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 早上,又是那个时刻,我忽然醒了。一阵孤独袭来,好象滚烫的热浪,翻腾着, 排山倒海,从头直入到我心里。心被冲得晃了几晃,牵动了浑身的神经和肌肉。我 被冲得僵住了。 世界上只剩我独自生活了,再没有一个人。 把身边的人依次想了一遍,他们就藏在电话那头,可心却如此遥远。哪一个都 不再是我的,都有自己的轨迹。都不想再拥有。 我又都想拥有。 让我拥有,随便哪一个。 “不如分手吧……”电话里说。 深夜打车冲到他家。“为什么?” “我总是这样,没长性……再这样下去,我怕伤你更深……” “那么,再和我睡最后一觉吧。” 他用被子把自己隔得严严的。 早上,我是在那个时刻醒的。燥热。翻来覆去。和他交谈,他闭着眼回答我。 “再抱抱我,好吗?” 他让我进了他的被子。腿又如往常一样,纠缠在了一起。它们好象还不知道发 生了什么,浑然不觉的亲热。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扭动起来,摩擦着他同样扭动的身体。 “不如再来一次?”他问。 “好……Thelastlove……” 从此,这个身体就不再属于我了,它将离我很远很远……好好告别吧。我在绝 望中做着,感受着最后的快乐。 之后,他搂着我,长久地沉默。 这就是李玄。象风一样的男人,他给了我两个月美丽的爱,在我还没有体味尽 这份美丽,不敢相信这天赐的爱时,离我而去。 他象风,我象树。 风是黑色的旋风,吹过了,去了遥远的地方。 树,叶已落。 两个月以前,我因为遇见了李玄,和陈向分手了。李玄的炙烈让我从冷凝的状 态苏醒过来,我感受不到我对陈向的爱了。我什么都没再多说,一下子把该还的东 西都给了他。到那天,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零四个月了。我毅然的样子,不准备回 头。我以为我找到了我向往的真爱。 而“真爱”是那么短暂。当我无知无觉地回到陈向的身边时,我里里外外都已 麻木。再回头,这又算什么呢?我痛苦矛盾的想着,但是阻止不了这种自己都讨厌 的行为。 把头枕在陈向的肩上,心灵是平静无波;把身体缩在陈向的怀里,紧张的我放 松下来;听着陈向的心跳,我安然入睡。 他再次情不自禁触摸我的身体,我却本能地反抗,仿佛在为李玄保存他的东西。 当陈向将我的乳房紧紧握在手中时,我是那么无力,无法动弹。只有心里在一声声 绝望地叫着:“李玄……李玄,快回来吧,看看他们把你的东西怎样了?!” 陈向无法勉强我,他悲伤的放弃了。 我抱着膝,在床上缩成一团。 “你的习性十足的象只猫。个性也象,忽而亲昵撒娇,忽而又躲得远远的,琢 磨不定。” “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所以我无法决定我是否该和你在一起。” 我对陈向说。 “我知道你有多爱我,可是我不知道那爱是不是我所要的。我不知道我还爱不 爱你。”我说。 “不存在心灵的交流。”我说。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这么长的时间,我没有一处不是在为你考虑!” “你的‘你’只是你心里的‘你’,不是我。你无法理解我所想的。” “……” 我渴望的爱是心与心的契合,不用多说,彼此的意思就能互相明白。激情过后, 是意识的坚实基础,这爱才能长久的存在。 陈向做不到。李玄也做不到。 多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我去了吴崎家。进了屋一屁股坐在他沙发里的袜子上, 里里外外都麻木了,不能再动。我一句句的说了很多,但多半没说完就哽咽住了。 为了不哭出来,只好沉默。他说得更多,好象都是些祈使句式的至理名言。一下午 我只记住了一个对话。 “为什么?”我问。 “等你再大些就知道了,真的。” 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一个小饭馆,我和吴崎面对面坐着,桌上放着粗糙的几碟 小菜。在人的印象中更加无法磨灭的,是林立的空啤酒瓶,绿绿的象个小森林,长 在我俩面前。我全身麻痹,上厕所要扶着墙轻手轻脚,每一步都象踩在云里。 我们一直在说,却不知道都说了什么。我们都咧嘴乐着。我仿佛已经忘了我该 伤心。 直到他说:“你还挺能喝。”胃里的东西就一下从端正坐着的我的嘴里如泉涌 出,把伤心也带了出来。从此我就趴在桌上长吁短叹,只有叹气才能阻止我把心里 的话说出来,并且在不说出来的情况下,心里舒坦一些。我耳边一直响着一个临桌 男人粗壮的声音: “这女孩我好象在哪见过,要不我替你送她回家吧。”“没有,不可能;谢谢 您了,不用了。”吴崎重复着。 我的衣服已经被我弄脏了。他把他的白色外套给我换上,上面散发出干净的味 道,让我暖洋洋的舒服了很多。他搂住我过马路,我干脆靠在了他肩上,心里只想 着:也许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是我意识成型的十五、六岁时候,和吴崎一起度过的。向往他被禁锢的身体 里无禁忌的思维,他可以在现在阻碍重重的社会里自得其乐。我是一半的他。 我们在不同的大学上了同一个专业;我们凑巧的住得很近,又凑巧的先后搬到 了另一个离得更近的地方;甚至我们的字迹象得和一个人写的一样……他从不会误 解我的意思;他善于发现我头脑无意流露出的闪光;我们可以同样热中于一件事情: 发现美,创造美;我向往变成他,白色的他。 镜子里,我的身体丰满又细致,有着完美的线条。如果这一点我不能肯定,我 可以从街上人们的目光中感受到。它随着我的扭动而呈现出优美的曲线,诱惑着我。 如此美丽的身体,谁来代我拥有它? 李玄? 李玄。 他的身体令我满意。他苍白瘦弱,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温柔;而每次的进入, 都带我离天堂更近一分,好象黑色的旋涡,把我卷进另一个极乐世界。爱他修长细 腻的身体,线条如我一样的流畅。 李玄,这么美丽的身体,你不要了吗? “喂……?”电话那头他没睡醒的声音。 “我。” “哦……” “你又找到了吗?” “没有。”他似乎醒了点儿。 “我现在去你那儿。”我挂了电话。 他穿着条裤衩开了门,细长的他就又钻进被子睡了。毕竟才早上7点,对他那样 一睡到下午的人,实在早得不可能起床。 我坐在床边,把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头发松软软地,轻轻垂向额头;闭着眼 睛更显出他那长长的睫毛。他睡得那么心安理得,好象他没有为我开过门,又好象 我本来就应该坐在这里。他还躺在一个月前我离开他的位置。 我把衣服一件一件脱完,钻进他的被子。他面向床里,我的脸颊贴着他的背, 手臂环绕住他,让自己的胸能贴上他……全身都紧紧贴着他。他喜欢我从后面这么 抱着他。 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热些。 刚刚贴好,他就转过了身,搂我在怀里。他的腿夹着我的,继续睡。 我吻了吻他的脖子。他的脖子那么细嫩,稍稍一吻就能留下痕迹。我细细的啃 咬着,想从中吮出奶油的甜味。他温热的呼吸在我耳边,我抬头再次端详这张我看 不厌的脸。 他睡得象个孩子,纯洁,无害……这个人我已经不能再爱了。他的心也还没长 大,还没学会珍惜和责任。那不是我所要的爱。 颜色鲜艳的唇,我凑上去尝。他半睁开眼,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我看不出那 双眼睛里面含着什么意思。他开始动了,我可以感觉到那个顶着我腹部的硬物。我 的身体自动去迎合他的,我们紧贴在一起,蠕动着。 他喘息起来,我也是。直到他再抵不住,轻叫了一声,压在了我身上。 我梦寐以求的身体,再次占有了我的珍爱。 我不明白,身边的男孩中,我最爱的,我最可依靠的都不是他,但为什么我却 惟独对他有这种欲望呢?别的人,哪怕是在我心里最向往的吴崎,我都没有让他碰 我的念头,不然我会感到恶心。陈向呢?他以前总是那么急,让我有一种被蹂躏的 感觉。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象他那样的温柔,用他的手,用他的全身,一丝丝,一 缕缕地将爱欲沁入我心里。 汗湿的两个人,无力地躺在床上。我象被喂饱了的婴儿,满足的睡去了。我知 道他在看着我,所以我让自己的全身毫无遮拦地袒露在他面前,就这样面朝上方, 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见到他躺在我的胸前,在若有所思似的把玩我的乳 头。也许我就是被这骚扰弄醒的。我哼了几声。他的嘴凑上去吸吮它。我翻过身, 俯下去寻找他的唇。 我们就这样躺到天黑,不知疲倦的重复着同一件事。然后我走了。 “我作品得奖了,一等奖。” “我作品都出国了。” “真的,全国最高奖,我骗你干吗?” 想想吴崎整天憋在屋里琢磨,再加上他令人羡慕的思维方式……不是没有可能! “你等着,我这就过去。看看你搞出个什么来!” 十分钟后,我已经坐在他的电脑前发愣。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你杀了?你对我是个威胁。”我缓过味儿来后的第一句 话。 他的东西,仔细想想我也有可能做出来,可是能不能做得那么好?我真没有把 握。 “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我又向他问了很多专业性的问题,他都一一 解答,我才发现他原来比我懂的多得多。 “我们一直在走着同一条路,而你总是走在我前头。”我团在他椅子边,胳膊 枕在他椅子扶手上,又是猫的姿势。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目光迅速挪开了,仿佛怕我从中看出什么。其实他完全不 必害怕,我从来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过什么。它们总是那么深不见底,明亮却朦 胧,没等看清,就陷进去了。 他的脑子里到底想的都是些什么?我们无话不谈,除了对彼此的感情。自从16 岁生日那次醉死在饭馆,我们的生活就有了距离……不是我愿意,而是他在刻意躲 避我。 “记得那个夏天吗?你说我长大了就知道了。我现在长大了吗?” 他上下打量我。我不自觉挺了挺胸。它们也很给我面子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的确足够大了……” 我仰头望着他,等他继续说。忽然有了小女孩时和他在一起的紧张。 “那时候我没有能力为你负责。” 那时我是班里的优等生,而他只是一个在为升高中发愁的男孩。他能给我什么 样的未来?谁也不知道。原来在他意识到我们的爱时,他已经准备好了长久的付出。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孩?!不,是男人。他的放手,是他为我努力的承诺,不求朝朝 暮暮,但求一个可以长久的未来。 一个为16岁的爱而奋斗的男人……如果他无所成,也许他一辈子都会告诉我这 句话。看起来随随便便的他,却有着及强的自尊心。他什么都为我想到了,而我, 那时只在浑浑噩噩的哭泣。 “得了奖,已经有公司请我了。” 不知何时,我已热泪盈眶。我的泪眼,陷入了他的深邃。我们靠近,再靠近…… 时隔六年,我又得到了他的吻。 躺倒在他家的地毯上,他在吻我的唇,我的脸,我的脖子……我闭上了眼睛, 看到了幸福的降临。这不就是我一直所要找寻的爱么……唇边勾出了月牙的弧度…… 。 李玄!? 闭上眼睛的我,感觉到的竞不是吴崎!那吻,那爱抚,仿佛全都来自李玄,我 甚至可以看到让我感到这一切时,他所有的表情和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栩栩如生! 我急忙睁开眼,看到的是吴崎。我仿佛无法接受……吴崎,你为之努力的女孩 已经不存在了……她独自走的路太长太远了,她所在的世界是你所无法想象的。 ……我猛的挣扎开,跳了起来,抛下吴崎在自己的眩晕中。 看着横在脚下的身体,我忽然想吐……它没有李玄的那样美丽……李玄细长的 小腿、耳后的茸毛……一些微小的细节总是在影响着我的情绪……天哪,我在想什 么?!我爱面前这身体的拥有者……然而我又不能再爱……我将失去获得真爱的可 能。我成了躯体的俘虏。我想着,一步步退到了门口。 我的背用力顶着门,仿佛门能给我力量和勇气。 “对不起……”吴崎以为他的“冒犯”让我生气了。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费尽力气,终于开了口,“我再不配让你 爱了!”我一口气奔下楼,奔到了眩目的阳光中。周围一片明亮的白色,几乎将我 吞没。 对李玄以外的人没有身体的欲望;对吴崎以外的人没有交谈的欲望。 不接吴崎的电话—-我已经不知道怎样开口与他说话;缩在墙角,听着他疯狂的 按着家里的门铃。 陈向陪我逛街、飙车、陪我喝酒吃饭、陪我在DISCO狂舞。在他家,他看着我尖 叫、哭泣、骂街。 他给我换上我心爱的睡衣,陪我入睡。 今夜,一个人。又忽然想念起远方的那个身体。 一个绝望的黑洞。吸走了我所有的阳光。 短短的裙子,短短的上衣,包裹着我即将爆裂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要把 衣服撑破。 过来吧,我需要你。孤独的形体需要另一个的温暖。 忍耐……尖尖的指甲挠着苍白的纸面,发出谙哑却刺耳的声音,好象身体内部 的尖叫。 裹着欲望的血肉,这就是现在的我。 失去了吴崎,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幸福。恨李玄,恨自己,身体又在渴望着。Do om。 ……一切都已注定。 无穷的力量在积蓄,焦躁地等待爆发。 安静,杀人的安静。 门铃响了。李玄站在门外。“我刚好在附近吃饭。” 他的魔力就在于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暗暗的灯光,我给他泡了杯柠檬茶,坐在了他的沙发扶手上。他喝着茶,看我。 我怕他看出我刚刚的骚动,站起来,打算躲藏到一个不易暴露我想法的角落。 他的手臂那么长,那么有力,一把将我摞进他的怀里。 我在昏暗的灯光里睁大了双眼。我感觉自己的瞳孔在无限的向外扩张。这是我 面对黑暗的习惯,越黑,我的双眼就睁得越大。 我似乎挣扎了一下,又似乎一直缩在他怀里没有动。 我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大脑一片空白。 我只知道我此刻在他的吻下浑身无力。吻软软的,滑过之处变得和那吻一样的 软。 一切都无法可想。绝望是人生的主题。我哭泣着念着吴崎的名字,黑暗里见到 天堂的白光离我远去……在努力,想把黑暗吸干,让他死在床上。最后,仿佛我也 坠入了深渊。 黑色的玫瑰生长在蓝色的土壤里,空气中有丝绸般的物质在流动。 享受着绝望。 我的光滑磨蹭着他的光滑。镜子里我看见我们同样美好修长的身体。只有他的 才配得上我的,有一种病态的美。他让我趴在他身上。闭上眼,感觉自己在一条小 船上,漂漂荡荡。每次感受到他没头没尾的长,“boat”这个词就会在我头脑中闪 现。轻柔的动作,细碎的吻,高潮无刻不在。就是结束,我们也意犹未尽,眷恋着 不想立刻离开,热烈的吻着对方,是惺惺相惜的吻,感恩的吻。 “明天晚上有车赛,要带女伴。”他搂着我朝天花板说。 我和他的摩托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第一次见到它时,我们就好象在互相诱惑 着。 红色的HONDA,静静的又危险的卧在那里,我仿佛听见它在说:“过来吧,还在 等什么? ……”走到它旁边,轻轻的抚摸它,象抚摸一颗跳动的心脏。无意抬头,见到 了李玄惊艳的眼神:“你们好象本就该在一起的,现在刚刚完整。”也许这就是那 时他收藏我的原因:他为他的机车找到了一件完美的配饰。 我爱着车,也爱着他。我不知道爱哪个更多些。开赛车,我虽不矮,但身高还 是不够的。李玄是我开车的工具。利用这个我心爱的身体,我获得驰骋的快感。 我又感到混身涨鼓鼓的了,象一个充满情欲的气球,碰一下就要爆炸。 他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女孩的哭泣声。 不知他又伤了谁的心。我翻了个身,枕着他的颈窝,把手伸向他的两腿之间, 扶弄着柔软。 “我真的没办法……那我只能说很遗憾了……”他冷漠的对着空气说。 真讨厌他那副嘴脸。喜欢的时候给你天上的月亮,转眼你就一文不值了,连装 一下都不愿。又恨自己为什么被连自己都讨厌的人吸引……只是为了美丽……我的 美丽,他的美丽……还有这间屋子里不存在的爱。 我狠狠的捏了他那里一把。他若无其事,依旧讲着电话,好象那不是他的。有 时真怕他,什么都可以不形于色。 在抽泣声和冰冷的语言里,我心力交瘁的睡了过去。 不做时的我们,各自一丝不挂的睡在床的两侧,仿佛已经忘了对方的存在,却 有着同样轻柔的呼吸。我仍能嗅到爱的味道,它游离于任何人,在这房间里游荡。 这是个夏天的夜晚。白天的暑气虽多半褪去,但这仍是个深红的夏天的夜晚。 黑色的吊带露脐上装,黑色的低腰紧身裤,黑色的皮靴。与那些涂得花花绿绿 乱七八糟的女伴们相比,我的确美得有些孤独。令我很满意的是,李玄与我不约而 同的选择了黑色。黑色的两个人,一辆红色的机车,让人感到诱惑与绝望的并存。 “嫂子!”外号叫“德芙”的家伙笑嘻嘻走上来打招呼。他们把李玄的女朋友 一律称作“嫂子”。 “今天去哪?”李玄问他。 “东四环,还是那儿。” 六辆摩托编成一队,出发了。我们的红色机车照例排在第一个,后面依次跟着 叫嚣着的黑、黄、黑、白、蓝。 车以中速行驶着。趴在李玄的背上,搂着他的腰,让我想起在床上的姿势。侧 着头,看着缓缓滑过的霓虹夜景,一时被七彩的灯光晃得心思迷乱了,忘了我在哪 儿,在做什么,我靠着的是谁,我是谁……一切好象童年时的一场梦,我躺在摇篮 里,什么都还没发生。 “到了。”我们下车,李玄要对他的HONDA做最后检修。他让我靠边站时,是搂 着我的腰把我带开的。我感到无所适从,不习惯在床以外的地方他对我有这种亲昵 的举动。 李玄他们已经一字排开。耳边响着马达清脆的隆隆声。 枪响了。我感觉灵魂被抛在原地,躯壳随着李玄冲了出去。那种接近死亡的快 感再次占据了我,我因这种简单的感官刺激愉悦着。 一切都不存在。没有存在的理由。没有存在的证据。只有这转瞬即逝的死一样 的速度。 我没有终点。我的每一瞬间都是终点。 一辆辆卡车与我们呼啸着交错而过,我紧紧的盯着一个个白色的车灯,象被吸 住了,移不开视线。感到瞳孔随着车灯的晃动而一张一合。那些卡车离我们是那么 近,我清晰的听到了它们带到我身边的气流震耳欲聋的嘶吼,感到了那气流的翻滚 磅礴。每一次交错,我就以为会被卷走,再回不来。我为之兴奋。 搂着李玄的双臂在他腰间蠕动,仿佛要告诉这个身体:你感到了么?感到死亡 的召唤了么? 我抱紧它,手去寻找……它的腿,修长……它的那个,我的最爱…… 它的腰腹,细长、柔软……它的胸、肩,单薄消瘦……哦……我是这么的爱, 这么的无法舍弃…… 他从没有对我美丽的身体有过任何赞美之辞,因为他不必赞美,他拥有同样的 美丽,已经对这美习以为常,因此视而不见。只有在床上,我才能感到它对我的渴 望,这是美对完美的渴望。它们静静的索取、贡献,不急切,没有狂乱,全都顺理 成章。应该的,就是这两个身体,一切就该这么做。从身体到身体的动作,完美。 无法再接受其它,非此即是有缺憾的。 这个身体仍在茫然无知的驰骋中。我抚摸,向上…… 在这个深红的夏夜,在飞驰时,在恍然交错的灯光中,有人蒙住了黑色身体的 黑眼睛,再没有放手。 2000-06-05 2000-06-12 2000-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