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爱着我和你以为你爱上了我 他捧起我的脸如同捧着樽水晶器皿一样,细细的吻将下去,从额头到眉心到眼 皮到鼻尖直到唇际,我于是闭着眼静静享受这一吻,可是心中却难免充满着讥诮与 不屑,因为我知道,他与我一样也许正在作呕,他一定想问自己,凭什么以此身英 俊少年,却要去吻着一个年届中年眼角有鱼尾纹,唇角有笑纹,身上的肉都大半松 弛,脸上的细纹也要高档化妆品才能掩饰的中年妇人,当然,答案,他和我和所有 人一样的明白,一个字,钱! 我身边的好友都争抢着过来告诉我:“念秋,你被撞晕了头啊,那小子明明就 是冲着你的钱来了,你以为他会爱你吗?”“念秋,快让那小白脸快滚,他是来骗 你钱的。”“念秋,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在那小子身上花了多少冤枉钱了,他还拿 着你的钱泡小妞呢。”“念秋,念秋。。。。。” 难道我傻么,难道我不知道,象我这样一个无夫无子,无父无母,连一个算得 上至亲的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就是一群酒肉朋友和一群同样虎视眈眈的远房亲戚, 我一无所有,唯止一个与我曾经同样苦命的莫莫,我给他,我供着他挥霍,我因为 我他与我一样,在这世界上是无根的人,我本不用他拿自己来报答,但他做了,一 直以来,他做得圆熟而练达,甚至某一刻,他让我以为,他是真的真的在爱着我。 而我那些朋友亲戚呢,他们甚至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他们比莫莫更想骗我的钱,只 是他们没有青春年少,也没有英俊多情罢了。 我微微蹙蹙眉,莫莫立刻警觉的发现了,他吻我的耳垂,问我:“怎么了,秋, 最近有什么不顺心吗?” 我沉吟,只有一件事不顺心,那就是我发现了莫莫的小女朋友,我当然从未阻 拦他交别的女朋友,但女性的嫉妒心理却使我想法全非,我想独自占有他,直至生 死相别,即使他并不想这样,我也希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阴暗的角落里的,我 要那女人永远见不得光,但我错了,年轻的莫莫毕竟经验全无,他懂得如何讨女人 开心,却不懂如何收场。 我该如何做呢,才让莫莫仍属于我,而却不伤心他敏感的心,虽然我知道即使 开诚不公,他也仍然会选择我,无他,在我身上,他仍未得到一切,而他等待着这 一天,而我呢象训练一只动物,永远不能让他真正吃饱,否则,兽性发作面前,我 仍是一个弱女子。 我睁开眼,推开欲进一步的莫莫,背后就是一面大镜子,我望望里面的我,仍 可算得上丽质,虽然这种丽质已然蒙了尘,但在良好的维护保养成中,我仍能看得 到当年的美丽,足够了,我鼓了鼓勇气,在莫莫惶恐不安的神情里开口:“莫莫, 学校里一切都还适应吗?” 前不久我送莫莫进一所大学的成人教育学院进修。 “还好啦,只是,只是离你远了些。” “莫莫,告诉我,在班上有没有遇到比较要好的朋友,下个月就是你PARTY 了, 你请几个朋友到我们家里来。我好好的安排他们。” “秋。你??” “放心,我是你的姐姐。”我拍拍他的脸,打消他最后一点顾虑。 莫莫半是迟疑的点点头。“别忘了,要请到所有朋友啊,最好有男有女,我们 也好好跳跳舞,放心我还会邀请几个商界的朋友,我们肯定会玩得好的。” 我在 莫莫不放心的眼神里补了一句。 晚宴是盛大的,年轻英俊的莫莫在镜子里瞧着自己的一切,他年少轻狂,志得 意满,我满意的看着这一切,而黑色晚礼服也正配合着他的黑色燕尾服,我挽起他 的手,充满着笑意的看着他,他有一刻的惊诧。 “怎么,姐姐不能挽着弟弟吗?”我查觉到他暗里松了口气, “当当当然能。”我知道他紧张的一切原因,那个女孩,就在被邀的十余人中, 她的娇俏美丽,纯真无邪,正配合着莫莫的一切,我咬咬牙,暗自里吞下一大口血, 莫莫,莫莫,我精致纯美的莫莫,我不希望任何人夺走你,但我又如何能不伤害你。 当我们走向大厅的时候,我看到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我满意的看着我安排的一切, 双手向下按一按,与莫莫停留在楼梯的倒数第二节上,我在人群里扫一眼,那女孩 正痴痴的与莫莫对视,视线中竟无旁人,我稳稳神,待人群平静,才大声说:“今 天是我的莫莫的二十五岁生日,先让我们祝他生日快乐吧。” 人群响一起一片虚伪的欢声笑语,那女孩腰身半倾,似已不能忍受片刻在人前 分离。我再次稳一稳全场。接着道:“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也要告诉大家。” 我再次眼光溜转至莫莫身上,他的眼神仍在女孩身上肆无忌惮的逗留。我再下了一 次决心,清清喉咙,“那就是我将于下个月的第一个周六与我的爱人莫佚举行一个 盛大的婚宴,希望各位届时都能参加。”所有刚要欢呼举起的手僵在半空,许多刚 要微笑的脸青愣起来,那女孩却呈现着从未有过的红晕,几欲晕倒在地,而莫莫, 却似乎忘了一切,只傻呆呆地瞪着我。在我们都愣怔的当,那女孩已如肥皂剧里最 拙劣的剧情一样,冲到期们面前,狠狠一巴掌打掉了莫莫的愣怔。当晚的一切呈现 出了空前的混乱,尖叫声,杯子碎裂声,摔门声,莫莫的哭喊声,女孩的计程车绝 尘而去的声音。而唯有我在无声的微笑着看着我一手制造出来的混乱。 思想象飘游回了二十年前,我只有二十岁,留着乌油油的辫子,和一溜一转的 眼神,我爱着那个当年如同莫莫一样纯美的少年,却嫁给了一个大肚腩秃头的商人, 结婚的当夜,我哭了整夜,当我的夫伏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拼命的哭,拼命的踢打, 可谁知他并未怪我,事毕他心满意足的对我说:“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的,你 真纯。真的。”他象他所说的一样,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我。更把一个悲剧留 给了我,而我呢,却是个这悲剧的延续者,我注定要续写这个悲剧。因为我本身就 是一个悲剧。 是夜,我记不得莫莫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了,他醉醺醺的推开门,将一柄尖刀刺 进我体内,在我意志模糊的时候,他很快又跪倒下来,痛哭流涕,他如往常一样捧 着我的脸道:“我不是有意的啊,秋,我以为我是爱你的,可是我,可是雯她没有 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你害得她撞车差点送命吗。你你你,你要活下去 啊。”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夺过他手上的刀,抹干净他的手纹,握在自己手 里,气弱游丝的对他说:“莫莫,记得警察来的时候,对他们说,我是自杀的,是 你发现了我,还有,快叫救护车。”他挣扎着爬起来,嘴里胡乱说着:“你会没事 的,秋。你撑住。” 我抓住他的衣角,:“莫莫,还有,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如果我有 事,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你可以尽情的恋爱了,一段正常的恋爱。”我的话在 莫莫的痛哭声中被打断,我抚着他的粗硬的发根,心里是一片空寂。 月光静静的泄在室内,一片银色中,照着一个将死的女人和一个哭泣的男人。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