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活 在海德堡的日子常到一家叫“白莲花”的中餐馆用餐。这家餐厅不大,大约三、 四十台,没有国内餐厅那种喧哗,桌与桌的距离较宽,可能是为了顾客不互相影响 的缘故。不仅招牌是中文的,里面的一切都是中式的,菜色与餐具都与国内一模一 样,而顾客就不仅仅是我们这些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了,可以说是各种肤色的人 都有。令人惊讶的是,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位老乡――余先生。 在餐厅里有一个特殊的柜子,上面象抽屉一样插着许多烘热的钢板,上菜时, 钢板放在下面,盘子放在上面,这样煨着菜就不会凉。当我们正在用潮汕话谈论这 个“装置”时,端菜来的余先生主动用潮汕话说:“你们是唐山来的?”在千万里 之外的德国听见乡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白过来后,高兴的劲儿就甭提了。 余先生是个勤快的小伙子,端菜收盘,似乎有三头六臂,白衬衣上打着一个黑 领结,裤子后袋鼓鼓囊囊的,那是放硬币的钱包,收钱时经常要找赎,客人给的小 费也放在里面。给小费现象在国外似乎很普遍,但客人给的少,就一两个硬币。不 象国内的老板,不给就不给,一给就是大面额的钞票。余先生主要的收入就靠小费。 那天吃得晚,要离开的时候餐厅已没有其它客人,我们又和余先生聊了起来: “回去过吗?”“去年回去过,唐山好热闹啊,乡亲们都来了……”说起回乡的情 形,他白晰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顺着他不太纯正的潮汕语音,我好象和他一道 回到粤东某个小山村,人们象过节日一样欢迎回乡的“番客”。送利是,送礼品, 笑口合不拢。村里人眼里,“番客”是了不起的人,见过大世面,住洋楼,赚美元。 村里来了一位“番客”,方圆十几里没人不知道,名声好呀!听到乡音,又知道这 位在国外出生长大的老乡对潮汕这么深情,感动两个字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能 在心里祝愿余先生多赚点钱,常回去走走。 中餐厅对面有一个巴士站,午饭后我们常到那等车。这时四周车稀人静,客人 都走后,经常看见余先生换了件衣服,竖着领子,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头走进一间 电子游戏室。有一次他看见坐在车上的我们,特意走了过来,帮我们向司机讲明要 去的地方,转身又进了游戏室。 后来,才知道每天大早余先生就要来餐厅上班,午休二三个小时都在游戏室度 过,晚上下班回到郊外的家里九点十点,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日复一日, 早出晚归。在永远陌生的国度,什么上流社会呀灯红酒绿呀都与他无关,他只有起 早摸黑的干活。“这种日子过得惯吗?”我忍不住问。“为了生活,不习惯也得习 惯。”余先生的话重重落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