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币 年轻人乱什么都不能乱头发。于是,我们宿舍唯一一瓶由钱急毅带来的廉价摩 丝就成了我们炫耀潇洒的最佳资本。从我们宿舍出来的都是发型光亮齐整,咄咄逼 人,这瓶摩丝确实功不可没,其他寝室的同学往往喜欢来沾光,把自己的脑袋整的 油光滑亮,一群人就踱着伟人的步子潇洒的向教室走去,尽管脑袋上那几根毛短到 几乎可以相互间刷牙用,沿途却还不忘迎着风甩一下。 如果说钱急毅这三年一无是处到可以人道毁灭的地步的话,或许这瓶摩丝是可 以让他苟延残喘的唯一理由。 那个时候,以章书记、左校长为首的教导处这帮老匪制定的帮规中有一条“禁 止学生随意进出校门”是我认为最接近法西斯专政的操蛋规定。据说还针对我们保 安班学生骨子里天生那股赋有攻击性的元素,特别提出:“对保安班严禁放行”这 几个字。 此项霸王条款一出台,直接导致我们所有人以百分之百的敬意问候这些人的祖 宗。 尤其像何谓和柳单一类,脑袋上的短毛已经用摩丝涂的跟钢针一样坚硬闪亮, 如果只在学校这个巴掌地里孤芳自赏,简直就是浪费。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钻出去炫一下。 帮规中要求我们班所有人出校门必须经教官批条。于是找陈威签单的人越来越 多,陈威刚开始签得还算顺手,权当练字,而且“陈威”二字也确实有越签越漂亮 之势。 但是逐渐次数多了,自然衍生了烦腻。于是他也偷个懒,委托我全权办理此事。 让我去判断哪个人确实有事需要放行,哪个构不成放行条件的就不给批复。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权力突然之间膨胀到一个十分的高度,一夜之间,很多 人慕名前来找我签字,我原以为世间只有明星才可以这么潇洒的为别人签字,原来 我的名字也可以签的这样富有艺术感和成就感,为此我特意给自己设计一个非常漂 亮的签名。 陈威更赋予了我自己可以随意出入校门的权力。可是人就是这样,永远在追求 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而且永远会忽视自己已经得到的。所以,一旦被人赋予了自 由之后,我却又发现自己原来并非那么的向往自由。所以每周我倒并不是十分热衷 于出校门。 有一段时间,教导处酝酿的土匪条例大行其道,什么东西都禁止,我觉得他们 内心可能有种愿望,希望把学生大小便的权力也禁掉,这样学校又可以节约很大一 笔清污成本。 由于戒严令的推行,校内资源紧缺,与教导处那群老匪交战的岁月是艰苦的。 什么都要防,尤其是那位如鬼魂一般经常出没在校园各个角落的章书记,简直令人 防不胜防,靠近窗口想在午后小睡一下的同学,必须得注意自己的右耳,一旦右耳 感觉剧烈疼痛,就注定要站着上完这堂课。疯哥的悲惨教训让我们对这个黑衣恶魔 敬而远之。 戒严令推行一段时间后,我们的粮食日渐稀缺,后方供给链断掉,直接影响我 们的战斗力,没东西吃是十分可怕的,对我们这群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来说,简直 就是一种折磨,钱急毅每天晚上都饿的嗷嗷直叫,这份悲惨难以形容。 校外的商贩第一时间知悉我们的实际困难,一到傍晚时分,就自动自发在宿舍 前的围墙外云集来支援我们,透过疏密有序的水泥栏杆,向我们兜售各类小东西, 他们的自发性集结,对我们来说,却成为了一种有偿的恩赐。 就这样,宿舍楼下的围墙内外在瞬间酝酿起来一种简单的交易文化,墙角下的 草没几天就被踩踏得极为平整,有些地方甚至都露出了光滑的泥土层。就像教导处 那几个秃子的脑袋一般,周围稀疏的长了些参差不齐的碎发,中间一个圆秃秃的顶。 而平时异常机灵,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突然现身的管宿舍的老太婆,那段时间居 然开始深居简出,出奇的悄无声息。现在想来,这个老太婆一定与这些小商贩里应 外合,放出风声,赚取中介费,或者这些小商贩都是她的本家。 总之这些小商贩在这高墙外,着实稳赚了一笔,一根糖葫芦都要开价3 块,不 能不说这里就是滋生奸商的温床。 那段时间,班里有人弄了很多张假币,有五元的,十元的,一看序列号,都是 HB打头的。这些假币确实假得没有一点水平,是人一眼就能识穿,尤其陈旧之后更 是像一块烂布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查查也以一包泡面的代价去向他们要了几张假币,存在我俩 之间于骨子里的邪恶思想又开始复苏,我利用职权带他出了校门,找了几家自认为 可以蒙混过关的店家,结果由于这个币太假,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决掉。最后找到了 一个卖小玩意的老头子,我们一看这老人家老眼昏花,半醒半睡的样子,心想应该 可以一刀拿下。 不想,刚把钱掏出口袋,这老家伙就对我们说:“干嘛?你们俩小差佬想凭这 张假币制造全球金融危机啊?”我与查查顿时面面相觑,十分无语。 老家伙接着说:“小伙子,我见过的假钞比你们见的真钞还多,你们这是老款 HB,我这里有HC打头的,要看看吗?高仿真的哦”说着,他拿出了几张一百元一甩, 我俩一看,果然很真,心悦诚服。 “嘿嘿,以后保不准哪一天会弄出个HD,HE打头的,就跟标准的人民币一样了, 国家一查获这样的高仿真货,不用销毁,登记备案后就直接投放社会使用。”老头 子得意洋洋的说道,仿佛他就是这些假币的制造商一样。 经这老家伙一通点拨,我们自然没有胆量再去另外地方冒险。钱没花掉,只好 无奈的折回学校,但是这几张假币在身边感觉十分难受,就像怀里拽了个蛋,明知 这是个死蛋,却总还希望能孵出小鸡。 当我们走过自由之墙,看着里里外外热热闹闹的交易,心态十分失衡。突然一 个绝顶的方法在我脑海成型,与查查说明后,他欣然接受。 于是我们赶忙赶回宿舍,拿出钱急毅的那瓶摩丝,均匀的涂抹在其中一张十元 假币上,那种白色的泡沫夹带着丝丝刺鼻的香味,像蛋糕上的奶油一般带着我俩的 希望,从这个小孔里争先恐后的钻出来。 运用拙劣的手法将假币进行“包装”后,再放于电灯泡下烘干,仅几分钟时间 就将一张假币改头换面了,而且无论从材质,还是从色泽、手感上都无可挑剔。 我与查查便趁着夜黑下楼,摸到墙边,瞅准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这是一个卖 小零食的小商贩,背了一个草篓,草篓内放了各式各样的零食,讲话时候脑袋不停 的抽搐,仿佛得了帕金森一般。 我走上前去要了一包花生,递上那张整容过后的十元假币,那个妇女拿起这张 钱,捏了捏、甩了甩,脑袋习惯性地抽搐一下,就放进了口袋,这个动作就像把我 俩悬着的心放下了。 拿着花生和找来的零钱,我们去食堂叫了两碗粉丝。回到宿舍后,为了感激钱 急毅的摩丝,我特地给了他三颗花生米,他吃的很开心。 那一天,我终于感受到原来小小的犯罪可以带来如此强烈的快感,而且通过我 们对这些小商贩们无良行为的抨击中,我们的良心居然找不到一丝的愧疚和不安。 查查希望再次行动。疯狂的吼道:“假币在手,天下我有。” 我从他手中一把夺过剩余的假币,将它们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还是不能拼 凑起来的碎。 我告诉一脸不解的查查:犯罪,一次成功就足够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