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走到我们班长的宿舍,这家伙居然不在,同宿舍的人让留下姓名。我看字条 上,嗬,有二十号男生都在摩拳擦掌。 甭走正门了,走后门吧。 听说班长这小子特喜欢足球,尤其是AC米兰,我们去买了两大张AC米兰的全 家福,在他去食堂的路上截住塞给他。那厮大剌剌地说:“这是歪风邪气哦。” 不过很快两张招贴画就出现在他的蚊帐内侧的墙壁上,和周慧敏的图片并成一排。 我们班最后出了四个人,班长,班长的舍友,皓崇和我。 肥典说,到时候他也会来义务帮忙。 迎新会终于在万众瞩目中闪亮登场。 若干年后,应该这样描述迎新会:它热闹但井然有序,它色彩斑斓却又不失 严肃,它使每个刚进大学的freshman(新鲜人)对即将面临的生活憧憬和幻想。 那天,我们不这么想。 人员来得特别多,肥典不请自来说是怕新生力气小提不动行李,引来一阵怪 笑。 皓崇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来提人的,不是来提货的。” 大家均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会场内到处彩旗飘飘,桌子一张挨着一张密密匝匝地摆放着,群众组织也跟 着一块儿凑热闹,各种协会的布标展开身段顺风飞扬。大喇叭不停地叫喊,像自 夸自卖的地摊贩子,各式各样的脑袋窜来窜去,美丑胖瘦,众生平等。新人们脸 上满是兴奋和新奇,一眼就可以和老生区别开来。 我们的目光如雷达一样遍扫整个会场,却没有期待的美丽的容颜向偶们走来。 物理系的场面很大,加上闲杂人员一共来了十几口人,可报到的新人寥寥无 几。异性更是少得可怜,偶然光顾,也是属于“内在美”。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 是,数米外的旅游系和外贸系的“摊位”前熙熙攘攘,一派繁忙景象。 肥典一脸懊恼,说:“糗大了。” 后来我一直怀疑那天是大家的错觉。其实本系来的新人也挺多,但均属于 “心灵美好”的同志,所以让记忆给忽略了。 我和皓崇忙前忙后地帮着几个小兄弟提提行李,指引宿舍。可肥典的义务劳 动始终没有实施,想是实施对象尚未出现吧。 可怜的物理系,可怜的我们,一直到结束,才收到区区12名志同道合的女同 学,还不如理科兄弟数学系的一半多。 肥典笑着道:“看来物理系应该改名叫‘无女系’才是。” 我们也非一无所获,风向标指明,今年的新根据地应在如下几个系开辟:国 贸系,外语系,旅游系,中文系。 自此,我认为迎新会是一部分人的选美会加另一部分人的炒作会。 新学期除了迎新会,还有其他的新气象。比如:教我们公共外语的老师换了 一个,是年轻漂亮刚刚毕业的女博士生,叫邓婷婷,名字比人小了五岁。我们上 外语的出勤率顿时高了不少。更多人奔的是她而不是她上课的内容。 邓老师上课有一点特吸引人。不是脸蛋,不是身材,而是声音。那声音如发 自林间枝头的小鸟,悦耳,柔和,我不知道这里边是否包含我对韩嫣那天籁之音 逝去的一种弥补,可是外语课我却很少逃了。虽然讲课内容总是从我的一边耳孔 进去又很快从另一耳孔出来,如穿过无障碍的隧道。不过有个词汇多次出现,频 率之高,以至于听觉的反感也无法抗拒它的诱惑乖乖地缴了械。这个词的后面也 总是跟着一堆大人吓唬小孩吃饭时才有的句子。 这个词是:四级。 对于师长的威胁论,我在中学里早就领教过。效果都是与训导者的原意相去 太远。不是吗?我们这一代从小就是被吓大的,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有人还给我 们这种心理活动起了个名字:逆反。 倘若,科学家们发明了时间隧道,让我从现在的时光里倒流回去,再次让我 坐在邓婷婷的课堂里,我会张大耳朵,把她讲的一字一句都吸收进来,我会每天 七点起床读外语,每周上一次英语角,见到老外一律哈罗噢开,并死缠着不放, 新闻只看中央四台十二点那几个饶嘴饶舌的人播…… 时光没有倒流,所以我还是每天十一点起床,不上英语角,不看老外(个别 异性除外),不看新闻。 这学期也终于开了一门计算机相关课程,名字叫《危机原理》,呵呵,对不 起,应该是《微机原理》。而那个小老头在第一天下午,就给我一个下马威。 和所有下午上的课一样,我在铃声响过五分钟后推开教室的门,径直朝教室 后面走去(我总是坐后面的)。 “站住!”一声断喝,把我从梦游中吓醒。 回过头,一个小老头站在讲台上。干巴巴的几根头发被固执地平均分开,稀 少,但是整齐锃亮,像上了刺刀的哨兵。 哦,那就是声源。 笑话嘛,上了一年多的课,还没有听老师对我说站住哦。 我斜眼睨他,一副软硬不吃的架势。 他说:“以后我的课,迟到五分钟再来的就算缺席。” “迟到五分钟后就算缺席。没听说过这个校规啊。”我试图辩护。 小老头非常固执,和他的头发一样,掷地有声:“我上课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不遵守就别来。” 这明显是一种强盗逻辑,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大学里还会有这种老师存在?! 我准备好好听他的话,不去上课了,因为我下午有限的出场时间里,迟到是 必然的,物理学把这种现象称为:惯性。 实际上在中学里我从来不和老师顶嘴,也很少迟到,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度过 了一年又一年后,在同学们拿着录取通知书各奔前程后,我忽然有些失落,没有 注视的岁月里日子几乎要“淡出个鸟来”。不爱说话不代表没有想法,这个命题 被一些教育工作者忽视了,他们爱憎分明,要么爱成绩优异的同学,要么恨不学 无术的纨绔子弟,却把我等碌碌之辈晾晒一边。 美国大佬马斯洛把人的需要分为:生理,安全,归属,尊重,自我实现。按 他的说法,我刚刚解除温饱,所以急巴巴地开始寻找归属了。 是这样吗? 夸张了吧。有家庭有父母有兄弟有朋友的我怎么还会停留在寻求归属呢?我 再不需要什么归属,干脆连计算机协会和外语协会也退出了,彻底恢复了“独身”。 有人变张狂,就有人变平静,这是物质守恒定律告诉我们的。 变化的这个人是F 君。 听江湖上传闻,中学里,F 君曾是该校“四大天王”(勿与港台艺人关联)。 有一次在学校如厕时发表了一通针砭校领导的言论,结果被记了过,因为该领导 恰好蹲在其邻近坑位。还有一次,F 君带领一帮虾兵蟹将违反校规在教室里吸烟, 又被该领导逮个正着。事不过三,可惜F 君偏偏被这个“三”给卡住了。因为课 间操他翻墙出学校吃早点又和阿翁领导会面了,领导感慨地说:“看来我俩比谁 都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