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二滩 与这条大江的长久相伴使我们对这条母亲河的满怀深情中又多了许多难以说清 的东西。此刻,面对城市斑驳夜色中静若处子的江水,一种敬畏感却依然真实而深 切。我们知道,各拉丹东雪山下最初伴随我们的那条涓涓细流走出青藏高原,穿越 横断山脉,一路接纳百川,此时已大气初成羽冀渐丰,拥有了1000多亿立方米的年 径流量。此刻,她累了。终于把千山万壑崇山峻岭抛在身后,有了片刻轻闲,她是 在沉静中蕴积伟力。她,还有四千多公里的远途。稍稍小憩,在城市的另一端,她 接纳雅砻江后还将继续冲过万滩千险,汇岷江、嘉陵江、乌江、湘江、沅江、汉江、 赣江等八条年径流量均超过黄河的巨川以及无数小兄弟。以年13600亿立方米的水量 浩浩荡荡奔向大海。 (一) 我们随着金沙江进入攀枝花市区时,已是子夜,江水明镜般地映照着钢筋水泥 丛林中的万家灯火,沉静而安详。阵阵江风轻拂面庞,潮潮水气送来的城市气息中 没有了在云南大山中江水咆哮奔腾时熟悉的泥土味。城市的街灯在子夜时分依旧在 熙攘的人流头顶瞪着眼睛,我们也瞪着眼睛,有点有知所措。——充满我们脑袋里 的仍是高山陡崖低头行走的马帮铃铛、暗夜里松涛声中无名鸟儿的鸣唱,我们的行 囊中大叔大婶和他们孩子送的烤土豆、腊肉都还未吃完……自从我们开始从长江源 头各拉丹冬雪沿着这条中华民族母亲河最初的涓涓细流而下后,这种莫名其妙的不 知所措便常常伴随我们。 与这条大江的长久相伴使我们对这条母亲河的满怀深情中又多了许多难以说清 的东西。此刻,面对城市斑驳夜色中静若处子的江水,一种敬畏感却依然真实而深 切。我们知道,各拉丹东雪山下最初伴随我们的那条涓涓细流走出青藏高原,穿越 横断山脉,一路接纳百川,此时已大气初成羽冀渐丰,拥有了1000多亿立方米的年 径流量。此刻,她累了。终于把千山万壑崇山峻岭抛在身后,有了片刻轻闲,她是 在沉静中蕴积伟力。她,还有四千多公里的远途。稍稍小憩,在城市的另一端,她 接纳雅砻江后还将继续冲过万滩千险,汇岷江、嘉陵江、乌江、湘江、沅江、汉江、 赣江等八条年径流量均超过黄河的巨川以及无数小兄弟。 以年13600亿立方米的水 量浩浩荡荡奔向大海。 在城市温暖的怀抱中我们既疲惫又有点激动。进入万里长江上这第一座真正意 义上的城市后,沿江而下,我们将目睹更多的是人战胜自然的伟力而不再仅仅是对 自然的敬畏了。 我们渴望早点见到市区另一端的二滩。在那里,人们花了300多亿 元在建长江流域的第一个人工大平湖。 这个1991年9月主体开工的叫做二滩水电工 程的平湖2000年峻工后,将形成水库面积101平方公里,装机330万千瓦,每年发电 170亿千瓦时,直接为千千万万的人带来光明和富裕。 而在抵达这座城市前不久,我们在云南大山中见到的长江上的第一座“平湖” 却使我们想起来便心有余悸:1996年2月3日傍晚,著名的虎跳峡口的哈巴雪山突然 滑坡,阻断了江流。40分钟后,江水终于又冲开碎石,继续滚滚东去。一座平湖就 这样留下了,成为当地正在开发的一个新旅游景点。在“虎跳平湖”荡舟期间我们 听到过两种说法:一为滑坡完全是自然变迁,地震震裂了山体,山裂了,就阻江了。 另一种说法认为这是人的罪过,树砍光了,山早晚要滑坡,地震只是一个诱因,滑 坡只是个时间问题,这不,终于发生了。 不管如何,“虎跳平湖”的形成是猝不及防的,它的到来人们没有一点思想准 备。它给予人的,是福是祸,谁也无法预料。同样也不能想象,这样的“平湖”如 果有一天突然出现在航运繁忙的江段比如三峡中将会如何?事实上,目前三峡中已 有岩体需要铁链拴住才不致坠入江中。而二滩上,在这里,一切都在按照人的需要 而改变。同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一样,这里的自然变迁是以为人造福为目的,人们 自信地认为自己有能力驽驭这一切。二滩,这个长江上游的第一个巨型水电工程, 其意义也绝不仅仅是一座水电站。 (二) 中国建设银行攀枝花市二滩水电专业支行副行长陈连跃先生是我们有关二滩工 程采访提纲上的第一个采访对象,据闻他参与的一次调查曾为二滩工程节约二三亿 元的资金。自二滩水电专业支行设立,他便一直任副行长,应颇有发言权。 对他的采访,在我们抵达攀枝花的第一时间,即那个使我们浮想联翩的子夜便 在他家客厅开始了。这倒并非我们敬业达到了狂热。事实上,陈是我们的朋友,抵 达川西南的这座陌生城市时,我们身上所有的钱只够打一个电话了,陈家是我们走 出云南大山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驿站。 朋友归朋友,实际上,对于我们,最重要的是,陈是一个对于我们的职业好奇 心极具诱惑力的人的。1996年冬在成都“长漂”十周年纪念活动中相识时,他给我 们的印象有点“不务正业”:他是那场活动的操办者之一,是“长漂”十年回访电 视片的撰稿和解说,平时话不多谈起长江上游的生态问题却马上目光炯炯有神,滔 滔不绝起来。在那次活动论文集的九篇论文中他参与的就有两篇。我们当时怎么也 难以把眼前这位狂热的“绿色卫士”和他的银行行长的职业联系在一起。可以看出, 他对我们也有点好奇:本来挺舒服的记者工作,干得好好的,“徒”什么长江?当 时无暇长谈,便相约我们“徒”到攀枝花见。今年春节前,我们尚在云南大山,陈 的夫人樊枝花电台记者李果便赶到丽江和我们在金沙江畔环行了一个月。 知道陈的事情越多,我们的好奇心便越强。陈一直生活在攀枝花市,在1986年 那场漂流热中扮演过非同寻常的角色。当年西南师大教师尧茂书烈土为和美国人争 夺长江首漂在通天河遇难后,促成后来群体漂流的首次会议就是在攀枝花召开的, 这座不大的城市走出的何平、杨勇、杨欣、冯春、兰为可等,当年都是为数不多的 水上主力队员,成为这座我国唯一以花卉命名的城市的骄傲。十年后的“长漂”纪 念活动上,除了四川省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大家领导,最庞大的一支地方官员 队伍就来自攀枝花。可陈说:那时,顶多投以一种欣赏的日光。心中问号还颇多。 甚至在此后的许多年间他和这座城市中的“漂流名人”都还无意去相识。 缘份来自1992年那次关于二滩过木机道的调查,因为工作关系,在这次有当年 “长漂”队员参与的调查后,他和这些后来大都成为长江生态的呼救者的汉子们成 为朋友。陈说,1992年那次关于二滩过木机道的调查,可以说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陈在那次于他至关重要的考察后便患上绿色狂热病:一有空闲便在长江上游转悠, 成为国内为数不多的到达长江源头各拉丹冬的人士之一;撰写了数份关于长江生态 的建议和报告;参与发起成立长江上游生态保护基金会;前些日子他考察关于二滩 所在的雅砻江后提出:南水北调西线工程不可以从长江流域(包括雅砻江上游)调 水,黄河水断流的根本原因在于生态恶化和过量索取水资源,从长江上游引水,并 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黄河流域缺水状况,反而可能引起三江流域一系列生态变化,实 质上是拆东墙补西墙……他得出结论说唯有绿色才能救黄河。陈目前渴望二滩工程 建成后能在库区建立一个“绿色特区”,——这是一个特别令我们感兴趣的话题。 这个话题后来也引起了二滩水电开发公司总经理刘俊峰先生的感慨。陈说,实在不 行,先建一个生态村落。陈拿出了一份计划:《金河生态乡或金河生态植物园》, 他已经开始行动,筹划着先在二滩库区的金河乡建成一个“生态部落”。 陈给我们的印象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这似乎与他的职业经历以及他的下 乡、插队、出国等应该获得的人生经验不符。陈现在的崇拜偶像是日本人远山正瑛 先生,他说,一个日本人把日本的沙治完了,又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只为治沙,梦 想乃是沙漠变绿沙。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一种让我们惭愧的精神。陈谋划着今年一 定要去拜访一下远山老人。 按日程,次日我们将去二滩公司采访。我们把话题拉回那次改变了陈人生轨迹 的二滩过木量考察。二滩水电站是以发电为主,兼有木材过坝等综合功能的大型电 工程, 其过木系统最初设计为年110万立方米,投资10亿元。这个系统规模到底搞 多大才合适一直令人关注,直到1991年在北京的二滩水电调概会议上仍有争议,不 能决断。二滩过木量的选择,关系到雅砻江下游河道梯级开发的整体规划,如不当, 将造成不必要的资金浪费。 陈等人1992年4月至5月对雅砻江流域木材产量占90%的 道孚、白玉、新龙、木里等五个州属林业局和各县林业局进行了森林资源、生态状 况、人工营林、生产效益、运输方式等方面的调查,行程6000多公里。陈忧心地看 到:由于历史原因及当时对生态环境整体效应的认识不充分,加之各林区大规模集 中过伐,违章砍伐及自然灾害等严重影响,雅砻江流域生态环境已变得极其脆弱; 泥石流, 水土流失大规模产生。森林覆盖已由解放初的40%降至12.32%,低于全国 水平。陈等得出结论说:……生态环境的破坏已达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长此以往, 雅砻江中下游地区生态环境将遭到毁灭性破坏。 一句话,树实在砍得太多。砍树主要是经济效益驱使,但林区大多属高山峡谷 带,生态脆弱,极难复原,并且以砍原木为主的林业生产状况效益很低,得不偿失, 例如:甘孜州州属林业企业自建场至1988年止,累计实现利税总额为1.54亿元,而 1981年四川特大洪灾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约25亿元以上。谁都明白,“特大江水” 的出现,与长江上游森林植被遭到破坏密切相关。同时,雅砻江的泥沙含量自1977 的以后呈增长趋势, 历年春夏季雅砻江水透明度较金沙江为高,但至1992年5月, 雅砻江水因泥沙含量重,明显浑浊呈土红色,这将危及到二滩工程,乃至三峡工程。 陈他们的这份报告在分析了各方情况后乐观地说:“可以断言,雅砻江流域的 森林资源将得到更加严格的保护,林区的林业生产必将受到限制,产量将继续下降, 因此,建议二滩水电站过木系统年过木量按40万立方米设计为宜。” 这份报告引起了重视,这个系统过木量压了下来,工程概算因之减少了二、三 亿元。 陈回顾说那次调查使他刻骨铭心,陈说给他强烈反差的是他在西亚沙漠中的科 威特时,科国人种一棵树要花1000美元,而我们的树本来就不多了却还在砍。他说 从此后他便成为一个“树党”坚持认为:别砍树了,再也不能砍了。 那个子夜,我们在陈家舒适的皮制沙发上品着咖啡“高谈阔论”的时候有着一 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我们的双腿轻飘飘地似乎还在行走,脊背仍习惯性的前倾,直 到李果用玩笑提醒,才又习惯了让脊梁骨充分享受沙发的抚慰。并非突如其来的城 市生活使我们几个刚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城市人有一种如梦的感觉,这种感觉老使 我的思想走神,我们对陈述了这种感觉,我们走出了大山,而他们,那些大叔大婶、 大爷大妈、兄弟姐妹仍将长久地在那里生息,眼前现实地舒适的城市生活与我们刚 刚走出的并不遥远的大山深处同样现实的贫困宛若两个世界,那里实实在在的生计 艰辛使我觉得总是这样高谈环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在那些不通路不通电,甚至 连蜡烛也点不起的大山深处,不砍树他们用什么烧火塘,用什么盖房子,他们如何 生存? 陈说,这是一个深远而沉重的话题,但我们无法回避。 陈说,正因为如此,他对二滩工程的感情,非当局者难以体味。1988年他任二 滩水电支行的副行长以来,一直为二滩服务。他清楚这工程将给整个攀西地区带来 什么,将给那些大山深处的同胞带来什么,32年前,因为建设攀钢等企业而有了攀 枝花市,第四纪冰川残留下来的世界上纬度最北的自然苏铁属的新品种才有可能被 正式命名为“攀枝花苏铁”,因为有攀钢,不毛之地兴起一座城市,城市的兴起带 动了一方土地,带来这方土地的幸福,今天,二滩的兴建将不仅仅使攀枝花拥有了 亚洲第一高坝电站,它还将给整个攀西乃至西南地区带来一个机遇。据初步估算, 二滩工程中至少将有150亿元花在攀枝花。 (三) 动态投资330亿元的二滩工程千头万绪超出想象, 公司总经理刘俊峰先生一般 难得会见记者, 我们去时, 刚有几位记者吃了闭门羹。多年来,二滩似乎一直在 “少说多做”,在这里,没有新闻中心,宣传部之类的专设机构,接待我们采访的 是团委书记赵鲁,她同时肩负宣传任务,赵为我们去找刘总,刘总一听又是记者, 说,不见,又一听是三峡来的,便说那要见见,但我只有半个小时。 采访实际上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刘总清晰的思路和直率的快人快语使采访气氛 热烈而又令人愉悦, 刘总回顾说,二滩的工程时展顺利,工程自1991年9月主体开 工后, 1993年11月胜利实现截流。整个工程土石方总量为明挖850万立方米,洞挖 370万立方米,这在去年底都已经基本结束;混凝土浇筑总量为560万立方米,现已 完成60%计370万立方米;第一台机组1996年8月1日也按计划开始安装。从走过的路 程看,所有的里程碑都是按期或提前完成,保如期发电,是有把握的。 他接着说,展望的历程也令人乐观。今年,上游围堰拆除现在已经结束,主体 工程5月进入讯期后即可注水。 三条导流洞预计11月15日下闸,大坝临时底孔开始 过水。今年年底,首台机组将基本完成安装,第二台机组挂装也要完成。明年5月1 日, 大坝永久底孔将开始下水,水库正式蓄水。二滩的第一台机组将在明年7月试 运转,10月正式实现商业性运行。这比原计划多启动一台机组发电。整个工程正在 按计划的里程碑进行,局部提前。 在资金方面,二滩总投资330亿元人民币,其中外资9.3亿美元。使用上,我们 坚持静态控制,动态管理,效果较好。目前。整个工程概算调增了12亿,但这个我 们将内部消耗掉。 330亿我们不会突破,还力争节约。调增了哪些?移民概算调增 10亿, 原来的1O亿调增到20亿。坝上漂木工程也好增2亿。为什么?过木系统原来 没有细部设计。以前的概算是粗略的。 漂木原来概算每年110万立方米。 现在按40万立方米算。40万立方米少了?不 是。现在看来。没那么多木材,40万立方米可能也没那么多。但是这一点。咱都搞 水电的……咱们说了不算。这个调增跟过木量没多大关系。过多少,设施都得摆在 那里。 今年,是工程建设的又一个高峰年。首先是资金高峰,投资达60.5亿元;土建 今年继续高峰, 浇筑混凝土210万立方米;设备到货高峰,到货上万台套;金属结 构及机电安装也是高峰, 今年全面展开;移民还是高峰,要移出15000人,7月1日 盐边县城开始搬迁;还有送出线路架设又是高峰,可以说今年是全方位高峰。但我 认为,这7个高峰我们都能完成。只有一个高峰不归我管,送出线路是省电力局的, 我想人家会比我干的还要好。其它六个高峰归我管,我认为能完成好,因为第一季 度无论开挖、混凝土浇筑,形势都很好,正在全面超额完成,一季度比计划超出一 半。所以展望下去,前景乐观。当然,困难也相当大,要说困难能说一天。第一个 困难:资金到位,省里这块缺口大,一季度应到2.7亿元,实到1亿元,而今年移民 总计8亿元,上半年就要用6亿元。坝上漂木今年1.5亿元,也集中在上半年。所以, 目前只有靠我们自身解决。我们全力以赴先保移民。这点,希望得到各方面的理解。 第二难,国内设备到货难,二滩设备国内国外约各占一半,国外有十多个合同,供 货情况比较好。国内就比较差,东方电机厂承担的4号机组的坐环、涡壳本应去年8 月到,拖到今年2月底。哈尔滨电机厂生产的2号机组的坐环、涡壳也有拖的趋势; 水电八局和葛洲坝生产的主体工程闸门和主体金属结构也拖了三个半月了。都有合 同,招标时也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执行不了。为什么执行不了?原因很多, 你说工人不好好干活,那不能这么说,比方东方厂和哈机的合同时是于国际合同之 内的,国际合同规定的付款比例1:8:1,签了合同给10%预付款,供货时给80%,留 10%做质量保证金。 这个比例,外方早已适应,视为惯例。而国内承包商争来争去 争到了,给了10%,买原材料都不够,10%买原材料是远远不够,可国际惯例就是这 么规定的。国内啥规定呢?1:2:3:3:1,合同一签给10 %,过一月再给20%,一 下料给30%,这就60%……但是你跟着国际合同跑呢,签合同时拍胸脯,干活时我没 钱,谈合同容易,执行合同难……这说起来,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和国际接轨的问题。 第三难,电价、调度协议、电费结算协议的签订难。现在国家提倡发展独立的电力 企业,像三峡、二滩。但我这个独立的企业仍在国家电力公司大网的制约下,同我 们的话,四川电力局让我们死,我马上得死,所以说,厂网一家,有些改革措施尚 不配套,真正进入市场还相当艰难。目前,这方面的困难对于我们甚至比再建一个 二滩电站还难。第四,移民难。移民这个事情,光靠企业不行,老百姓是不听企业 的,听政府的。作为我们企业来讲,资金到位再不好,也得首先保移民。目前,投 资6.7亿元的盐边新县城已建好, 与旧县城比那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为了安置好移 民, 发展库区经济,我们还修了400公里的环湖公路。电站建成后,还将从每度电 中抽出1-2厘钱,扶持移民十年,这每年有三千多万元,十年就是三亿多元。 刘总说,二滩大电站带动的不仅是库区经济。330亿元的概算,起码有150亿元 花在攀枝花, 这是必然的。也就是说等于这几年给攀枝花注入了150亿元的资金。 除此之外,二滩水电站建成后形成的平湖,按规划将建立一个森林公园,对带动攀 枝花旅游事业作用不可低估。再则,从工地到攀枝花市区,以往没有公路,现在二 滩花了几个亿,建了高等级公路,修了三座跨江大桥,交通条件改善了。原来的渡 口水泥厂是个不景气的企业,二滩给注入了大笔资金用于设备改造,现在这个厂摇 身一变成了盈利大户…… (四) 雅砻江水力资源丰沛, 多年平均流量为每秒1460立方米,年平均径流量570亿 立方米,相当于黄河。按国家的长远开发规划,可开发建设21个梯级大电站,总装 机容量为2235万千瓦, 年发电量达1357.7亿度。其中下游412公里的河段上。就可 建设5个梯级水电站, 总装机容量达1205万千瓦。按规划,二滩电站建成后,二滩 公司将以二滩电站为起点,实现雅砻江流域的滚动开发。目前,官地电站、桐子林 电站等的予可行报告已获审通过。谈起这些电站得天独厚的条件,刘俊峰总经理兴 奋之情溢于言表:首先移民特少,二滩移民算多的了。我们再往上建,移民越来越 少。我们正在研究的官地电站,装机180万千瓦,移民298人,开工以后建五年,就 是可着生还能再生几个? 锦屏二级,装机320万,移民9个。9个人,一个吉普就给 装走了……锦屏一级,装机330万,建成后形成雅砻江梯级电站的最大库容,120亿 立方米, 移民才5000人。再往上,移民就是30人,50人,100人……移民少肯定淹 没耕地少,没有人当然也就没什么耕地。 说起雅砻江的生态环境,刘总不免忧心忡仲:上游泥石流较多,大的滑坡也有 几个。刘总说:二滩建成,对三峡泥沙有个拦截作用。如果上游有几个大电站拦截 泥沙,能解决很大问题。刘总说,现在整个长江上游,雅砻江、金沙江流域植被破 坏的很严重,破坏得相当严重。我们最近也要安排组织一支队伍从雅砻江源头走到 二江口,就这个问题做一次调查。有摄影有摄像,都组织好了,很快就要启程;泥 沙问题,梯级解决了,泥沙也就解决了。刘总说:关于这个问题,朱镕基副总理来 就提出,不要再砍了。再砍中国的植被就全破坏了。再砍,儿孙也没东西了。所以 应该早日把森工局改成育林局。但这话得朱总理说,咱们说了不算。而且这一带。 特别是上游地区好多县,就靠砍木头生存,就指望砍木头发工资……砍木头,砍着 容易长起来难呀! 长江上游的生态环境,我们认为已经非常可怕了。所以朱镕基总理来,我们大 声疾呼:木材不能再砍了……但咱们说了不算,不好使……你比如说,围绕着二滩 这个过木设施,这个东西我们花了9.3亿。我说这9.3亿我不建(过木机构)了,给 雅水局。 养!存在银行吃利息都把他们养起来了。别砍了。用这9.3亿搞搞其它工 业和产业, 干什么不行?这9.3亿给雅水局。他能建多少工厂,那几千人不养得富 富有余吗?别再砍树了……还这么整。我认为是可悲的下场。 林业系统有个叫欧绪凡的高级工程师最近给我们写了封信,也抄报给了国务院, 引起了一些重视。他的意见很直:第一,雅砻江、大渡河木材没有多少了,不能再 砍了;第二,所有水电工程都建过木系统,是错误的。第一条,本来就没有多少树 了,再砍,后果不堪设想。第二条,建过木设施花那么多钱有必要么?本来,不该 砍的树都是宝了,砍了不搞汽车运输,还搞水上漂,你看水上漂的木头,头撞头, 尾撞尾,撞坏了不算,还在水里泡着,太阳底下晒着,都裂了……本来木头就这么 珍贵,还这么破坏!为什么不搞汽车运输呢?如果搞汽车运输,我们二滩论证过, 用不了9.3亿。 有1.3亿也用不了,省8个亿。因为坝上漂木漂下来漂到稳水区,就 装汽车,从坝上运到坝下,几公里外就是桐子林火车站,装火车就走了……这非要 从坝上从大过木机道浩浩荡荡过来,再这么漂几公里,完了再这么上岸。这简直是…… 这个过木机构只起几公里的作用? 十多公里吧。刘总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关于二滩这个过木机道,与刘总不同的另一种看法是:木材从过木机道漂下来 后,不是在几公里外的桐子林火车站装车,而是可以漂到几百公里外的宜宾、重庆 再装火车。 刘总越说越激动: 为这十几公里,花9.3亿。过坝花4.2亿,上下一动又是5亿 多。 记者问:如果按原来的年过木量110万立方米设计,不更惨? 更惨, 现在已经惨一半了。洞子是按110万立方米做的。设备按60万立方米买 的。洞子可不就白打了。搁那儿了……这就是个体制问题。这个婆婆说我的重要, 那个婆婆说她的重要,没有那个婆婆去平衡。我历来的观点,电力部和林业部、交 通部“打架”,十次有九次电力部输、林业部和交通部赢。至于成不成那是另外一 码事…… 宝珠寺过坝系统,失败。龚嘴又建一个,失败。铜街子再建一个,失败。三个 全失败。但,不建又不行。林业部不干。建嘛,失败。白建了。变成了纪念碑。二 滩是不是个纪念碑。我还不敢下断论,起码多花钱了…… 如果二滩搞坝上过木,搞汽车倒过来。一台汽车10万,买它1000台才1个亿呀。 干啥用1000台呀?我们算了,按每年30万立方米木材计算,有1000汽车绰绰有余, 1000台汽车才1千万,买它500台,400台放库房存着,能干多少年?这小学生的帐。 帐谁都会算,但体制问题……没办法…… 铜街子是失败的。龚嘴是失败的。宝珠寺是失败的。这儿还这么干,不干不行。 这事儿叫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吃也死不吃也死。已经失败三个。四川木材过坝问题 上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这得国家计委说话了,国务院说话了,谁说话好使啊?我 说是失败的,我说话等于零呀。你还得老老实实去整去吧。 所以我们说二滩木材过坝系统可能是个失败的,咱别说肯定,起码多花钱了, 就是不失败也是钱多花了。他希望滚动开发的官地、锦屏一、锦屏二别再搞这种系 统了。这个失败以后别再失败了,有这一条也是好的。要不然林业部还要再接着整 下去,到处凿些窟窿还在整。整了还都失败。 (五) 上游的生态恶化令刘总忧心,二滩库区的现状和未来将要面临的一些事情也令 刘总寝食不安。 二滩工程使用了世界银行贷款。世行贷款规定要把水土保持好。要建森林防护 带。 但概算就列了200万元。刘总说:这200万我统统用上,好干什么?200万我能 干什么?这事还得靠政府。 二滩现在还面临着一个如何搞好“社会管理”的问题。三峡是封闭管理。我这 里是敞开管理。老实说,管不了。二滩工程完工后这块区域将建成旅游开发区,自 然公园。攀枝花这个决心也下定了。这个区域管理怎么理顺。我们希望统一领导。 统一规划,统一开发。现在,这第一步还没走出去呢。首先,这个区域基建过程中 的治安问题就令人头疼。攀枝花市成立了二滩公安分局,二滩拿钱给盖房子,拿钱 给开工资,拿钱给配设施。但这片国土又属盐边县,盐边县又要抢这个权。这来抢 去……政府给的权和我企业又不相干。 但是,咱就说,矛盾重重。3月13日,盐边 县的公安局把二滩公安分局给打了。 3月14日,盐边县几百老百姓把二滩公安分局 给冲了, 玻璃砸碎一百多块,警力砸坏5辆,公安局和公安局打。咱们怎么整?这 只能靠政府……是不是。咱企业没办法呀。所以老百姓说啥呢?新四军和八路军打 起来了,共产党管不了……这话说得呀!令人痛心,影响相当不好。我们一再呼吁, 综合治理统一起来。谁管都行,统一。 第二,这个地区的规划也得尽快统一起来。你看,从桐子林火车站下车一过来, 全是“棚户区”,都是盐边县盖的。简直垃圾成堆。污水横流,道路堵塞。车站旁 边那一段,经常道路堵塞不说,还老是有打架、闹事的,这盐边县又不管,就收费。 市政府再不管,企业不更完蛋吗?多次有中央、省里领导从桐子林本站一下车,一 看,就说,这哪是和国际接轨。进人垃圾堆了。原因是什么?没有统一规划,市里 管不了,盐边县又不管。所以我说,别说将来怎么着,现在二滩就和你们三峡没法 比。三峡封闭管理挺严的。人家统一了,咱这……应该说,省公安厅有文件,这个 地方公安保卫由二滩分局管起来,盐边县我就不执行,市政府也没招,省政府下了 文件市政府也没招,市政府下过文件,盐边县也不执行,市政府还没招。没招两家 打起来,还没招,那咱有啥招?所以,我们这里感觉特别不安定。我举一个例子, 盐边县某单位有个干部, 是攀枝花大学毕业的,一天晚上,他领着8个包工队的农 民,手持铁棍、钢筋,冲进我们院里,逢人就打。这边都是知识分子,谁和他去玩 命?都吓得跑……后来,我知道就告诉二滩公安分局你赶紧给我处理,这是有组织、 有计划、有预谋的报复行凶、寻衅滋事、扰乱治安。二滩分局很快处理了,这一处 理,他们也不知怎么知道是刘俊峰给二滩分局打的电话,报的案,给我来了一封恐 吓信!“你小子从东北来到我们盐边县境内,你老实点,小心你的脑袋……”我一 看,笑了笑,我也不是三岁孩子,你一吓,我就跑?就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我给市政府说,这事你们也不管,我也不希望你们把他怎么样,起码,这 也叫干部,批评批评也是应该的吧? 所以我说,这管理体制不顺,真是没办法。 前些天,省里一个常委来二滩视察,我陪着去工地。工地上我们不修了个观景 台吗?你们也看到了,那里有6个老头看着,搞搞卫生,6个老头收点门票钱。这门 票钱是攀枝花是物价局定的, 我们敢定价吗?这6个老头收的这点钱,也就够老头 开开支,搞搞卫生,看看设备呀,起这点作用。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刚好盐边县 的一个执法单位的一个领导干部令这一帮人来了,老头上前说,你们买票呀! 买什么票?这里是我盐边县的地盘,老子在盐边县看什么都不花钱! 老头说:这怎么说话呢?谁是谁老子呀?我都七十多了…… 不买票就不让进,不让进就吵起来了。 省委常委过来插话说:别吵别吵,同志,那都有个规矩,人家售票你就得买票, 没规矩哪行?如果没规矩,到商店看见彩电好都往家抗,人家让吗?不乱套了…… 你是干什么的?一边去! 我是省委xxxx……常委严肃起来:咱们可都是共产党的干部,共产党员应带头 守法。你还头戴国徽,更应该守法……什么你的地盘我的地盘?共产党的…… (六) 这样一种说法已得到公认:到二滩是不出国的出国。目前,有来自39个国家和 地区的700多位外籍人土在二滩工地劳作,这里本身就是个“小联合国”。 二滩水电工程是我国引进世界银行贷款额度最大的建设项目,也是世界银行自 成立以来,对一个单项工程发放的最大一笔贷款。二滩工程主体和主要设备实行国 际招,主体工程之一的拱坝工程就由5家施工单位联合组成:意大利英波吉格公司、 法国杜美思公司、法国大马塞公司、意大利托诺公司、中国水电八局……外资和外 国承包商的参与,不仅带来了国际上先进的施工技术和机械设备,例如围堰的高压 施喷灌浆、跨江爬坡快速缆机、高效天井钻机等,同时,还带来了国际承包商所惯 用的一套管理划度和体制,使中国施工队伍从中学到了不少有益的东西。 在二滩,有一件带有玩笑性质的事情流传深远:一次,为了合同中的100美元, “老外”坚韧不拔地谈了三天,寸步不让。谈妥后,请客祝贺,却花了不下1000美 元。 1000美元和100美元那个多?老外当然不是不会算帐。这件小事给二滩人的震 动相当大。老外傻么?不傻。我们傻么?同样不傻。观念不同罢了。而在日益深入 的商品经济中,我们走向市场需要转变的实际上就是这样一些我们不得不跟上观念。 这和道德无关。一个素来信奉“君子不言利”的道德标准,痛斥“无商不奸”,鄙 视“商人重利轻别离’的文明古国,现在被绑上了市场经济的战车。这之中的观念 转变是痛苦的。但我们不得不在痛苦中与之适应并加以运用。这样,才不致于再被 抛在没有丝毫脉脉温情的战车后面。我们已经落后了。现在,我们只有正视现实, 奋起直追。 在二滩,正是因为有了适应市场条件的观念,有了先进技术和设备,有了行之 有效的管理体制,整个庞大的二滩工地上的施工队伍不足6000人。而工程业主二滩 水电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和二滩水电工程公司也仅有正式职工300多人。 这,在以往 是不可想象的事。 二滩工程截流时。没有一位记者拍到那个历史瞬间。原因很简单,原先预计的 截流日期尚未来临时,出现了一个最适合截流的天赐良机。那么,赶快截吧。根本 来不及通知记者……这在以往也是不可想象的。 观念,观念就是思想,而思想是指导一切行动的基础。有什么样的观念就会有 什么样的行动。国门打开,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更需要一 些全新的观念:这是一个不知在多少不同场合被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各级领导各种 场合各种宣传工具反复说起反复宣传反复强调的话题了。转变观念转变观念。这个 说起来很抽象的东西,其实很多时候是实实在在地看得见的。 1989年,刘俊峰总经理初来二滩时碰到过的一件小事他至今难忘,并时常提起 以说明他的观点。那是一个周末的夜晚,几个人到市区的一个小餐馆吃饭。吃完了 很自然地喊了一句:小姐,结帐。 小姑娘跑过来了,满面怒容眼睛立着瞅了半天,嘴里喊出几个字:你妈才是小 姐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客客气气喊结帐怎么反过来骂我们呢? 这在今天已经可以笑谈了,但当时,那个姑娘就认为喊小姐是骂人呢。当时, 人的观念就封闭到这个程度。 这其实一点都不奇怪,我们叫同志叫多少年了。即使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广东, 习惯小姐这个称呼也才多少年?这不是说哪儿人有问题,哪个地方怎么样。什么事 情都有个过程。现在你在攀枝花喊小姐没人骂你了吧。 二滩呼啦啦一下子来了700多个“老外” ,这些“老外”攀枝花人现在已视做 邻居,没有丝毫的好奇和羞涩了,这也只是几年的事。 而对于天天和“老外”打交道的二滩人。这种人与人之间观念的碰撞和适应体 现得更加明显。 在宜昌,我们《中国三峡工程报》老总金长江先生叮嘱我们到了二滩一定要去 见见王凯先生,这个二滩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1996年冬,我们的金总和王凯等参加了一个代表团同赴巴西。在巴西外方安排 的一场娱乐活动上二滩人王凯突出地凸现出来。那是一个类似卡拉OK的场面,一一 落座后,巴西人便上台拿起话筒介绍说,欢迎大家来到美丽的巴西,今天来的客人 有英国、法国,日本,韩国人等等,希望大家都唱一首代表自己国家的歌共度良宵。 也许是主持人疏忽,也许是别的原因,偏偏介绍时就没提到中国。日本人首先上去 高歌了一曲……台下的王先生坐不住了。日本人刚一结束,王凯先生便上台彬彬有 礼地拿过主持人的话筒说:我们来自中国,Chinaese,我们是中国人,我们的文明 古国怎样怎样,我们的人民怎么怎么……我们是到巴西的友好使者如何如何……顺 便还把自己佩带的一个国旗徽章赠予主持人。 王先生幽默而流利的话语很快博得了掌声,王凯先生说完了又指挥在场的所有 中国人上台,大家整整齐齐地高歌了一曲《我的祖国》…… 金总说:当时,掌声雷动。那一刻,他便对王凯,对二滩人产生了一种特殊的 感觉,很遗憾。我们在二滩没有找到王凯先生。他出差了。我们说起此事便议论: 除了开朗性格使然,如果王先生不是来自“老外”堆里的二滩,而是刚从一个不见 外面世界的的封闭山沟走出,他当时会不会继续保持我们国人一贯的温文尔雅,礼 貌恭让地听着,脸上还挂着特有的中国面孔的善良笑容,什么也不会发生。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最起码,这件小事上,王先生有了一种从容面对的平等 心态,这种平等的心态,对于干好我们的事情相当重要。 也许是挨打挨100多年了, 1840年以后我们一直在苦难中挣扎,百年屈辱使我 们变得相当脆弱,干起事情老容易偏激,忽左忽右。国门一开,“外国月亮都比中 国圆”,成群结队的姑娘哭着喊着要去嫁洋老头。“崇洋媚外”成了说起来令人讨 厌但现实中触目可及故事俯首皆是的社会病态。这时候,王凯先生那样的平等心态 就更加弥足珍贵。但同时,在事情的另一面。“天朝心态”的遗存也需要时日来面 对。 跋涉在云南的大山中的时候,我们曾在金沙江畔美丽的宝山石头城呆了一周。 宝山石头城曾是纳西族历史上的一个重镇。岁月沧桑,这个昔日的重镇现在是一个 不通路的乡间村庄。这里风光优美,宛若世外桃源,保存着中华民族最古朴的民风。 我们住在村中在我们看来最知书达礼的李大叔家。一去,大叔一家都把我们当自己 人。我们住的吃的都是大叔家倾力而出弄得最好的。在一家人的滚烫热情中,我们 甚至不好意思提房钱饭钱。我们硬着头皮提了,大叔总说:这个不怕,来了住好吃 好就行了……一天闲聊,大叔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不管纳西族还是汉族都是华夏 族,都是好兄弟。你们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吃得住的,家里都有,这个不怕……但 说起时常来村中探访的外国人,大叔就换了一种口气说他们的怪样子。说他们胳膊 上的长毛、身上的怪味……大叔说:我家里是坚决不让他们住的,给多少钱都不行。 李大叔说:虽然,他们也是人…… 在大叔心中,也许他们还是“夷人”。 对于大叔这样的父辈。虽然他们视外国人仍然为“虽然,他们也是人……”但 我们无法也无权做为说笑的谈资。中国真是太大了,高山阻碍,深谷横切,开放与 封闭。富裕与贫困。反差令人触目惊心,这就是我们的国情。共同富裕是我们的目 标。道路漫长,但一切都在变好。在路上。我们以什么样的心情前进。如何面对前 面的人和身后的人,其实是我们共同面临的问题。仔细想想,事情其实是一回事。 (七) 抵达二滩前。我们在云南大山中徒步二月所见的较大的一片原始森林是丽江县 奉科乡、宝山乡地段的一块海拔三,四千米的茂密次生林。据说,这片森林是有一 年云南省长和志强先生回家乡视察时下令再也不能砍了,而得以幸存。 我们去时。这片森林旁的宝山乡乡长邱福雷正为二个村子必须搬迁而发愁。整 座山都在滑坡,村子面临灭顶之灾。而搬二个村子绝不是件简单的事。光资金就是 个大问题。 邱乡长回顾说:小时候,在这一带,森林茂密到人走都走不过去。 可现在……邱乡长指着乡政府接下的山沟说:1991年他刚来当乡长时,那山沟 有五米宽,现在山洪冲宽了十倍,有五、六十米宽了。去年的一场山洪,这条沟边 有60亩农天一下子毁于一旦。 幸好,1995年开始封山了。再不封,人很快就真的再也无法在此生存了。 山是封了,可乡里大大小小家家户户还是都得烧火塘,用木头盖房子。仅烧火 塘,邱乡长做过一个统计,这个8000多人的乡—年至少要烧掉的二十万吨柴火。不 言而喻,这火塘烧得是什么:树。还有,有些村落的生产方式至今仍是这样:今年 找一片林子,放火烧了,种上土豆,收了。明年换个地方,再烧。封山,是不让砍 了,可总不能不让人吃饭。不种土豆,不烧火塘。吃什么?人是要吃饭的。 就这样,砍了种,种了再砍,还总是不够吃。全乡每年还要吃20多万斤返销粮。 甚至,在极偏僻的山区有些家庭竟连锅都没有。邱福雷乡长前不久就刚为高寒 行政村送去了400口锅。 平常,这些人的主食就是火塘里烧出来的土豆,再有就是 把荞麦面捏成团,扔到火塘里烧熟,吹掉灰,就是美餐。 得推广节柴灶,沼气,太阳能等等之类可以不砍树或少砍树的东西。但除了资 金,怎样说服大家放弃火塘,尚任重道远。邱乡长说。 还是有个观念的问题。 1996年11月底。《科技日报》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科学家十年后回访考察长江源 治理长江上游环境应建立相应机制 本报讯记者沈英甲报道:一批曾在10年前参加长江漂流的科学家和探险队员, 11月下旬完成了对长江源头和长江上游的回访考察。他们在考察中发现,长江源头 及上游地区的生态环境呈恶化趋势。若不及早采取有力措施,将影响到长江中下游 地区,甚至影响到三峡工程。 10年前在“长漂”中负责科考的副总指挥、中国科学院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 究所研究员唐邦兴和当年“长漂”主力队员、现长漂公司总经理杨勇等率队进行了 这次考察。他们说。现在长江上游一些地区的地貌与10年前相比已发生了较大变化, 在江源及通天河段,冰川退缩,草场退化,河流、湖泊干涸,河床泥沙淤积现象加 重,沙化地貌不断扩展。通天河两岸已出现大面积沙丘,70年代迁址新建的曲麻莱 县城90%的水井已经干涸。 乱砍滥伐已危及到保持水土、涵养水源的金沙江上游原 始森林,使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和土地荒漠化不断发展。 目前环境恶化已使这一地区尝到苦果,历史上不多见的风灾、雪灾、雹灾正逐 年东移,今年初的一场大雪使青海玉树、四川甘孜地区损失惨重。生态环境恶化还 使一地区出现了掠夺生态资源,破坏自然环境,野蛮索取开发谋求存发展与大自然 无情报复的恶性循环。 他们认为:多年来国家已在长江上游地区投人了大量人力财力保护生态环境, 但这一地区地处偏远,气候恶劣,治理难度很大,应建立长江中下游经济发达地区 在生态建设,资源开发、脱贫致富等方面对长江上游地区承担义务与合作的机制, 以切实加强长江上游地区生态科研与建设的投入,抓住“长防林”建设和西部开发 的有利时机,全面启动长江上游的生态建设和灾害整治。 当时,这条消息我们徒步长江考察采访队曾发往多个媒体,几乎全被枪毙。唯 一就是这个以本报记者名义发的《科技日报》。有回应说:这不明摆着让我们拿钱 么? 我们在成都采访唐兴邦教授和杨勇时,他们进一步介绍说:长江上游流域的水 土流失面积已达60万平方公里。目前,这一区域的“荒漠化”仍在扩大。长江上游 地面侵蚀物总量约15.6亿吨,虽与黄河流域相近,但因地面物质较粗,滑坡,泥石 流区侵蚀物质中石砾泥沙混杂,能被水流远程输送的细粒物质较少,目前主要淤积 在支沟、小支流,不直接影响干流。正因如此,目前长江上的水土流失不象黄河那 样引人注目,但如果任其继续发展,后果将难以预料。同时,在长江上游广大的山 丘区,坡度陡、土层薄、雨量大,土层抗侵蚀的年限短,水土流失使有限的土地很 快丧失农业利用价值。金沙江两岸,贵州高原等地区,有些县一年就有百亩甚至上 千亩上地变成光石板,其后果较之黄河更为严重。水上流失是山丘区人民贫困的根 源。 目前,长江上游的贫困县约占全国贫困县总数的五分之—。 (八) 离二滩, “绿色传教士”陈连跃和我们一起回家。途经盐边新县城,耗资6亿 多元人民币的高楼群和宽阔的街道果然名不虚传,十分现代化,但光秃秃的。 一阵风气,便飞沙走石。陈这个“树党”便抱怨:植树节都过好多天了,干吗 还不种树呢?口中还念念有词:大风起兮尘土扬…… 我们笑着应对:好在种树已留坑。 这不,城区已圈出了绿化带,街边人行道的地板砖里留了种树的位置。 未来的盐边县城是不会象现在这样飞沙走石的。 1997.6.18草就 2000.2.16整理 附记:本文中反复提到的二滩过木机道,当时就有朋友预言是个纪念碑。乐观 点是还没有镶金边。一年以后,随着全面禁伐长江上游的森林,这个预言即得到证 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