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男人 作者:简简乖乖 又下起了雨,她把窗打开,一股湿冷的空气钻了进来,身体上起了很多小颗 粒。她用手摸着,感觉好像是林的手指轻轻滑过,指尖传出的温度让她舒服的颤 栗起来。罗走进来,盯着她:“我想和你谈谈。”她却笑了,说:“我要离开你 了。” 认识林的时候她已和罗认识三年了,刚刚答应做罗的女朋友。罗一直在追她, 她不明白罗为什么要追她,因为她知道罗其实并不喜欢她,虽然罗说喜欢。罗会 说你长得很漂亮,你这么有才华;也会说天冷了你要注意身体。她觉得很可笑, 她知道自己长的丑,除了眼睛总是那么明亮放肆;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因为 好多人经常笑她生活不能自理。而那句“注意身体”只是罗的口头禅而已,没有 一丝温度,说的时间长了,说得麻木听得也麻木。她想罗只是想找个女朋友,把 这作为一件事来做,看事不看人的。她答应他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初恋发生在二 十岁以后,仅此而已。但她仍然会跟着罗参加朋友的聚会,是罗的朋友,她没有 朋友的。 在那个喧嚣的酒吧,一屋子人笑语喧哗,只有两个人在沉默,一个是她,一 个是林。林静静的抽着烟,烟雾袅袅上升时,她想起了《花样年华》里梁朝伟的 经典造型,沉默的男人总是和香烟一样有味道,却也和香烟一样忽远忽近,难以 琢磨。她一直盯着林,直到他抬起头看她,那是一张忧郁的脸,她的心开始疼痛。 而林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对罗说,我有事,先走。 以后的每天晚上她都会想念他,她不知道他在哪儿住,是干什么的,有着怎 样的性格。她只是会想起那张忧郁的脸,那沉默的烟雾。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可是她认为她心痛因为她爱上林了。她从罗的号码本找到了林的电话号码,拨通 后听到一生低沉的“喂”,她并不说话,静静听他的呼吸声。林也不追问是谁, 只是在五分钟后说,我知道你是谁,你的眼睛很明亮。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知 道自己没找错人,一个发现她可爱之处的男人,在她等了二十年后终于出现了, 而罗只会说,你别总瞪着眼,不好看。所以她告诉这个让她等了太久的男人: “我很想你!” 她开始和林约会,她喜欢和林手拉手,也喜欢他用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肌肤, 手指尖传出的温度会让她舒服的颤栗。他们在一起时也很少说话,两个人都不是 爱说话的,即使有了爱情,也只能让他们添加一份默契,而非话语。她并不在意, 坐在它旁边她会觉得安心,有没有话已经无所谓,她只喜欢和他在一起,感受那 份安全感,她知道他也喜欢。烟雾袅袅上升,若隐若现间他的轮廓也迷离起来, 有那么一刹那好像离她很远,她忍不住用手揉弄他的头发,以证明他还在自己身 边,于是她会更安心。他们也会说一些东西,比如对一些事物的喜好,原来他们 有那么多的相似处。他们都喜欢听《秋日私语》,都喜欢看老照片,喜欢念旧, 喜欢在音乐声中想事情,甚至都喜欢泡方便面吃。她从来都是泡着吃的,她讨厌 煮调啊添加任何辅助材料,那么麻烦怎么还叫方便。知道的人都说她懒,原来这 也是爱好也有志同道合者的。可他从不提起自己的事,他有无父母妻子,他经历 过什么,他从来不说,她也从来不问,还是无所谓,她知道他爱她,这就足够了。 他也从来不问她和罗的关系,她和他在一起时也不提及罗的名字,甚至从未想到 他。她见他时不拿手机,他的手机也从未响过,她知道他也关了的。他们手拉手 在街上走,她看到他的鞋带开了,想都没想就蹲下去为他系,系的时候她突然留 下泪来,她站起来时,他很惊诧的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就是开心。他并未再 问什么,可他并不知道她其实是真的喜悦的。生活不能自理自己鞋带开了都懒得 系的她竟会蹲在马路上为这个男人系鞋带,原来,原来爱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的呀! 罗经常找不到她,她和林在一起时会被罗的朋友碰到,于是罗来了,现在, 要和她谈谈。有什么好谈的呢,她喜欢林,她要做林的女朋友,就是这个样子了。 罗暴怒,狠命地摇她,为什么,我哪儿对你不好,我哪儿比不上他?!她用自己 的眼睛大胆而放肆地告诉他,没有为什么。罗对她的平静也无可奈何,唯有摔门 而走:“你会后悔的。”她无动于衷,不管是对是错,我选择的东西为什么要后 悔呢,罗还是不了解她。 除了第一次给林打过电话外,她再也没有打过。林不让她找他,总是林打电 话约她。这是第二次给他打电话,她告诉他,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他们又坐到了 一起,沉默还是沉默。她只好用手扭过他的脸,还是那么忧郁,让她无比心疼, 以后不会了,她要给他快乐。她盯着他的眼说:“我和罗分手了!”没来得及说 第二句话,没有看到他的反应,一杯酒泼到她的脸上,她抬起头,是罗。一张因 暴怒和酒精而扭曲的脸,他骂她:“贱!”她缓缓地站起来,平平静静地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这儿让你如此的不开心,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看见我的。”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没有人会想到她的反应如此,也许都认为她会给罗一耳光呢。 她站起来走向出口,一声惊呼,还有桌椅倒地的声音,她想,林给了罗一拳! 林追出来,拉起她的手,问,为什么,她说:“罗以为我欠他的,现在两清 了!”她踮起脚,贴到他的耳边说:“我是你的了,我要做你女朋友,你要吗?”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把她抱紧。他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语: “我什么也不能给你。”她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 他送她回家。 第一次,他给她讲了他的故事,他结过婚,他曾深爱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有 隐性精神病史,不能结婚。但她的家人隐瞒了这一点,他们也怕她会发病,也怕 她会成为一个负担,他们急于甩手。婚后半年,她症状渐显,她会半夜起来摔打 东西,甚至撕咬他。他去询问她的家人,他们暴跳如雷,让他负责,并用很卑鄙 的手段威胁他不准离婚。他才明白他陷入了一个骗局。可他确实不忍心抛弃她, 他细心尽力照顾她,陪她看病,但一切都是无用功,她终于不得不被送到精神病 院。所有人都劝他离婚,他做不到也不愿意。他风雨无阻的每天去看她,他只剩 下了忧郁。 林站在窗前,月光如水,她看到有晶莹的东西闪动,男人不是愿意在每个女 人面前流泪的,可林给了她这个资格。她从身后抱住他,“留下吧!” 第二天林带她去了精神病院,她见到了那个可怜的女人,脸是不正常的苍白, 有一双大眼睛,那曾经也该是明亮动人的,可现在只有阴郁和恶狠狠了。她会吃 掉她身边的人的,她这样想。可林仍那么温柔小心的看着她,和她说话,喂她吃 东西,也只有在这时,她才稍微显得平和些。回去的路上,林紧握她的手,问她 害怕吗?她摇摇头,说:“以后我们一起来看她吧!” 她和林住到了一起。白天林去上班,她在家写一些想写的东西。下午他们一 起去看那个女人,回来一起去采购,一起去散步。只要他拉她的手,她就会很开 心,会觉得安全。无论他带她到哪里,她都是愿意的呀,即使就这么走下去,一 直到老一直到死。无数个夜晚她从梦中醒来,她都会盯着身旁这个熟睡的男人, 看着他的脸,听着他平和的呼吸,她都会微笑。为什么不呢?巨大的幸福让她满 足,她觉得有些承受不住,都开始溢出来了。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成眷属的, 可她拥有了这个男人,这个她深爱着也深爱着她的男人。她是多么幸运,她不在 乎名分不关心将来,她只知道每天晚上他都会躺在她身边,她没有理由不幸福。 从他们住到一块儿的第一百零五天开始,林不再准时下班,也不再让她去看 那个女人。她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他也不说,但她知道与她有关。他开始抽更 多的烟,更少于她说话,可身上却开始有伤痕。终于有一天,他带着一脸无法掩 饰的青肿回来了,她为他擦洗,为他涂药,然后盯着他,强迫他看她的眼,她要 知道原因,她有这个权利,因为她爱他。他说他去找妻子的家人,他和他们交涉, 他要离婚,他要和她结婚。可他们人多势大,甚至动手。他不还手,他地下自尊 的头,为了心爱的女人,他希望他们同意,哪怕是怜悯。她低下头,眼泪一滴滴 落到他的手上:“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林用手抬起她的脸,温柔而小心的 吻去她的泪,告诉她:“我是你的男人!” 整个晚上都未睡踏实,一直做噩梦。天微明时她才沉沉睡去。等睁开眼已快 中午,林不在身边。她下床时突然跌了一跤,然后心就开始狂跳起来,慌慌得像 要冲出来,她莫名其妙的恐惧,觉得身体的一部分在离她而去,她发了疯似的打 林的电话,可手机提示出了故障,给单位打电话,说林今天并未上班。她瘫倒在 地上,失声痛哭。令人窒息的绝望攫住了她,她知道,她要失去林了。 再见到林已是在医院的太平间,医生告诉她,林在临终前让转告她,他可以 娶她了!可能是与那个女人的家人交涉成了,他急着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狂喜使 开车一向平稳的他开快车往家奔,惨祸就这样发生了。揭开那张白布,她又看到 那张熟悉的脸,只是不再有生气。奇怪的是,一向忧郁的脸竟显得平和,甚至有 微笑的迹相。她知道他是真的开心,他可以让她做他的妻子了!她最后吻了他, 用力的吻他,让自己的心自己的生命也随吻伴他而去。她想,她的整个世界都没 有了,她的一切都跟他走了,跟这个烟一样消失的男人走了,跟他去了一个遥远 的地方,她没准备回来。 她仍住在那间屋子里,里面全是林的味道,到处是林的影子,她找得到安全 感。她坚持去看那个女人,那是林曾深爱过的东西。 她也会每天晚上点一支烟,看那烟慢慢上升,若隐若现见好想看的见林在对 她微笑,于是她会睡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