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脸孔的死亡 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交通事故的现场。 很多交警在紧张的疏导拥堵的交通;人们堆积起来,默默地欣赏着眼前的珍 贵场面。 长长的公共汽车斜斜地停在路边,展示出它突遇意外的一瞬所现的姿态。那 是一种对平静生活中突如其来的灾祸悴不及防的吃惊姿态。 在吃惊的公共汽车脚下,不近不远的横着一个人,一个被块皱巴巴白布草率 盖住的人。他只露出一双脚。那是一双没有了鞋子的穿着白色袜子的脚,自然地各 自向体外的方向微微侧着。 相对于周围忙乱的人群和吓了一跳的车,那静静的身体是如此的从容。 它没有了面目,没有了伤痕,没有了痛苦尖叫和呻吟,只展露出象征死亡的 白色被单和无限安详的洁净双脚。 那忙乱,那惊诧,那悲伤,那一切的一切,都不再与它有关。它与世隔绝般 地躺在那里,好象聒噪蛙塘边停落的一只白色蝴蝶。 我所乘坐的公车与发生了灾祸的那辆擦肩而过。车里的人都站起身来争相亲 睹这少见的不幸,边看边在肚里盘算如何精彩的向亲友叙述这一自己独有的傲人经 历。 果然车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不再是午后令人倦怠的死气沉沉了。大家谈论 着那车,那死尸,那拥堵的交通从而扯到其它的车祸和因此而引发的有趣事件。大 家因此而有了话题。两个中年妇女眉飞色舞的谈论着一次交通事故中打起架来的司 机。 那死亡,有人忙乱有人悲伤的死亡,在这些无关的人身上,成了午后解闷的 话题,或者是造成交通不畅,给他们带来麻烦的累赘。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村上春树所说的死亡,那好象七彩人生中黑色旋涡的死亡,在此也成了生的 一部分,是可笑可悲地成了麻木人生的一部分,如同小小的作料。 讲台上老师滔滔不绝的讲着“团体发展的出路”,“上市。”他目光炯炯的 说。 他对发生在不远处的灾难和那失去的生命毫不知情。坐在那里专心听讲不时 提问的学生也同样毫不知情。 如果他们知道了,最多也不过是换来一声叹息而已。 孩子们在海滩垒起了一个巨大的沙子城堡,路人赞叹着,他们也美美的欣赏 着。 然后玩够了,他们回了家。喧哗笑闹扩散开来,进了各个炊烟下的宅院。 现在海滩上独剩城堡自己了,在夕阳下威严耸立着。 涨潮了。 “我很威严。”城堡说。 可海浪不管这些,几下把它抹平,只剩下空旷的海滩。 孩子们玩儿累了,睡着了。 没有人会再想起。也许某天,会有个拾起贝壳的孩子猛然想起,也不过是对 着大海怅怅的发阵呆。 一个生命毫无先兆的消失了,从此不再出现在地球的任何地方。然而这对这 忙碌转动的世界又有何影响呢? 我们匆匆忙忙的活着,今天没有任何不同于昨天的 活着,当死亡将我们拦腰斩断,时间的大海会很快抹平我们不在的空隙。 悲伤是什么,是没等建完就被大海吞没的城堡前,孩子的哭泣。 渺小脆弱,我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