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虽然不是头回“到此一游”,可离开的那天还是有些留恋。 回来后母亲说:“有很多人打电话找你。”我无法辨识这个群体里是否有韩 嫣的存在。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立刻证实一下,就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终于有人接起来了! “你找哪位?”是个大人,雄性。 “请问,韩……韩嫣在不在?”我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利索。 “哦,她到她姑妈家去啦。” “那,谢谢叔叔! ”我急忙挂断电话,像被发现的小偷。 重要的细节却忘了问,她姑妈家在哪儿? 没几天就开始上课。少了初进大学的好奇和激动,也不需要新同学见面的问 候和寒暄,一帮人又凑到男生楼编号为318 的宿舍里。F 君满脸春风,像刚中奖。 我们都问他干吗,他愣是不说。 我可来了气,学校用于撮合我和韩嫣的公共课算是结束了,看来只好厚着脸 皮登门拜访。 挑了一个没课的下午,我又一次来到女生宿舍三号楼207 。确信仪容整理完 毕,我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没有动静。不知为什么,我固执地认为:里面有人。 我又敲了一次,手上的力道加了几成。 “刷——” 有蚊帐摇动的声音。我更加确定了我的判断,敲门也变成拍门。 还是没有人应。我的意识里不觉映出这样一幅画面:一对狗男女正在宿舍的 床上交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他们的好事,他们只能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 因为开门就意味着被发现,声讨,开除,所有的一切,名誉,前途……统统化为 乌有。 我不忍犯这种残忍的错误转身就走,才走了几步,刹那间,却怔住了。 从楼下上来,一手端着盆,一手梳理着头发,款款地朝我走来的,不就是韩 嫣!头发湿湿的还未干,黑色的紧身衣包裹出凹凸有致玲珑匀称的身材。她不经 意地抬起头,目光刚好着落在我的瞳孔上面。 我俩就这么面对面地站了足有一分钟,她的眼神迷离, 惊愕,幽怨,愤怒, 责备,每一种表情都一闪即逝,不过纵有千种情绪,最后都散去了。 因为她柔柔地说了一句:“挺想你的,别站着,快进宿舍吧。” 推开207 的门,哪有什么狗男女?一股风从洞开的窗户口吹进来,吹得蚊帐 “刷刷”作响,也吹到我脸上,像是给我挠羞。 韩嫣招呼我坐下。她去拿水壶倒水给我喝。 我心里堵得慌,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像是看到了我的窘迫, 先开口说话了: “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好难找哦。” 哼,又是先发制人。 “我才找不到你呢。”我反驳。 “我往你家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在家啊。” “我也往你家打了呀。” …… 我们之间的那点儿误会消除了,两个人在屋里热烈地讨论起来。 “假期你去了哪儿?”她问。 我告诉她我去了丽江,又问她去哪儿,她告诉我去她的姑妈家,在上海。 哦,原来她有上海血统! 我问她:“上海人说话是要带‘侬’的,侬会不会啊?” 她“咯咯”地笑道:“不是这样说啦,不过我很小就没在上海,所以不会说 呢。” 我仔细地回忆着,诸如书本里面所描绘的上海女人的精明和小资似乎都没有 从她身上体现出来,除了,她让我倾慕。 不一会儿宿舍的门推开了,我一看是桃夭夭,但让我吃惊的是,她的后面竟 跟着F 君!更恶劣的是,这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望着我,得意扬扬地说 :“你也来啦!” 这个F 君,真是深藏不露之辈啊,原来他躲躲藏藏地去干这事了! 韩嫣要去学生会办事,她问我去不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昏了头,就 说改天。我无心逗留,只想赶快回到宿舍和兄弟们商量如何拷问这个躲在背后搞 地下活动的人。在我们的概念里,恋爱和理想都是光明正大的,应该是共同分享 的,在一个初具共产主义形态的宿舍里,一切偷偷摸摸的小动作都是可耻的。 宿舍很快就成立了“反对F 联盟”,简称2F。 等到晚上F 君晃悠悠地撞开门,爬上床,准备与大被同眠时,2F马上行动! 一举端掉老巢,并生擒主犯。(就是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而已) 问:“你和桃夭夭是什么关系?” 答:“男女朋友关系。” 问:“你们交往有多久了?” 答:“不足一个月。” 问:“什么时候确定的?” 答:“假期里。” 终于真相大白。但是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他的回答是不好意思。这不 足以让我们信服,如果F 君真的会不好意思,拿皓崇的话说是“母猪都可以上树 了”。 是不是当时忽视了对公民个人隐私权的保护? 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让我前所未有地轻松。 成绩单表现良好,高数甚至考了90分,这让我对这种由阿拉伯数字和弯弯扭 扭的曲线构成的科目保持了高涨的情绪,上课打瞌睡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教书育 人就应该这样,明白有鼓励才可能有动力嘛。不过有几科新的科目加了进来,教 《电子线路》的老师脑门特“奔”,和我一样,一点儿也不好看。 最近旁边宿舍乱哄哄的,有人搬出去,又有人搬进来,听说是中文系的,这 些舞风弄月的墨客文人,谁知道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搬来的第三天,文科生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这天熄灯后,突然一声 怪叫从隔壁宿舍里传来,把大家吓一跳,肥典头刚落枕头还没睡踏实呢,一听火 气就上来,怒喝一声:“深更半夜的,疯了吗?” 旁边宿舍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我们对歌如何?” “疯了,真的疯了。”肥典叹了口气。 皓崇来劲了,说:“开对啊,谁怕谁?” 没等我说话,宿舍里忽然飘出一阵悠扬的歌声,虽然不算好听但是一字一句 很投入,是谁呢?这音符在黑暗里让人感到温暖。丢丢爬下床,循声找去,竟然 是木乾! 是那个寡言少语的木乾!丢丢的声音都颤抖了,他摇了摇睡在黑夜里的木乾, 嚷道:“喂,神经病,是你吗?”木乾回答他的是更为清晰嘹亮的歌声:“在那 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经过了她的毡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