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突变 如果有人要给最佳“乌鸦嘴”颁奖,一定非老毕莫数了。孟菲的翅膀真的折断 了。 “吃回扣,太正常了!这年头谁不吃回扣?怎么就你爸倒霉!”崔新新大嚷着。 孟爸爸负责的一项工程,出了事故,在记者的追查下,发现这其中承包商和监理方 之间相互勾结,在承包商手里就倒了三次手,记者顺藤摸瓜,曝光了几个负责人从 中渔利的事情,上边领导很重视,派人下来调查,一干人等全部停职查办,孟爸爸 还被相关部门的人,带走隔离起来审查了。这种事情在公司企业也算常见,但是到 了政府,尤其是出了事故,就不是小事了。 “你调门小点行不行?又不是什么好事,用不用我给你拿个扩音器呀!”老毕 怒目相向,瞪了崔新新一眼,崔新新立马闭上了嘴。 孟菲本来就很瘦小,再加上这几天到处奔波、心力交瘁的,一向爱干净的她, 几天都没换衣服了,她手臂上的动脉鼓在皮肤上,像几条觅食的青蜥,她的嘴唇干 得直起皮儿,脸颊两边深陷下去,眼睛红肿肿地,她蜷缩在老毕家的沙发角中,像 只没有了抵抗能力的流浪猫。 小余心疼地暗暗擦泪,倒了杯热牛奶放在她手里,孟菲一碰到杯子就紧紧握住, 好像那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点温暖。 “老贾说,这种事情挺多的,不会有什么事的。”老毕安慰着孟菲。老贾被老 毕派出去想办法找门路去了。 “我爸爸被他们带走以后,好几天没回来了。我真的挺害怕的。我之前看报纸, 有些地方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还死了人呢,家属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就给烧了。 我真的挺害怕的!”孟菲呜咽着说。 “那是极少数,这是北京,天子脚下,还能容他们罔顾法纪!”小余安慰道。 “北京怎么了,不是还有人敢到北京来抓记者呢吗?”崔新新忍不住插话。 她这一说,换来了老毕和小余一起射来的怒目。崔新新赶紧在嘴上比划了下拉 拉链,缝起了嘴巴。 “能找的人,我妈带我都去找了。以前那个副司长,就是我一直叫干爹的那个, 我们找了几次都说生病,在外地疗养呢。我妈那个老战友胡阿姨,从小看我长大, 她老公是纪检的,我妈带我去找她,她就一直说她老公出差了,等回来再说。你说 怎么都那么巧呀?”孟菲说。 “也许真的不在也说不定。”老毕安慰道,连她自己都不信,这年头,通讯实 在太发达了,你就是站在喜马拉雅山上,也能上网发个图片,掏出手机发个短信, 没人相信那些头头脑脑的还能联系不上,不是能不能联系的问题,是想不想联系的 问题。 “唉,世态炎凉呀!”小余长吁短叹道。别管一个人平时交际多么广泛,电话 簿的存储有多不够用,就算交友遍及全球各地,整天电话不离手的打,到真正落难 需要帮助的时候,往往找不到一个适合的电话号码。 但是想想也是,这种事情谁敢管?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世道不好混,你 不想做坏人,但是身边的人都这样,你不识时务,就是你不正常,受排挤还是小事, 没事弄个屎盆子往你脑袋上扣才叫恶心人呢。于是大家都从“善”入流,不仅身不 正了,还都成了绑在绳子上的蚂蚱,就算不是一根,也牵扯着一麻绳的人,一提搂 一大串,正是人人杯弓蛇影的时候,谁敢多嘴问问不关自己的闲事。《红楼梦》里 说得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什么时候要做昧良心的事,都得好好揣摩揣摩,人 家不是好心在拉你一起发财,人家是要拉你坐垫被的,中国人有时就是深信,法不 责众,只要抱团,力量就大了。殊不知,老百姓眼里不容沙,再大的团也要给你拆 开了揉碎了,等到那时就是树倒猢狲散、各人顾各人了。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 小人,但是面对正义的群众和邪恶的小人,孰轻孰重呢?小余觉得人还是本分的好, 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活得坦荡,活得踏实,也活得舒坦。 这话当然不能跟孟菲说。孟菲已经够怄的了。家里银行账户的钱都被冻结了, 上下走关系怎么也得掏点血,这都是扔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能不能收回谁也没 指望,所以孟菲的亲叔叔亲舅舅们在借了一些钱给他们后,就都不愿意再掏了。孟 菲本来想找她那个老黑男友想想办法,谁想到,那老黑一听说孟爸爸进去了,就说 我本来是想找你爸谈合作的事情,没的谈那我就回去了,拍拍屁股人家就走了。老 毕一听这话,就骂他,老黑就是心黑。 崔新新拉上拉链的嘴也开了封:靠!这都什么世道呀? 晚上,老贾在外面吃了饭醉醺醺地回的家。原来他有个同学在法院工作,刚好 和纪检的人熟悉,就托人帮忙问了下孟爸爸的事,说是没什么大事,这两天人就能 回去了。老贾一高兴,赶紧掏钱叫上朋友带纪检的人一起撮一顿,本想拉拢拉拢纪 检的同志,人家同志还真是一身正气,说这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就不来了。老 贾的朋友不客气,几十年的兄弟了,又有举“口”之劳,就大方地宰了老贾一顿, 老贾心甘情愿地陪他灌了一瓶XO。这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没白交! 老贾得到消息没等回家,就给老毕打了电话,老毕也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几 个女人终于可以安心地好好吃上一顿饭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