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镯子 作者:云妹妹 (wanyun@163.net) 2000年4月7日 一 我在我们楼下看到了一个要饭的老婆子,她当然不例外的衣衫褴褛,脸象核桃 壳一样布满坚硬的皱纹。 “妹妹,我饿。”她说。 前面忘了提一下,遇到她的时候我手里正拿着一只袋子,里面全是方便面,我 半个月的干粮。我就顺手拿了一包给她。 老太婆接过去,“妹妹,你要不要买这把象牙镯子?” 我说我不要。 “这可是真的象牙镯子。” 她手上举着的是一支黑乎乎的镯子,如果真是象牙镯子的话,这只大象肯定也 是不刷牙的,我没兴趣。 “只要一块钱。”老太婆又说,她油腻腻的头发上包着一块脏兮兮的头巾,看 上去有点象童话里的巫婆。“只要一块钱,这只镯子能让你得到一切。一块钱!” 我从口袋里摸了一张两块的给她,她当然不会找我一块钱。我买下它是因为不 想再被这老太婆缠住了,我给她两块钱是因为我口袋里没有再小的票子了。 我接过那把脏脏的镯子往塑料袋里一塞就进门了,铁门在身后“咣当”一声响, 我下意示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太婆已经不见了。 二 文章写到这里,我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我自己了?我的名字不重要,因为说了 你们也都不认识我,那只是父母给我在这个人海中取的一个代号而已,而且名字很 俗,所有的女孩子都叫“霞”啊“芬”啊“雯”啊“丽”啊“云”啊的,我的名字 最后是个“云”字,喊我云妹妹好了。 当然你如果比我小,就得叫我云姐姐了。我对比我小的男生不感兴趣。我把男 生划分为两种,一种是比我大的,一种是比我小的,而比我小的,我都会把他们看 成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向你要糖果的那种,哪怕只小一天,我在儿童节的时候都会 祝他节日快乐。我称他们为“小男孩”,而另一种,就是男人啦。 三 我提着一大兜方便面上楼。我不爱吃方便面,而且看过报纸,听说方便面吃多 了会得病,会得什么病我没记住,但有一种病是肯定会的:发疯!再这样吃下去我 会疯掉的,可我不得不吃。我很懒,我不想烧饭,可是我又没钱。 我把方便面倒在沙发上,因为桌上堆着电脑和一大堆我必须看完却没看的书, 实在没有地方了。那只镯子也跟着跳出来了,“啪”的从沙发上弹到地板上,摔成 两半。 “你摔了我的如意镯子!你摔了我的如意镯子!”我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一个 女人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四周看看,除了镜子中的我,这屋里没有其他人影。 我把镯子捡起来,断裂之处竟然是白色的,也就是说,这是把白色的镯子,没 准真是象牙呢!我突然想。虽然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美好的事,而且我属于运气不 好的那种女孩,几次摸奖的经历告诉我这个。我摸到的最高奖是一条毛巾,而那次 我花掉了半个月的积蓄。 我不相信一块钱能买到象牙镯子,除非地球上突然大象成灾。 而且,就算我运气好了一次,这镯子也断了。镯子断了还能算镯子吗? 四 我把这两个半圈拿到水笼头下刷洗,镯子上出现了一些凹凹凸凸的花纹,好象 是一个女人的图像,那个女人长得象广东模特队里的模特一样丑,颧骨突出,眼眶 深陷。 “如意镯子?如果真是的话,让我今天见到我的意中人吧。”我大声对它说, “否则的话,我就把你扔到窗外去。” 虽然我知道乱扔垃圾不好,可是我经常把东西从六楼的窗口扔出去,楼下是个 停车棚,那些东东打在铁皮上发出的响声让我快乐。当然,有一次我的一只烂西红 柿扔到了一个过路女人身上,那妇人尖叫一声开始大骂起来,骂的对象却不是随便 扔烂西红柿的人,是那个随便扔西红柿的人的祖父。 我猜她肯定不是演员,而且也不会象我一样天天做梦当作家,要不怎么会对烂 西红柿这么不适应? 而且,还好,我祖父死了很多年了,要不然他对有这么一个年青时髦的女人要 去操他一定很不习惯。 五 我开始上网。我在网上也叫云妹妹。这个名字为我引来了很多自称是风哥哥的 人: “你是mm吗?” 对于这种问题我习惯了并且懒于回答,因为如果你说你是女性,他说你撒谎, 你说你是男的,他说你变态。反正不用通过他们的身份认证我照样可以上网,所以 我无所谓了。 “Hi~~~~~~~~~~~~~~~~~~~~~~~~~” 窗口上方出现了招呼,是A,我网上的男朋友。 之所以说网上的男朋友,是因为在一个mud里,我嫁给他了。 “我在网上等你好久了!”他说,“我到广州来了,我可以见你了!!”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早不告诉我?” “给你一个惊喜嘛。”他说,“我现在在朋友这儿,我们两一起到购书中心门 口等你。” 六 My god! 我还是换了件衣服,把头发盘起来。我长得很美丽,当然这美丽通不通得过别 的评委我不管。 我穿了条绿色的长裙,心里嘀咕着为什么A来之前不跟我说呢?要 不然我肯定会告诉他这几天我出差,虽然用其它帐号上网麻烦多了,可毕竟比他来 了的麻烦要小。 我爱A, 但我不敢相信网上那串让我动心的字符以血肉的形式走进我的生活。 我宁愿他永远是一串闪动的字符。 可是我在网上已经说过我爱他了。 或许,在网上说的一切都可以不算数吧! 关门的时候我发现有股荧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仔细一看,没错。是那把镯子, 两个半圆在桌上发着光,象深埋了很多年却刚被人挖出来的白骨一样,我不禁打了 个寒颤。 这真是一个有魔力的镯子吗? 我有点相信了。因为我真的就要见到A了,这个 以电子字符形式存在的bf,它竟然以人的模式来了!是因为刚才我对它说我要见意 中人吗? 我的意中人,他细而高而瘦,有一双在琴键上象水一样流动的手,十指修长, 眼睛清澈,里面倒映着月亮。 七 到购书中心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要知道现在是晚上,门口除了他们没 有其他人站着。 我看到了那个男孩。他穿着蓝色的I恤,白色牛仔裤,他明眸而修 长,眼睛就是两轮月亮。我都忘了呼吸了。 “云妹妹吗?”他们朝我走过来,向我打招呼的却是穿白衬衫的另一个。是啦, 他才是A。 “你是A?”我问,我们握过了手,他向我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B。” 那一刻我把我心目中的男人重新归类了,一类是B,另一类是B之外的其他男人。 我说哦哦哦,你好,你好。我的目光被系在B胸前的钮扣上,怎么也扯不下来。 八 我们到酒吧喝白兰地,看鬼佬在台上扭他们的黑屁股。坐了半个小时我的心才 平静了一点: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以为我是花痴啊! “我有礼物送给你。”A对我说,他坐我旁边,而B坐他旁边的旁边,也就是说, 我与B 之间,隔了A。 “什么?” “你闭上眼睛。”他说。 “你不会是送个香吻给我吧,”我说,“这种老土的游戏!” 他嘿嘿笑了起来,说:“不会的啦。你闭上眼睛好啦。” 于是我放心地闭上眼睛,猜想着他会拿出什么东西给我,玫瑰?小公仔?或者 香水什么的? 九 可是真倒霉,我闭上了眼睛还是感到脸上被吻了一下,我一下子蹦下高高的凳 子: “你说过你不会吻我的!”我竟然在B面前被A吻了!我的神情肯定很恐怖,因 为A竟然流下了眼泪: “不可以吗?”他说。 B也过来说:“不要搞得这么轰动吧?看你们成圆心人物了,谁都在看你们!” 他不知道我的心。 我的火气更旺了,转身就向酒吧外跑去,一甩帘子,A象木 鸡一样被钉了在吧台上,B却跟了上来: “云妹妹!” 他喊我。 我回过头来,他说:“你忘了你的包。” 出错了出错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没对如意镯子说清楚,我今天要见到 意中人,而且要以他也爱我我也爱他的身份出现,而不是爱我的人的朋友!我要的 是他追上我的时候象在追赶自己的肋骨,而不是神情淡然地告诉我,我忘了拿我的 包。 我要赶快回去,把这给镯子讲讲清楚。在爱情上,你爱上了一个人,他爱不爱 你很重要。 十 我踉踉跄跄地冲回家,因为我喝了酒,酒在懦弱的人身上作用总是很大。以前 我是个坚强的女孩子,看到老鼠从不会面色苍白地尖叫,我会扛起大扫帚能打到尾 巴是尾巴。可现在我不行了,现在我成了脆弱的女人了,因为我爱上一个人了。恋 爱中的女人总是这样不堪一击。 打开门,我一眼就看到那个老太婆坐我的沙发上,整个屋子一股绿荧荧的光, 那只镯子线条清晰地在桌上象两个半圆形的绿灯。 “我知道你回来干什么,”老太婆说,“可是你要知道,神其实与人一样,只 有改变未来的能力,不能改变过去。他既然已经以这种身份出现了,以后他爱不爱 你只有靠你自己了。” “可是我向如意镯子许过愿,我要见我的意中人,它怎能安排我的意中人的意 中人不是我!爱情是相互的!”我气急败坏地向她喊,身体内的酒精还没消散,让 我站在谁面前都敢挺直脊梁,就算我们公司的boss这个时候来了,我也不会象平时 那样唯唯诺诺。 十一 “你将镯子砸碎了, 所以它无法圆满的完成你的心愿。 ”老太婆叹了口气, “而且,孩子,要想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并不是太难的事。”她说着就开门出 去,我追上去问她:“喂!你用得着从门出去吗?你不是有法术吗?” “法术会耗尽的,”她说,“能省点就省点。” “法术也会耗尽?”我吃惊得不得了,这好象跟我平时看的童话不太一样。 “当然,孩子,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不会耗尽的东西。”她回头冲我笑,她的笑 很丑陋很恐怖,鲜红的牙冠都露了出来,“而且,你越觉得神奇越想留住的越容易 从你指尖溜走。” 十二 我上网。 我找到A。 我直接了当地对他说:“我爱上你的朋友B了。” A这个时候已回到了他自己的城市。 “亲爱的,”他给我发信息过来说,“那 又怎么样呢?你从前也说过你爱我。” “那是在网上,太不现实。而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亲爱的,”他又说,“网恋与一见钟情根本就是一回事,都是掺杂了太多的 主观意识和自己幻想的感情,没有根基没有土壤。”他又说,“但如果你坚持你爱 他并且想尝试一下的话,我可以给你他的电话号码。” A真是个好男孩。 可是身为女人,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女人是按什么标准去爱一 个男人。 我拿到了B的号码,我给B打电话。 “我爱上你了。”我对他说。 十三 “我爱上你了。”我对他说。 “你是谁?”他问。 我赶紧扔下话筒象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跑得离电话机几米远。也就是说!他没有 想到是我*也就是说,他并没有预料我会打电话给他*也就是说,他没有盼着我的电 话*也就是说, 他没有象我一样期待这份感情*也就是说,我现在还在单相思*也就 是说,我必须婉转一点,淑女一点,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十四 我在网上查到B的网名。是那天晚上一块在酒吧喝酒时我装做无意向他打听的。 他在网上很风云,是文学板的板主,有一大堆臣民。 我讨厌文学。前面我说过我想当作家,可往bbs贴了几次东西后我彻底灰心了: 我认为那是我智慧的结晶,可板主竟然警告我不要灌水!还差点就把我封了。于是 我再也不想当作家了,我决定当批评家。批评家容易多了,逮谁骂谁往谁头上泼屎 的事谁不会干,我就知道有个曾经我比较喜欢的作家因为最近没写什么好作品出来 就改行当了泼妇,骂了几个导演、主持人之类的名人,着实轰动了一番,听说正打 算替某报开个“狗眼看人”的专栏。 我天生就有无赖的气质。念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我就把一个阿姨弄哭了:我坚 持说她偷吃了我的巧克力。那年我四岁,谁让大家都信“童言无假”呢?妈妈对阿 姨说:“没关系没关系,吃了就吃了嘛,你也还是个孩子嘛!”那个刚从幼师分配 来的小老师听了这话眼泪就叭嗒叭嗒。 不过那几颗巧克力我吃得也不舒服,在幼儿园怕小朋友发现,在家里怕妈妈发 现,是午睡时躲到厕所里象药一样吞掉的。那时候我很恨那个阿姨,平时她总夸我 是最聪明的孩子,每次玩小飞马她都抱着我一块骑,可有个高个子叔叔一来,她就 不肯理我了,我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可她对朋友这个样子,活该! 十五 我在网上注册了一个新帐号,写了几篇“你是疯儿我是傻”之类的东东,大家 都惊呼“才女啊才女”。 这一点也许不用我解释,大家同是上网人,都很明白。只要你是母的,在网上 写几句说是顺口溜都溜得不顺的东东,都会有大把人出来做巨人——让你站在他肩 膀上,把你托高。只要你是mm,你叹几声气都可以在某个板拥有一个专栏,当然, 一般来说板主在追你或者有板主追过你。 文学板的人很讨厌,他们动不动就搬个外国佬的名字来评论评论,他崇拜的是 外国人,好象他的崇拜也跟着高几分似的。我就看不出外国文学比中国的好在哪里, 但为了说话有谈资,我数十个通霄看遍了每个在线书屋,恶补夏洛蒂、高尔基、巴 尔扎克、王八洛夫斯基。 白天要上班,所以晚上我常常很累,困得厉害的时候我就用钉书机把眼皮折叠 好钉起来,满脑子B的名字,再加上一个晚上40次冷水脸,我就一点都不困了。 为了B,什么都不算什么。 十六 那段日子, 我象在过一个很长的节日,每天都生活在喜气洋洋里,而B与我的 聊天,就是我每天收到的惊喜、我的节日礼物。 “你真不错。”有一天我的屏幕上方终于出现了这样一排字,“我想见见你, 可以吗?” 对着屏幕,我流下泪来。如意镯子在黑暗里发着淡绿色的光芒,我吻了它一下, 是它,把我爱的人带到我身边。 “镯子镯子,”我对它说,“我爱他。让我明天神彩焕发、亭亭玉立地出现在 他面前。”我的心,慢慢的膨胀,小屋容不下,飞了出去。我看到了很远的未来, 一排排白杨树下, 我牵着B的手,慢慢地走过。杨树绿了又黄了,而他注视我时甜 甜的笑容的背景却长久不变地定格在春天。 十七 我穿着我美丽的长裙来到了相约的地方。我找了临窗的位置,要了一杯咖啡。 窗外是珠江,忙忙碌碌的船只、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红红绿绿的霓虹,现代的美丽。 B进门的一刹,我就又不能呼吸了。我站起身来,“你好。” “云妹妹?”他看到我,很吃惊,他皱着的眉头让他更显清秀,今天他穿着一 件黄色的T恤。 上次看到他后,我以为蓝色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了,可现在我发现 黄色也同样美! “你也在这里?”他说,“我在这里等一个网友。” “你是等CC吧?”我说,“那只是我的另一个名字。” 他瞪大眼睛看我。 十八 “你真的不明白吗?”他坐到我对面,我说,“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 所以我用一个新名字上网引你注意。” “可是,你是云妹妹呀!你以前爱过别人呀。” “云妹妹跟CC是一个人,你会爱上CC,也会喜欢上云妹妹的。”我说,“我相 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不不不,”他拼命地摇头,“就算我爱CC,可CC是一个没有从前的云妹妹。 你已经不纯洁了,你爱过别人,而且,你还被别人吻过了。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 我怎么可以忍受我女朋友脸上留下别人的吻痕呢?我的妻子,漂亮不漂亮倒在其次, 但一定要纯洁得象张白纸一样。” 我听到心在咔嗒咔嗒响,一定里面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十九 我回到了家。我今天没喝酒,可咖啡也足以让我瘫倒在地。如意镯子在沙发上, 什么光泽都没有了。 “老巫婆!你给我出来!”我冲着它大喊,“什么狗屁如意!” 那个老太婆马上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是从墙缝里进来的。 “孩子,”她摸着我的头,“好好哭一场吧!” “你不是说让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很容易吗?为什么他不爱我?为什么当他 发现其实他爱上了另一个我时还拒绝这个我?”我哭着问她。 “妹妹,”她说,“我对你说过,神的力量是有限的,与人一样。只能改变未 来不能左右过去。如意镯子能帮你改变一个男人的感情,可是它对几千年来中国男 人形成的观念没办法。中国男人谁都希望找沉睡了百年由他来开封的睡美人。” 我哭倒在沙发上。老太婆拍着我的背,象小时候我外婆一样:“孩子,你对他 的爱情现在除了给你带来痛苦,没有其它用了,卖给我吧?” “感情也能买卖?”我奇怪地问。 “当然,这世界上没有东西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对换的。”面对我的幼稚无 知,她冷笑着说。 二十 老太婆拿出一个很奇怪的铁瓶子,叫我脱掉鞋子躺下:“我把你的爱情从你脚 板底吸出来。” 爱情是从脚板底吸出来的!这世界真荒谬!我觉得自己简至没法接受,一个接 一个地问她愚蠢的问题:“爱情不是从脑子里吸吗?” “傻孩子。真正谈恋爱的人怎么可能用脑子呢?他们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在用脚 丫子思考问题。”她又笑了,我就怕她笑,这种笑得这么难看的人最好少笑一点, 让人恶心。不过我想她就算是个神仙,可对于她自己来说,她只是她自己,她肯定 不知道她哪些地方让人讨厌,因为每个人都看不清自己。就比如这个中午我没午睡, 鼓捣了这么一篇说是童话又不象童话的东东出来,肯定有人捂着鼻子跑出很远,可 是我还在这里得意洋洋。 我躺了下去。她在抽取我的爱情的时候我觉得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疼啊疼啊, 我大喊:“有没有止痛片?疼死我了!” “爱情离开的时候当然会疼啦!”她有些不耐烦了,“这是短痛,你忍着点, 比长时间留在你心里好受多了。再说,你想点别的吧,不要老想着爱情被抽走了这 件事就不那么痛了。” 二一 于是我找了本言情小说看。看言情小说的时候对上面的纯情故事我总想呕吐, 一个劲地去抑制自己不要吐出来当然就顾不上痛了。果然,不去想的时候一点感觉 都没有了。 我看到被吸出来的爱情摆在面前,象一块不规则的花岗石一样,形状奇特,到 处是棱角,怪不得老把我的心划破。拿到手上掂掂,还蛮重的,这么大的东东,竟 然压了我几个月,真不敢相信。 “好了,你的爱情已经全抽出来了。”老太婆说,“现在你的感觉怎么样?还 痛不痛?” “不痛了,”我说,“不过好象身体里少了点什么,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象 很空虚。” “那你明天到医院里去打几瓶点滴就行了。”她在她的黑口袋里摸索了半天, 摸出脏兮兮的一块钱递给我:“这是你卖爱情的钱。” “什么!我的爱情只值一块钱!”我尖叫一声。 二二 对于这么简单愚蠢的问题,老太婆都懒得理我了。我一想想也是,爱情除了给 当事人,对其他不相干的人可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有时候还会危害社会治安, 发生殉情凶杀,漂亮的姑娘家里还有可能出现半生不熟的的小伙子绑着炸药包,扬 言要么嫁他要么同归于尽。爱情多危险啊。 “咚”的一声,老太婆把我的爱情扔到一个铁瓶子里去,发出的巨大响声把我 从床上震得蹦了起来。 “唉,”她叹口气,“爱情除了弄些燥音出来实在是没其他用。”爱情是弄出 了不少声音,有了它才会有诗有朗诵,有港台歌星扭不完的细腰和唱不滥的“对你 爱爱爱不完”,还有家里摔盆砸锅的声音、女人的哭声男人的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男人的喘气声,没有肉眼看到,你简至没法分辩他们正在床上还是在打架。 反正对于不相干的人来说,的确都是燥音。而且也都的确来源于爱情。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可对于这么污辱我的爱情我真有点不高兴了,“老巫婆!” 我说,“我后悔了,我不卖了。你替我还原,痛也好苦也好,真爱留在自己心里总 比在别人那里受嘲弄好。” “妹妹!”老太婆恶狠狠地说,她的态度越来越差了,“爱情走了以后再想恢 复原状是没可能的。经过这一张一弛,你心形状也早已改变了,只是自己没发现而 已。就算勉强放回去,也会裂痕累累。”她把她的东西一古脑儿装进一个破麻袋, 开门出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我现在是一个没有爱情的女人了。 二三 我又上网找到A。 “是你毁了我!”我说,“是你在B面前吻了我,所以才会是今天这样子。” “是因为我爱你呀!”A无辜地说。 “臭男人,当你们不能负起责任的时候不要随便吻一个女人。” “是你不要我负责呀!”A更无辜了。 “云妹妹,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他又说,“无论是网上的还是现实中的, 我都喜欢,你让我觉得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城市很孤独。我爱你,wo ai ni,I love you,我愿意以我会的每一种语言对你说这句话。” 我隔着冰凉电脑屏幕亲吻上面A的名字, 然后我关了电脑切断电源,坐在黑暗 中,甚至没有跟他说再见。 如果我还能爱,多好。 二四 我坐在黑暗里,窗外点点灯火,一条繁华的马路上流动着车河。 可是,我已经没有爱情了。我拿起一块钱买的那只镯子,放在掌心里细细地抚 摸着,镯子已经用强力胶水粘好了,但接头的地方黑糊糊的好难看。你不是如意镯 子吗?帮帮我!我对它说。自从卖掉爱情之后,好象我对任何一个异性产生好感接 连而来的就会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没来由的毛骨悚然浑身发冷。我的心里原来存放 爱情的地方长成了一个黑洞,黑洞越来越大,随时都会把自己吞了。 “云妹妹。”我突然听到一个很细小的声音。回过头来,是一个女人,她披着 长长的纱巾在脑后,眼睛大得夸张,正是镯子上雕刻的那个女人。 “每一个被爱情伤害的人都有这种症状。”她说,“可是他们能自动修复。 你却不行,因为你的爱情被你彻底卖掉了。为什么爱情伤了你一下你就再不相 信它,不忍一时之疼就要抛弃它?” “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它有多重要。”我抓住她的手,这个女人让人感到温暖, 象抓住希望一样,我毫无防备地靠近她,“你一定要帮我!” “其实不用害怕。”她温柔的说,她的声音是这样的好听,“那个老婆婆买了 成千上万的爱情回去了,她已经活了几千年了,一直靠食用人类爱情为生。” “不知有多少人把爱情卖给她了,可人类还不是一样的结婚生子?现在她年纪 很老了,维持生命需要消耗更多的爱情了,所以失去爱情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她有时候是象对你这样骗走的,有时候是高价买走的。” “如果你要找回你的爱情,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但你一个人的力量不行,你必 须找到另外一个受骗的人,联合起来。等你找到那个人时,我就会出现,帮助你们。” 仙女走了以后,如意镯子也化做一道绿光从我手中射了出去。“谢谢,”我对 着黑黑的夜空说,“我很快会找到他的!我一定要把属于我的爱情夺回来!” 二五 可是不久我就放弃了我的想法,因为我发现,虽然如镯子仙告诉我的一样,这 个世纪里,无数人都机械麻木地活着,流逝过快的生活和来往频繁的电子邮件却没 法拿到手上去掂量掂量里面有没有感情的成份。 我问遍了所有的人,没第二个人敢象我一样,承认他卖掉了他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