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路“陌生人” 开学的第一天,为了避免见到他后的尴尬,我一早就出了家门,比我平时早了 大约十五分钟。 谁让我们上学是一条路。 我骑上车走到我俩分岔的路口时,一不留神就拐了过去。我叹了口气,掉头拐 了过来,过去我每天上学时都要拐一下,叫他一起走。习惯了,还挺难改。 我苦笑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这时一个熟悉的背影冲进我的眼里。 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是他。 我的鼻子不自觉的酸起来,随后又是一阵气愤:他也先走了十五分钟!分明是 故意躲开我! 我把车子的速度放慢,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又忍不住,用力蹬了两下直到 我再一次看到他清晰的背影,我们这样一前一后进了校园。我在校门口停了下来, 看到他从车棚出来,我才进去放车子。走进教室后,我对自己说:“他是一个混蛋, 就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就抛弃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决不能原谅他。”一想到这里, 我的怒火就燃烧起来。我长出了口气,坐到座位上,拿出英语课本,告诉自己不要 想他,然后开始认真的背单词。我心情一不好,学习就特别专注,单词没用几分钟 就记住了,我反复又默写了几便。 “干脆把课文也背下来!”闲着无聊,我给自己找点事干。可是英文实在太枯 燥,没一会我就没什么兴趣了。我掏出语文课本,翻到小说单元,认真的看起来, 这还有点意思。一个早读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上语文课的时候,我看到前排的同学在课本下压了一部厚厚的书。“一定是课 外书!” “安静”我小声的喊她“什么书?” 她扭头微笑了一下,把书皮翻了过来。《多情剑客无情剑》,她看居然看武侠 小说,我以前只听说过,还没看过这种作品。 “给我看看!” 她从书包里又掏出一本,从课桌下递过来。“先看这个吧,《小李飞刀》我还 没看完!” “什么?《小李飞刀》?”我接过来看到是一本叫《边城刀声》的书。 “笨蛋!这部书也叫《小李飞刀》!”她稍有鄙视的看了我一眼“你看吧,别 罗嗦了!”她扭回去,认真的看她的所谓“小李飞刀”,我也打开这本书。 “哇!太有气魄了!”我立刻被书里的情节所感染,迫不及待的要读完它。我 一个上午什么课也没听,整个身心都淹没在故事的情节中。一代大侠,从头至尾, 只出过三次手,但全是为了救人,书中虽没有写他的一招一式,但你都不得不承忍 他是无敌的高手。合上这部小说的最后一页,我才从关外的万马堂回到现实的学堂 里。 “不错吧?”安静笑嘻嘻的看着我。 “恩!太精彩了!”我由衷的感叹。 “这部更好看!”她又递过来。“记得下午放学时给我三毛钱!这书是我租的。” 我吃惊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啦?我自己也付了三毛!”安静为自己解释。 “不是这意思”她有点误会我“我只是吃惊你居然租书看!而且是武侠小说!” 她有点不好意思“那有什么!我喜欢!” 我向她道别,然后去骑车。来到车棚时,楠恰好从里面出来,我们的表情都是 一僵,都赶忙避开对方的目光。我们擦身而过,我没有回头,虽然我想知道他是不 是会回头看一下。我在车棚里磨蹭了一会儿,估算着他已经应该走远了,才把车骑 出来! 九月的阳光还是极为刺眼,尤其是十二点的太阳,路边的知了更是吵的人心烦。 我摔了一下满头的汗骂了一句:该死的夏天! 下午为了早点看看这本“更好看”的书,我骗家里人要给同学开教室门,一早 就来到了学校。一进教室,我不禁哑然。安静也是这么早就来了!我们会心的一笑, 各自扎到江湖的恩恩怨怨里。 看到李寻欢对林诗韵的痴情,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看到阿飞和他的友情,我 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气愤。楠这个无情的家伙。看完全书,我却感到有些孤单。看 到我失神的样子,安静开始调侃“眼都红了!你也是剑不伤人情伤人吗?” “胡说什么!是他写的比较感人!” “是呀!他写的爱情太迷人了,天下那里有这种男人!”安静非常感慨。 “他和阿飞的相互信任才难得呢!人生难得一知己!”我总会联想到楠。 “你的感慨还不少!收钱了!” “哪里有租书的?带我去看看吧!”我把三角钱放到她手里。 “也行,你我各租一本,再交换着看!” 这样,安静把我带到了一家书屋(我们那时候这种地方还不多)。 “古龙有这么多作品!” “有好的,也有次的。金庸的书全都好看!” “是射雕英雄传吧?!”电视里播过连续剧,九阴白骨爪给我印象挺深。 “电视拍的没意思,比书上写的差太远,太远了!”她一边挑着书,一边和我 说话“金庸的书你过一段在看吧。我全看完了。”她挑了四本〈七种武器〉。 晚上我到家,一早就把作业写完,然后掏出小说,压在英语书下面。我一口气 就看完了。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心想今天我早走半个小时,准遇不上你。 车子行在上学的路上,我回忆着书中的故事,不时感慨一下,走了一会儿,我 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天那,他就在我后面,离我有十五六米的样子,我立刻扭回 来,本来想蹬的快一点,但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躲你,我又没有作错什么。 就还保持原来的速度,他没有超上来,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慢下来。我很想知道, 但没有勇气回头,就这样一路忐忑的来到学校。我走出车棚时,用余光瞟了他一眼, 他好象也在我昨天住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的心里十二分的气愤。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两本小说我已经全看完了,我走到走廊里,谁知道他却 在另一端,我只有退了回来。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胡画,不自觉就写了他的名字, 我赶忙擦掉,回到位子上,取出铅笔在本子的背面画起来,这到挺消磨时间,等我 画完一个文具盒,班里的同学已来了不少,安静来了后,我们彼此交换了一下,就 开始“用功”。 “你看的是古龙的七种武器吧?”同桌的小眼镜轻轻的问我。 “是!”我头也没抬,我不喜欢这种学习到要带眼镜人。 “可以把另一本让我看一下吗?我最喜欢古龙的作品了!” 我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他一副期待的样子。 书递了过去时,他非常的高兴“我家有古龙的《绝代双骄》,下午我给你带来!” “有意思!”我心说。 “你有《绝代双骄》!?”安静的耳朵还挺好。 周强点点头。 “也要我看看!” “好的,没问题!” “没想到你这个好学生也喜欢‘中毒’!”安静也说出了我想说的。 “我也是被家人逼的!”他说的挺认真“谁喜欢看课本!” 我们都笑起来。 物理课的时候,我们都把‘古龙’捧在了手里。 一口气看了‘两种武器’,我的眼睛开始发酸,我揉了两下,向窗外远眺,这 样可以舒缓一下眼部肌肉,可是我的目光却被操场上的足球引了过去。 楠的班上是体育课,球场上当然少不了他,他还是那样所向披靡,他踢球的英 姿一直让我痴迷。 这日子里的阳光只有照在他的身上,才让我觉得是灿烂的,我就这样愣愣的看 着,忘了我们之间的矛盾,也忘了这是在上课。 “杨晨!这是在上课!你自觉一点!”物理老师严厉的呵斥我。 我忙把头埋在书里“我干吗不生气了?我应该生气才对!他那样子对我!我干 吗还要惦记着他?” 我对自己的表现很是不满。 放学了安静再要我去租书,我说周强的《绝代双骄》我还没看完,给了她六角 钱,让她替我把书还了。同学们都走完了,我独自一人在写作业。 “他一定还在训练”我这样想,不自觉的就走到窗前。 我发现我不恨他,怎么这么快就不恨他了?或许我根本就没恨过他,他说的是 实话,我就是爱他,就是所谓的‘兔子’。那是他烦我吧?或者真的感到恶心,就 象他最后对我说的! 可是他那天我不愿再想下去! 我就这样看着他训练出神,直到他们都离开了操场,我才晃过神儿来,赶忙收 拾自己的东西。我刚关了一个灯,就听到有人上楼,我立刻就知道是楠,因为这脚 步声太熟悉了。我的心情立刻激动起来“他来和我和好!他一定会这样说:前两天 是闹着玩儿的,你别当真。 我心情雀跃着,等待着他推门进来。 可是,脚步声到教室门口,就止住了。接下来是一阵寂静,我紧张的难以呼吸。 却听到了他远去的步伐。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我把灯全部熄灭,在窗前一直看 到他出了校门,我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教室。 回家的路途不短也不算太长,但一个人走起来还真的很寂寞,不知道他会不会 也有这种感觉。我一个人瞎想着,不注意又拐到他家的那条路上,我远远的看到他 屋里的灯光亮着。有人影晃动,可能是他吧。我又开始嘲笑自己的无聊,人家都恶 心你拉,还在这里留恋什么? 第二天,我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去上学,我想他既然想躲开我,就躲吧,反正眼 不见,心不烦。可是,老天就是喜欢捉弄人,我们在岔路口同时出现。他愣了一下, 低着头,没有加速也没有减速。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我们彼此都看的到对方,可是我 们谁也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就这样挺到了学校,直到他走到西边的楼梯,我才松 了口气。 到了教室,安静就急着要那几本《绝代双骄》,我掏出来给她,然后就在窗前, 打开英语课本,默读了一会儿就不自觉的回忆起以前,忍不住就会笑起来。周强伸 手在我眼前晃动了几下。 “干吗?”我把他的手按住。 “没什么,看你走神还挺好玩!” “有什么好玩的!?”我心里一跳,生怕被别人看出心事来。 安静扭过头来神秘的一笑“还不是在想女朋友!” “别瞎扯!”我被说中心事,脸一下就红了。 “哇!脸都红了!被我猜中了吧!”安静乐的不行。 我不敢在进行辩白,把头低下只看课本,随她怎么说“安静!你也真得安静点 了!我头都快听麻了!”周强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安静用手拧了周强一把“看你下次灾敢打断我说话!”就老老实实的看她的 《绝代双骄》了。我这会儿打心眼儿里感谢周强。 “谢谢你!老周!”我第一次这样叫他。 他微微一笑,又低头看书了。 安静回头又拧了他一把“你记着!”但她的眼里却没什么怒气。 就这样古龙把我们三个连在了一起,一不小心就成了我的好朋友。安静活脱脱 的‘女侠’风范,我们趣称她“十三妹”,可她却总是说自己要做‘淑女’,而且 这话总是在吵架,甚至是较量之后说的。后来她才告诉我们,她妈妈是武术教练。 我和周强相互伸伸舌头,幸好我们没惹急过她。 周强则是很成熟的样子,无论干什么都先想一想,不太想这么大的学生。别看 他平时很傻的样子,可他好象什么都知道,总会给我和安静一些惊奇。 一次我们三个去游泳,到了泳池我们才发现,原来周强一点也不文弱,他虽然 很瘦,但浑身都是精细的肌肉,其实非常健康,当他摘掉眼镜时,竟然有点英俊。 安静看着他有点出神。敏感的我立刻嗅出爱的味道。我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好帅 的哥哥,我可要多看两眼!”安静的脸一下变成了一个熟透的番茄。 我和楠几乎每天早上上学时都会相遇,可是我们都没有正眼去看对方。但每次 我都会用余光认真的审视他,我会看他是不是会比以前胖了还是瘦了。我知道他又 长高了,也更加黑了,黑的发亮,只晃我的眼睛。他渐渐有了胡子,脸上的棱角更 加清晰,稚气渐脱,他从一个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英气逼人的青年。我总会回忆起 我们以前在一起追逐打闹,无忧无虑的日子。我总想去触摸一下,那充满阳光的皮 肤,结实的腰腹有几次我差点喊他,但我的自尊使我高举的手臂慢慢放下。 他不会理你的,他恶心你!这样的想法让我无所适从。 “老三,小静。这个礼拜我生日,你们有空吗?” “咳!”安静用力打了他一下“没空我们也会去的!是吧杨晨!” “那是你!我可不一定!”我故意逗她。 “你!”安静瞪了我一眼。 “不过我有空!”还没等她发作我又补了一句。 她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我就冲她作鬼脸。她一个粉笔头飞过来伴着一声 “看镖!”我早知道她会来这一招,我一歪头,周强就成了“替死鬼”。 “好心疼呀!”我总喜欢说出安静的心里话。 “反正是一丘之貉!”安静是比较嘴硬的人。 那天,周强家就我们三个,我们一起做了好多菜,周强的手艺也不差,就安静 不会做菜,我们就把调黄瓜,拌西红柿的任务交给她。周强还拿出一瓶“马爹利” 说让我们开开洋浑,我们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以前连听也没听过,他告诉我们这酒 是他老爸出国时带的。还说这瓶是“金牌马爹利”有更好的叫“XO马爹利”,我们 跟听天书一样。就知道这是特别贵的酒,比茅台还贵。我和安静都迫不及待的要尝 尝。 “不辣!”这是我唯一的感觉。 “对,鼻子里会出热气!”安静喝了一口,品了品,又喝了一口,“这能叫烈 酒?!” “老外都不能喝拜!” “咱们来划拳吧!”安静提议。 “我们两个不会!我只会杠子,老虎!”周强挠挠头。 “谁说我不会,我教你!”我自小跟着老爸坐酒摊,一般的都会。 我们三个开始豪饮,“这种生活多棒,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安静喝的有点 上头,“来!为我们的寿星干杯!” 我们一饮而进。 “再为我们能成为好朋友,不!是哥们儿干杯!”周强先干为净。 “为我们永远都是哥们儿干!”安静特豪爽。 这话让我想到了楠,我的眼里一阵模糊,我举起酒杯,只说了“干!”就一饮 而进。 也许是酒精麻醉了我的神经,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我到满后,什么 也没说,又是一口闷了。 “怎么啦?”周强摸了一下我的脸“怎么哭了!” 被他一问,我的情绪一下混乱了,眼泪不住的往下流,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俩 都开始安慰我,我哭的更凶往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我口干舌燥,头疼的厉害,原来这酒后劲大, 我起身找水喝。发现周强和安静我们三人睡在一起,我的动静叫醒了他们。安静揉 着头骂。 “你这王八蛋酒品那么差,喝醉了就又哭又闹,跟疯子一样!”“是吗?我都 不知道!”我试探着问“我没乱说什么吧!?” “你有什么秘密吗?”安静瞟了我一眼。 “没有,没有!我怕我乱讲话!” “不信任我们?!”安静不太满意。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别太介意了!”他的后半句是对我说的。 安静不在追问,我如遇大赦,赶紧主动收拾‘战场’。 高二就在这平静协调的步调中度过。 安静和老周我们用古老的方式缔结了我们的友谊捻土为香,朝北磕头。我们三 个拜了把子,这是我一生最珍贵的友谊。 我的空闲时光被看书和绘画占去大半,另人欣慰的是我的绘画水平提高的很快, 张洁的老师都比较吃惊我对绘画的天赋,我也成了他的门外弟子。我对色彩的感觉 特好!画油画特有感觉,张洁的老师就给我们两个一些他接到的定货,让我们也挣 一些零用钱。所以到了高中后一段,我就成了我们几个人的“ATM ”。 我和楠还是那样,做着同路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