美丽的国家。”她不回应。我从她的面部表情看得出来, 她陷入了憧憬。我说:“去我家吧,说话方便些。”她说:“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 的?”我说:“去江边走走吧?”她说:“走得脚痛,我不想去。”我问:“行程 是几天?你知道吗?”她说:“预计10天。”我说:“等你回来,我们一块儿去请 关梅梅、钱季春和秦迪好好地吃一顿,以表示对他们的谢意。”出乎我的意料,娇 娇一听到我提起关梅梅就上火:“你对关梅梅可谓念念不忘了!”我很不理解娇娇 的想法,说:“我们应该对他们表示感谢。”她说:“你被她的小恩小惠笼络了!” 我认为她这样看关梅梅是不对的,可是我又怕说多了,说差了,惹她不高兴。她不 说话。我们沉默了好长时间。 谭叔叔说:“文强,你回去,让我去问她。”余婶婶说:“文强,你明天晚上 再来。”我见滴滴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就问:“你姐姐怎么啦?”滴滴说:“她 神经病!” 第二天晚上,我又去了娇娇家。她很晚才回来,说:“出国的5 人团在搞集训。” 我提出到外面走走,她说她很累,只想早点睡觉。我真的对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回到自己家,把情况对爸妈说了一遍。爸爸说:“你就迁就点她嘛!”我说 :“我怎么迁她也不就啊!”妈妈说:“娇娇不仅脾气刁蛮,还心胸狭窄。”我说 :“我喜欢她。”妈妈说:“我不喜欢她!” 11天过去了,我到娇娇家去看她。我没有见到娇娇,只见到谭叔叔和余婶婶满 脸愁云。 我感到不祥,但是我不得不发问:“娇娇呢?”谭叔叔和余婶婶都不作答。滴 滴说:“她把你甩了!”我大吃一惊,问:“怎么回事?”滴滴说:“其他4 个人 都回来了,唯独她没有回来!”我急问:“她出事啦?”滴滴说:“问了外事局, 外事局回答说,她可能叛逃了。”我心情沉重,说:“‘叛逃’可是个政治帽子。” 余婶婶大哭起来:“这个没良心的,害了我们一家子!”我说:“可能消息不确实。” 谭叔叔说:“事情还在调查中,但是,国家办事,哪有办差错的?”我这时的心情, 跟以前第一次听说燕妮嫁人的心情一样!我凄怆地说:“我先回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