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末了 作者:林之 屋子里很乱,是一种很久没有收拾的样子,茶几上的面包早就变了质,长出了 灰灰的霉点,象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妙虹,床上的被子一如即往的继承着小臻一 个人睡时的习惯,一种无序自然的美。电脑孤独的静立在一隅,那种肃穆的乳白色 透出一种哀怨,象是知道那位爱它如痴的主人已永久的离它而去了。 妙虹是提前赶回来的,最初是想给小臻一个惊喜,可是小臻却先给了她一个惊 悲,被惊喜者现在静静的躺在殡仪馆里,妙虹正好赶上小臻的葬礼。是绝症,小臻 早就知道,他始终没有告诉妙虹,也没有象大多数文艺作品中描写的那样伟大:为 了不连累心上人找个牵强的理由离她而去,挑个风景怡人的地方独自等死去。小臻 不,明明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就更应该更需要把握眼前的一切美好时刻,这个世界真 是有很多东西值得留念。小臻是在妙虹出差时,病情开始恶化的,他不让通知妙虹, 接受死亡总要比接受绝症更令人在潜意识里好受些。 小臻生前最爱的除了妙虹,就是上网。象所有网虫一样,他有自己的主页,有 几个常去的聊天室,有一帮各色的网友等等,网络俨然就是他的第二生命。那么, 象妙虹这种感情丰富非常独立的女人是不愿看到自己倾爱的男人的第二生命随着本 体的逝去,也随之枯竭,于是她决定延续小臻网上的生命,是她目前所必须做的一 件非常重要的事,一方面这是对小臻最好的追忆以及在他病危时自己不能给予他爱 人般的照顾的愧疚,一方面这也是中国妇女传统美德的点点体现。于是,妙虹以最 快的速度学会了上网所必需的基本知识,除了五笔字型有点费神外,她发现上网原 来是如此的简单。 妙虹开始以小臻的名义在网上出现了。首先她到了一个小臻平日里常去的聊天 室,用他的妮称:月露风云,密码,保密。妙虹悲悲孤孤的在聊天室里仔细阅读着 一些无聊当有趣的话儿,用心体味着小臻在网上时的心情,她奇怪自己的感觉,好 象聊天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玩,尤其是她这种有很多事要做的职业妇女。 “大侠很久不曾到此,死那里去了?”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这大概是小臻的 网友。 “地狱里参观了一次,现在凤凰涅磐了。”妙虹不加思索的敲了几个字。 “果然再生了,这几个字的输入速度比你当初要快出四分一支烟的功夫:-)” 妙虹低头看看自己这双白细的具有艺术家风范的手多么和谐匀称的摆放在键盘 上,她心底里掠过一些儿得意,那是她化悲痛为力量,苦学电脑两个星期的成果, 谁能不说女人心灵手巧。看着自己双手两片荷花瓣似的舒展在一大堆字母符号之间, 抚摸着小臻曾经无数次抚摸过的地方,她感觉到自己和小臻是那么的近。她按键的 动作优美如艺术家,而本质上她更象一位医术高操的医师,她在尽力延长着心爱人 的生命,键盘是她的手术刀。 键盘上最突出的部位不是妙虹略曲的纤纤玉指,而是修长的玉指上的钻戒,当 妙虹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泪水早已在她漂亮的脸蛋上留下二道润痕,滑落在她的 皓腕上,其中有一颗还不偏不倚的落到钻石上。妙虹抬起右手,台灯的光线正好可 以将钻石照的光彩刺眼,自然也刺到妙虹的心里。他说99年9 月9 日9 时9 分就是 他俩生命里永远值得记忆的时刻,他要娶我,她陷入了回忆,不再理会网友的发话。 “归自然悄然地对月露风云说:你不是月露风云!”这条字将妙虹从悲忆中拉 了回来。她翻了小臻的笔记本,没有这个人的记录。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除非你是月露风云,才能否定我是月露风云,可现在我 就是月露风云,所以你不能说我不是月露风云。” “你不是!或许碰巧猜中了密码吧。”归自然冷冷的说。 不是什么碰巧,小臻的笔记本里有他上网所用的所有账号密码网友网址等等。 妙虹不是月露风云,但这个归自然当然也不会是月露风云,因为月露风云已经死了。 “我是月露风云,月露风云就是我,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妙虹有点烦,她只 是想让自己曾经的恋人能在网上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只是想用这种行为来弥补 她在小臻病重期间没能尽一个未婚妻的职责。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并不会影响到别 人,凭什么你要来识破这个美丽感人的故事,我做错了吗?没有,妙虹想,不过如 果他真能说出些什么关于小臻的而她不曾知道的故事,她也愿意听下去。于是她等 着下文,等待的时候,妙虹总有点怪怪的感觉,一瞬间后背有股凉凉的物质在往上 窜,脖子有点麻,自己心跳的也有点厉害。能听到别人谈小臻念着小臻妙虹真是激 动。她随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稳定一下情绪。 “我是鱼!”出现这句字的时候,茶还在妙虹的嘴里,然后她就被呛了一下, 端茶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茶洒落到了键盘上,键盘是防大多数各类液体的,所以 键盘不会有什么不适和害怕,现在怕的是妙虹。她好容易将手中的杯子放好,四周 有一股兴奋夹杂着一丝恐惧向她袭来。 “那你一定是死鱼!”当然是死鱼,小臻已经死了,月露风云已经死了,我不 是,你也不应该是,妙虹想,除非这个世界上真的灵魂不死。 “对,在肉体上我是死的。”妙虹盯着屏幕一下子没有什么反应,什么叫肉体? 难道?不可能的呀,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神的,更不可能有能上网的鬼神。这时,厨 房的门不是时候的莫名的“吱”的声开了,妙虹一下子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回头 看看,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才可怕,大概是风吧,想到风她更害怕了。 “不管你知道什么,请你先别吓我,我胆小。如果你真是鱼,一定知道我是谁?” “现在看来你是我不忍割舍的虹。”天!恐惧的感觉一阵阵向妙虹压来。她想 念小臻,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能有机会和他交流,现在,这种交流一下子就活生生 毫无心理准备的显现在眼前,能不叫她毛骨悚然吗?她总是个女人,女人总是怕鬼 的,不管是厉鬼还是情鬼。 这不大可能是真的,一定有什么问题,谁在开玩笑?妙虹如是想 . “我就 是妙虹,请证明你就是小臻?说最关键的。”不管这是个梦,还是误入了什么童话, 一定要查清楚对方的身份。 “72年8 月26日是你生日,你身上有颗心形的痣,在特殊的位置^_* 嘿嘿。虹, 我是小臻,我死了,但我的思绪真的能通过这种方式和你交流。” 没有什么可以怀疑了的,这颗痣的位置只有妙虹的母亲和小臻知道,不可能是 别人了。妙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没错,是我!时间差不多了,明晚9 点,你登录到www.heaven826.com ,这 是我专为怀念你做的主页,上面有一个只对你开放的聊天室。”然后他真的就断线 了。 妙虹是在一种很混沌的状态中渡过了一天,那种心情现在很难描述。 这个网页真有,真是只为妙虹开的,主页上是妙虹的玉照,进入的密码是她的 生日。9 点整时,小臻准时上了线,开始了他们的聊天 .聊天的内容绝大多数是回 忆,只要妙虹问起他那边的情况时,小臻就答非所问,把话题引向过去,或者是一 句话,我在这边很好,没什么好说的。9 点半,小臻准时下线,非常准,没有预告, 果断的断了。 一连一个月,妙虹活在幸福的回忆里,她不知道她的爱人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这种存在对彼此是否需要,这种存在是否比不存在什么更令人难以把握,今后怎么 办?结婚还是继续这种人鬼情末了?没有答案,妙虹在痛苦中自责自己居然有这种 想法,只是一个多月而已,难道他们的爱情就这样经不起考验?不是的,其实她知 道,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再现,打乱了她正常生活的话,她会一年二年三年的守 住这份爱,护着这份爱,念着这份爱。可是现在,她真的不知所措,她感到人生的 无奈和上帝的弄人,上天啊!。 正当妙虹思绪混乱又困惑时,小臻连续一个星期没出现在这个网站上,这无形 中更增加了妙虹胡思乱想的机会,怎么办?她需要一个结果,一个理由。 小臻给了她一个答案,一个结果。 虹,对不起了,我们这样不是办法,我不可能再回到先前的世界了,我们只有 阴阳为界各一方,只有增加彼此的痛苦。这两天,我在这边交了新女朋友,很不错, 我们决定下星期就结婚。这个网站,我马上就会关掉它,忘了我吧。祝你在那边也 找到一份真爱,早日嫁人 .对了,不要再为我上网了,你知道我这边上网同样方便。 不要试图找我,我的小新娘会吃醋的,当然你也找不到我的。小臻。 就这样,妙虹再也没在网上看到过小臻,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他就是小臻。 妙虹后来就绝少上网了,因为她始终就认为除了查查资料,网络一无用处。再 后来,她有了新男朋友,现在快结婚了吧。 故事本该结束了,但总有疑问。真有鬼吗?鬼真能上网吗?这个故事是科幻吧? 是玄幻吧? 好吧,我告诉大家,世上没有鬼,也没有能上网的思维,我的故事又是真的。 为什么?其实很简单,这是小臻临死前设下的一个套,他估计妙虹会有以他名义上 网的举动,所以就请了一个挚友出演网络上鬼魂,任务是取得妙虹的信任(当然事 先告之必要的信任条件,但放心,这是一个挚友),告诉她一个网址。至于那个网 站,是小臻早就做好了的,他充分考虑了谈话的内容,做了一个足够用的数据库和 智能的程序,一切由电脑控制,什么时候开始对话,什么时候结束,选择什么内容 等,也包括最后的网站自毁。 目的是让妙虹不要留恋死去的人,瞧,亡人在那边都有了新欢,未亡人何必死 守。小臻就是这样一个人,生前绝对追求快乐,死后绝不带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