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阿兰近一个月来不能说不算频繁的电话不仅让胡总在北峰出版社备受关注,更 让鲁萍的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失落和近乎失败的感觉。 鲁萍刚来出版社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早已到了男大当婚年龄的胡总 总算是盼到了“感情回归”的一天。鲁萍对胡总无论是在表面还是在内心深处,她 所付出的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无时无刻不在的温存都是对胡总而言绝对是前无 古人的公开事实──至少出版社的人群都是这样认为的。 1994年的秋天,曾经在广州和深圳“漂浮”了两年多,后来还在海南岛“下海” 了几个月的胡总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北峰出版社的高高的门槛。 整个出版社从上到下每个人都知道,胡总的父亲是一个很有“来头”的领导。 至于这位领导官位有多高,实力有多强,甚至于何时卸甲归田退隐江湖,都有人不 厌其烦地四处打听过,但毫无结果。 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越是未知的就越是无比神秘,越是无比神秘的就越叫 人心里面生出无比的崇敬来。 毫无疑问,胡总极大的受益于这种伟大的神秘感。包括曹社长在内,社里面所 有大大小小的人物均对他的来历不明表示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友好。 在最初的一年时间里,胡总坚信一点,那就是:在社会主义的大原市,人与人 之间就是不像资本主义的深圳那样,到处充满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这里的天 空无比的纯净,这里的阳光永远灿烂。 直到他的父亲真的卸甲归田退隐江湖,并且出版社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的真 实来历的那一天,他才相信,还是中国古代的人类更加具有远见卓识。 古人说的好,天下的乌鸦一般的黑。而且,都是纯黑色──这是他自己的补充 看法。 18世纪爱尔兰的哲人则说,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所谓的新鲜事,只有 “你”所不知道,并且“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故事”。 胡总毕竟不像爱尔兰人所说的那么可怜。他如今已经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早 已深陷其中的大原市已经发生的和正在发生的许许多多的“故事”。 时至今日,鲁萍这个漂亮的女人对他种种的好,胡总自然十分醒目,但是,他 不愿意在她还像他当初那样“不知道任何故事”的时候,就随随便便地接受她的这 一份太过于激烈,激烈到让他感到自己正被人“追杀”的女大学生的感情──胡总 直到现在还觉得鲁萍依然像个学生。 他更加愿意在她不会脱口而出将曹社长叫成曹叔叔的时候,在她开始计较她的 移动电话通话费用的时候,在她学会无论走进哪一个办公室都习惯于先敲门的时候, 在她更像“他的妻子”的时候,才义无反顾地将她的感情紧紧拥抱,永远也不撒手。 然而,就在胡总默默等待上述的种种契机慢慢成熟的时刻,远在广州的那个遥 不可及的阿兰,这个在广东省公安厅的刑侦处专门从事指纹鉴别工作的女刑警,她, 作为一条数据记录,悄然而又轻松地,走入了他的尘封已久的爱情数据库里面。 并且更为关键的是,他个人竟以为,这是一条绝对无法被物理删除的记录。 最近几天来,他特别喜欢这样的四句古诗: 好雨知时节, 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 润物细无声。 胡总几乎每天夜里只有枕着这样的诗句才能进入他甜美的梦乡。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