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和苹果 一 深深浅浅的月光像冷冷的雨透过厚厚的窗帘细细密密的弥漫了整个房间。空气 里到处流动着欲望过后的温润和沉闷。像每次退潮后陷入了疲倦和寂寞的海滩。 正如每次喧闹过去以后那种要命的寂静和失落,玫再一次的感到被掏空的除了 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灵。 旁边的林已经进入了梦乡,这个有着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的男人睡成了无数的 感叹号,他的嘴依例抿成了一道倔强的弧形。 和所有的男人一样,林睡着了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玫静静的看着这 张脸,叹了口气,拿过林那只紧紧抓住她乳房的手,轻脚轻手的走进了浴室。 泡在温柔的热水里,玫开始找烟盒。这个25岁了依然独居的漂亮女人总是喜欢 把烟盒和酒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淡蓝的烟雾冉冉的升起,像无数个哀怨的舞娘。玫深深的吸了口烟又轻轻的吐 了出来。她感到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了,热气腾腾的水像音乐 般缓慢而有节奏的流过她的身体,让她再一次的想起林的手。 这个深沉寡言的男人常常像一个谜,像受够了委屈又不得不忍受的小孩子!这 是个可以让她歇斯底里又可以让她温驯如猫的男人。她在他的爱抚下潮湿,疯狂。 甚至死亡!只因为他们的骨子里都有着相同的矛盾和炙热。 和林认识是在网络上。 林是一只盘旋在婚姻的鸟,怎么飞也飞不到自己想要的地方。玫是一朵被装扮 成牡丹的荆棘,他们在网上惺惺相惜。因为他们都有找不到地方释放的热情和苦恼。 终于在一个可以让寂寞的人更加的寂寞,可耻的人更加的可耻的夜晚,在网上 聊了半年的他们决定见面! 玫和这个城市所有的女人一样,穿着黑色紧身的套装,黑色的高跟鞋,洒着CD 香水。披着一头咖啡色的长碎发描着咖啡色的眉。不同的是,玫提了一个红色的手 袋。这是他们见面的暗号,里面装着玫钟爱的三五牌香烟! 玫看起来就像是从中世纪的城堡里走出的黑色女巫,玫喜欢这样,在网上玫就 常常对林说她患了妄想症,老是妄想自己是个女巫。 现在这个女巫看起来是漂亮的,这付打扮让玫对自己有信心。 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一个幽暗的有点邪恶的酒吧。到处是涨红着脸四处找女人搭 讪的男人和浓妆艳抹,坦胸露背的女人。 “爱我就给我,你的伤悲和你的要求,爱我都给我,毫无保留”赵传声嘶力竭 的让人有点伤心。 玫在靠墙的地方找了个位子坐下,为自己要了杯自酿啤酒。看看表,离约定的 时间还有10分钟。她把手袋放在桌上比较显眼的地方,就开始打量起这群无聊的有 点可爱的男女。 颓废总是很真实的,玫一直认为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是消极的,街上熙熙攘攘 的人群都在无可奈何的来来去去,就像海里那些奇奇怪怪到处漫游的鱼一样,玫感 到她的生活充满了斑斓的泡泡,这些泡泡一个个的破了,留下了无数奇怪的想象和 回忆。 而这些想象和回忆正是值得玫活下去的理由,为此玫感到苦恼。 “对不起,请问你是玫吗?”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打断了玫那些毫无意义的沉溺。 玫抬起头看见了一张不算英俊的脸和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 “我可以坐下吗?”没等玫回答,这个男人又露出了一种自然随和的笑。 “当然可以,请坐,你是林?”玫展现了一个曾被无数的人认同的迷人的笑容。 “是的” 林在玫的对面坐下,也要了杯啤酒。玫看清了眼前的的这个男人,这是个平凡 的不能再平凡的男人了,这种男人走在大街上你绝对不会想到要回过头去看第二眼。 但是,在生活里,这样的男人却往往具有绝对的亲和力。 林那天穿了一套不算高档精致但很干净得体的西服。“能把一套这样价位的西 服穿出这样的氛围的男人应该是很细致和性感的”做过服装生意的玫在很多天后回 忆起这一幕时曾这样对林说。而细致正是玫衡量一个男人的重要标准。在她看来, 自己是一只困扰疲倦的猫,需要一个细致成熟的男人来理解她那些无穷的自扰! 音乐如水,酒吧一隅的玫和林看起来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就着啤酒,玫不时 的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她的笑容像是这个暗夜一个很合适宜的亮点。林看着眼前 的这个漂亮得让人有点晕眩的女神,这个女巫。紧紧的握住那只啤酒杯,像握住他 那最后的克制和坚持。他是一个已婚男人。这是他的不幸。 林的眼里有一种玫不该看到的东西,这种东西的名字我们姑且叫它“爱情”。 “喂,服务生。”玫在这一瞬间有了一种巨大的力量。在她和服务生耳语一阵 后。“等我一会,有件东西送给你”玫笑着离了座。 全场忽然一片黑暗。当灯光再次亮起时,已经换成了那种只能看见影子飘来飘 去的那种。 一缕昏黄的射灯斜斜的投在场中间一位长发女孩的身上,咖啡色的长发幽幽的 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像是一幅轻描淡写但是煽情的油画。 玫优雅的坐在场中央,对着前面的屏幕,唱着一首熟悉的老歌--那英的《干脆》。 用你的悔来牵我的悔 用你的悲惩罚我所有的罪 不确定的永远也许才是永远 会是谁人你在我面前变的冷血 干脆就让自己憔悴 往火里坠 一次把心烧成灰 。。。。。。。。。。。。。。 玫在一片掌声中回到了座位,她知道自己唱的很好,比任何一次都要好。 一却都像她所预料的那样,林霸道而强劲的揽过她,不由分说的吻了她。只是 当林的嘴唇带着探索和疑问覆盖住她的嘴唇时,玫没想到自己的呼吸会是前所未有 的沉重和急促。 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粉碎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那些已被发现和未被发现 的欲望。 一切都来的这样突然,没有粉墨登场前的修饰,也没有鸣鼓开锣前的紧张。 爱欲和情欲在人的生命里的失控是这样的强大和逼真,这点你不得不承认。 所谓幸福,就是明知道那个人已经已经走出很远了还是忍不住的要趴在窗台上 张望。 第二天早上,送走了林后玫蜷在床上这样想着不禁乐出了声。 二 玫一个人住在市中心一套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浴室的公寓里,对于那个在城郊 的家,她很少回去。玫有一笔不少的积蓄,这可以让她没有生存压力的继续一种懒 慢的没有确定目标的生活,玫喜欢这样。 玫的房间总是杂乱无章的。小说,苹果和烟盒烟缸安静的躺在地板上,玫没有 凳子,她总是坐在地板上,她喜欢地板那种凉凉的感觉。 玫喜欢吃苹果,她总说自己是个现代的女巫。所以,玫只吃那种红红的泛着漆 器光泽的苹果。 林是一家网吧的老板,他每天都会来玫这里逗留两个小时。他们通常都是哪都 不去,就在房间里聊天,听音乐还有做爱。这份愤怒而绝望的爱情让他们不想浪费 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在这间终日都拉着窗帘的房间里,玫无数次的被高高的抱起又被沉沉的掷在那 张宽大舒适的席梦思上。 在每次无法抗拒的欢乐过后,林都会抬起湿漉漉的脸几乎是恶狠狠的对玫说, 可爱的女巫记住你是我的,你得记住这一点就象记住我是多么的爱你。 是的,我们是相爱的。玫感到很满足。 林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接近玫的机会。当他找不到借口出来时,他们就在网上 聊天,就像一对热恋里的情侣一样,他们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所以玫知道林时刻都和她同在,就像她的呼吸,她的身体。 生活里的林是一个寡言的人,这很对玫的胃口。玫异常的着迷于一种长期出神 的状态,这时她的思想老是游离在一个永远到不了的地方,这地方玫很熟悉。有段 时间玫特别想走着去西藏,玫在一个杂志上看过一篇关于藏戏的报道----粗犷刚毅 的西藏男人戴着形态狰狞的面具笨重且无休止地跳着,这让玫很神往。 玫是孤独的,虽然有时她感到她这样的人象冬日阳光下那些细细小小的尘埃一 样,满世界都是!但是她是孤独的。 林从来不在玫的面前提起他的家庭妻子,有时玫无心触及,林的脸阴郁的吓人。 他只说他的妻子是一个孤僻自私得有点可怕的女人。有段时间林老是夜不归宿,她 什么也不问。只是半夜常常听到她在厨房把菜刀弄的哐铛作响。 林说这话时的表情木然而客观,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是林常常说起他的女儿,那个他心里的小天使那个他和他妻子间唯一共同喜 欢的东西。她的眼神温情而慈祥。 于是玫就常常想起那个女儿,那个和她一起分享着林的女人。 她总是把那个女人想象成一个患得患失,自怨自艾的女人。有一把枯黄分叉的 头发和肥大粗短的小腿,脸上刻着古板沉闷的线条。那个刷完马桶后坐在镜子前追 忆逝去的青春和丈夫的爱的女人。 想着想着,玫就觉得自己挺悲壮的,像一个骑士那样把林从一个庸俗的圈套里 解救了出来。 很奇怪玫一点也不恨那个女人,因为她们都爱着同一个男人。 爱有很多种,如果你只要一种是很伤心的。玫很同意这一点。女孩的爱情需要 诺言来加固,女人要是应该是另一种东西。这种默契让他们相处的挺自然的。 道德和伦理是很遥远和模糊的,就像死亡。清醒和沦陷有时并不冲突。 对于这种心甘情愿的陷入,是需要一种借口来让它更加的合理化! 玫从来就没感觉她是个罪人,从来就没有。 三 敲门声响起是在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 那时玫正在亲吻林大汗淋漓的身体,刚刚的燥热还没有完全的过去,房间里弥 漫了男欢女爱留下的暧昧的气味。 玫以为是楼下送外卖的送宵夜上来了,于是林裹着浴巾去开门。 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这是一个30出头的女人, 不算漂亮。瘦瘦的身躯僵直的站着,像冬天里一棵绝望的树。小女孩5 ,6 岁左右, 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像极了林。 房间里这时显得就像一个漏了气的煤气罐,充满了尴尬的气体。屋里的人如同 一块快被风干的特别虚弱的岩石,耳边已经响起那种流血的声音。 这个女人径直走向了躺在床上的玫,她的目光像两道冷冷的剑。玫纂紧了床单, 床单很白,就像玫的脸。 “莉,你先带着丫丫回去吧,我马上就回来。”林的脸藏在深深的阴影里,玫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身影一下的沉重了许多,像一只迟暮的老狗。 “哈哈哈哈,回去?”这种灵魂深处的尖刻和哀痛让玫的耳膜强烈的剧痛起来。 这个叫莉的女人的脸此刻带着一种凄绝的神经质,像一个阴谋家。 小女孩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她小小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 得格外的凝重。 玫为自己感到难受,为这一切感到耻辱。 伴着这种刺耳的绝望林身上的浴巾被拉开了。。。。。 “丫丫,你看看,这就是你的父亲,这个丑陋卑鄙的男人,这头只知道交配的 猪” 在小女孩的尖叫声中,林的生殖器像一条硕大的蛆虫,摇摇欲坠的悬在那里。 这个匪夷所思的女人,这个无法评说的母亲。 这个荒诞巨大的玩笑烙在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的眼里,那双眼睛曾经和水晶一样 的美好! 像是吞下了无数的苍蝇,玫开始不停的呕吐,污秽物在洁白的床单上流成了一 条条不合适宜的臭水沟。 几乎是同时,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像一颗炮弹般撞像了斑驳的墙壁。 玫的眼前一片黑暗,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小孩的哭声,林的叫喊声都像是从遥远的地狱传来,那一刻,玫听到身体内部 是一声巨响,那颗被蛊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心碎了一地。 。。。。。。。。。。。。。。。。。。。。。 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玫丧失了性能力,因为她一想到男性的生殖器就会不停 的呕吐。 这个曾经精力勃勃的女人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女巫,并吃下了她亲手做的那个 两种颜色的苹果。 莉没有死,她用她自己那种最彻底的方式带走了林,她不介意那只是个躯壳。 在她撞向墙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死,她只是在示威。 玫再也没见过林,以后每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她都会失眠。因为她一睡下就看 到了小女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