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牡丹 作者:百浪河 学院一角有个花园,颇有几株不错的“姚黄”、“魏紫”、“洛阳红”。姹紫 嫣红四月天,盛开的牡丹花,经宿露浸润,清新晶莹,色彩鲜艳,轻风微拂,芳香 馥郁,沁人心脾。 纬是这牡丹花的义务园丁,每日课余必来,或松土、或剪枝、或浇水。这花中 纬最喜欢那株“洛阳红”,尤爱看她羞红的脸颊,隐匿在绿叶花丛间,含醉的姿态 楚楚动人;像低声娇笑,却又掩信香口;如凝思,幽幽衷情,只有清风明月知晓。 有时纬灵感突至,凑成一篇象诗又象歌曲的东西,便对“洛阳红”高吟低颂,花子 解意,伴舞枝头,颇为惬意。 一日清晨,乍醒还睡的纬不清晰的意识里“洛阳红”在呼叫他。赶至花园,静 得出奇,纬正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却从熟悉的花香里嗅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香味。 觅着香气,在红艳艳的“洛阳红”边见一女生:芙蓉粉面,朱砂嫩唇,玉笋小手, 如柳纤腰,着一件洁白的长裙,活脱脱一株亭亭玉立、雪雕玉砌的“白雪塔”。纬 正凝想入神,“白雪塔”蓦然回首,见他如此神态,便淡淡而不失礼貌地招呼一声 :“早上好”。纬让人窥破心思,面红耳赤,紧张得声音打了结:“早上……好”。 “白雪塔”唇角噙笑,转身离去,轻盈如风。 这女生正是纬暗恋的同学“华”。纬是那么热恋华,只要远瞥见华的倩影;雨 天也有晴天的心情;一日不见,便魂失魄落。不知情的同学见他脸上时常阴晴突变, 还以为是学习用功过度,导致面部神经紊乱。纬希望华能知晓他的恋,可又没勇气 向华倾诉。平日里见华,身边必有三五同伴,纬直恨自己没勇气把华单独请出来。 今早有了单独见面的机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眼见华的倩影步步远离,满腔的话 直冲得嗓子发痒,却没有一个音节能冲破唇齿的闸门。 “coward\coward ”,纬用英文痛骂自己,仿佛这样便能伤害自己的怯懦。 “你这懦夫,说几句话比上天还难吗?”纬骂自己,却听人说:“爱的表达不 一定非借助语言”。纬顺口说:“除非我能控制华的思维,让她……”话及一半猛 省这是同谁说话,四顾无人,纬想别是自己气糊涂了。“动动脑筋会有办法的”。 纬听出声音发自对面的“洛阳红”。“你莫非是花仙?”纬不信有这等奇事,却分 明听见:“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叹枝”。心有灵犀一点通,这话倒让纬有 了个主意。纬伸手刚触及“洛阳红”,花竟落入掌中,“请你代我传情吧!”,花 瓣婆娑,分明乐做红娘。 趁早自修的同学还没进教室,纬把花放进华课桌的抽屉里。纬在自己的位置上 偷窥华的表情。华开抽屉时,分明见了花,却只轻微“咦”了一声,便关了抽屉读 书。一整天,华平静得如没风的湖面不见一丝涟漪。到让纬的心里七上八下,再无 宁静。 当纬在自己的抽屉里发现华的纸条时,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送花人:谢你的花,晚7 :00花园见。收花人巨大的幸福神奇地落到了纬的头 上,让他的全部精神都焕发出无限美妙的感觉。快乐如春风催生的嫩草,时时从意 识的缝隙里冒出来,华美丽的面孔就在瞳孔里,清晰得看清她微笑时嘴角上翘的纹 路。 该挨揍的时间慢蹭蹭把明天送来时,纬感觉他等了一整个世纪。过了上午是下 午,吃了晚饭已是6 :00. 时钟再走一圈,就是幸福的那一时刻。纬的勇气却如扎 破的肥皂泡,眨眼间无影无踪。纬甚至想不出见了华第一句怎么说。 “我这无用的懦夫,竟没有胆量去承受那幸福,”痛骂之余,纬倒有失约的勇 气和智慧,他用粉笔把谎言工整地写到花园的水泥团围栏上。 收花人:因事急办,不能赴约,请原谅。明晚7 :30再会。送花人为了醒目, 纬在留言边放一朵鲜花。 睡梦里,“洛阳红”化一仙子,在纷扬的落英与缭绕的云气中翩翩而至,对纬 直叹气:“你这懦夫,便是扼杀自己爱情的凶手”。 纬惊醒,四周是漆黑的夜色。羞惭如火线,自脚根沿血管冲上脸面,直烧出了 他的勇气,把脸面扮成风炉里烧红的铬铁一样颜色。“明晚必向华倾诉我的爱,便 是立刻死了也要说”,纬这时勇气四溢,只恨不能立刻把华从睡梦中唤起。 纬在花园里等到7 :40不见华的身影,绝望地想找个地方痛快哭一场,转过花 园,迎面走来的正是华。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却打掉了纬十二万分的激动,把 纬拥挤在喉头的千言万语杀了个片甲不留。 此时有声胜无声,华先打破沉默:“看这满园盛开的花,春天真美!”纬此时 只会附合“可爱的季节”。舌头仿佛给冰冻了,来前想的多少莲花妙语。此刻全忘 了,着急的追忆,象漏斗盛水,又分散了注意,只是木木地应付。平日看不起别人 的交际法,现时只恨自己又呆又笨又傻气。华看出了纬的冷淡,谈笑的兴致不知不 觉间溜之大吉,纬恨不能掏出燃烧的心给华看。可怜的纬,他连谈爱的基本功都没 有。 分手的时候,纬都没有勇气南再订下一次的约会,看华远去的背影,他都不知 该骂自己什么,世间无限丹青手,恐也画不出纬的一片伤心。 “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断续的歌曲自远处飘然而至,纬禁不 住泪水的涌动,“花瓣泪,飘落风中……” 芳意潜消又一春,工作后的纬再至花园,片片花瓣像火红的彩霞,灿烂夺目; 株株鲜花中绛色的火焰,辉煌明亮。只是“洛阳红”边再无“白雪塔”的俏姿。追 求爱情,单有爱和情是不够的,人世间的一切追追求求,也不单是只有热情就可以 的。纬想自己明白得太晚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附近一个学 生正背唐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