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 作者:roving (mailto:roving_r@yeah.net) 人从一生下来就在不断的失去一些东西。呱呱坠地失去了母亲温暖的子宫,逐 渐的成长又失去了幼年时最单纯的快乐…… 今日看到被填埋大半的马鞍山下的人工湖,我明白到:我又失去了一个童年时 候的乐园。以后我可能要指着眼前这个弹丸大的“游乐园”对我朋友介绍我已逝去 的乐园了。 这个机关大院,这个马鞍山都曾是我的乐园。最早失去的一个乐园是办公楼前 的两块“林地”。那时侯的办公楼还有两座(因为新做的是一座大的),组织部的 那座对着的“林地”中有一个金黄色琉璃瓦的亭子,依稀记得靠近亭子的地方种了 一、两棵矮棕树,一条石子路由车道通向凉亭石子还有几块很怪的石头,还有个窝 窝,小时侯我和小伙伴时常会把摘到的草放到那个窝里用石头捣来玩。在亭子前的 一块空地,靠着围墙的那边的地上有一块碑石,并不是竖起来的,而是平放在地上 的。因为那边人迹罕至,靠近碑石的地方长了很多高而密的草,完全的把那碑石给 挡住了。我记得那上面还密密麻麻的刻了些字,我也曾很努力的想要弄明白那上面 写的内容,只可惜,那时侯的我尚且年幼,识字不多,也不大有耐性去推敲其中的 含义。即使是理解了一点,却又早已经被现在的我忘记了。但我却更刻意的将它理 解成失传已久的绝世神功(受当时黄日华和翁美玲主演的《射雕》的影响)又或者 是有关于宝藏的一些事情,又或是这碑下根本就是压着一些神怪的东西……总之这 块碑石在想象力非常丰富的我的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一块碑石了。当时我还将它与另 一块文字已经漫灭的碑石联系在一起了。 在大院里象这样的碑石有三块,文字漫灭的那块好象是在人事局那幢楼对着的 那边的林地里。而有一块已经不是碑而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长方体的石块。对这块笨 重的石块的更倾向于认为在它的下面有一具棺材,而与棺材同在的无非是神怪。年 幼的我一直认为这三块碑石是个解不开的谜。直到念中学时,我仍然觉得它们有着 那么一点点的神秘,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再去想这些事情的机会了。 后来因为办公楼重建,这三块碑石陆续的不知所终了。有一回我很无意的看见 那块有字的碑石, 发现它已经被人移动过, 还有断裂的痕迹。当时我只是在心里 “哦~没有什么特嘛! ”然后就带着童年时所有的幻想失望的离去了,从此以后我 再也没有见到那三块碑石了。 本来是打算讲亭子的故事的,但是一提到碑石又忍不住顺带着写了下去。 其实讲到亭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可写,无非是我和几个小伙伴曾在那里自 娱自乐的唱过几首当时颇为“流行”的香港电视连续剧的歌曲罢了,什么《万水千 山总是情》,《金华春梦》之类的……当然也不能免俗的在那里玩过过家家,很惯 例的摘过狗尾草,采过开着紫色小花的酸眯草(据说现在的人叫幸运草,但那时候 我们不懂什么幸运不幸运,只知道那草吃起来酸眯眯的,所以叫酸咪草。)……总 之沙子、石子、白色的石米、多彩的马赛克都是我们的玩具。 忘了告诉你们,所有的乐园,除人工湖之外都是在高密的树阴底下的。高高的 树,密密的叶子为我们遮阳挡雨,树叶隙间漏下的阳光却又带给我们明媚与温暖。 人事局那幢楼那边不但有林地,后来还开辟了一个篮球场。篮球场的周围有几 棵大大的榕树。大榕树有着粗粗的枝干,不高又不低的树丫子……不高,让年幼的 我可以爬上去,不低又让我觉得爬上去后有成就感和刺激感。在树的外层是修剪过 的约有1米多高的山指甲带(注: 山指甲是一种灌木植物的名称),这山指甲带象 是一道绿色的围墙,而我们却是打墙洞的老鼠,因为我们时常会舍弃便利的路而选 择钻过这道绿色的墙。我听说我的那个小伙伴被这里面的某只大青虫咬了一口浑身 发痒的“悲惨”遭遇,可是幸运的我居然没有遭遇到这样的事,可谓祖先有灵了!:) 篮球场上有时也可以见到大人们在打篮球……也许是比赛……但,对于不懂看 篮球的我们来说意义不大,我们只懂得凑热闹,场上打的有多精彩多激烈,对我们 而言不异于对牛弹琴。我们喜欢自得其乐,我们有我们的乐趣。篮球场上没人的时 候,我们也会在篮球场上笑着相互追逐的疯跑一阵,又或者是踩在篮球场上的线上 张开双臂悠悠的走着,想象着自己走在钢丝上,小心翼翼的踮起脚踩着线走了一圈 又一圈、一回又一回,管它什么三分线,中场线,对我们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 生活对那时的我们来说是那样的简单,我们的快乐也是那样的单纯,这些近似 无味的游戏曾让年幼的我直到夜幕降临,甚至是全家总动员的来找我,我才知道要 回家了。 人事局楼那边的林地里还有一个非常好玩的假山喷水池,在水池的周围种了一 圈的玫瑰花,但不知道为何有半圈的玫瑰长的特别的差,总也不高,叶子也少的可 怜,更别说开花了;而另外的那半圈却长的枝繁叶茂,四季花开不断。在我记忆中 那边的玫瑰要长的比我还要高。池子里的水漫溢出来灌溉了池子周围的一大片的酸 咪草。 池子里有些如细丝般的小鱼毛子,还有小虾……我经常在那里捞鱼捕虾的,还 非常有耐心的呆上一个上午。那里的酸咪草长的特别的茂盛,我们不仅在那里采集 酸咪草那紫色的小花朵束成一簇,还在那里挖过酸咪草的块根。一些生长的比较久 的酸咪草会有小块根,有的还有小拇指这么大,挖出来洗净,放进嘴里脆生生的, 清清的甜味,比酸咪草的叶茎好吃多了。 在办公楼的后面还有两块地……组织部那边有棵很大很大的樟树,还有棵很高 很高很茂盛的香花树(玉兰花)。但那边我比较少去,只记得再过一条车道的园地 里种有开着火红色的圣诞花和象牙树,(注:象牙树据说是红棉树的一个树种,也 叫红棉花,但是和广州地区的红棉树不同)还有一株会结一串串黑色小果子的无名 草。那里的花开得很惹眼,我曾经一度想把那象叶子一般的花瓣压到书桌的玻璃下, 让它保持永远的红艳,可是花终究是娇弱的……我失败了。 人事局这边的高树下有两付双杠,其中的一付较矮,也因为生锈而比较粗糙, 而另一付比较高也比较滑。我喜欢矮而粗糙的那付,因为至少我可以攀上,而高的 那付则是那些比我年纪大的孩子们的至爱。但是很可惜我多哦喜欢的没有多久就断 了,从而从树荫下消失了,而那个高的却保持了很久……直到办公楼重建……不能 说我没有在高的那付双杠上玩耍过,只是这种玩耍伴随着一些心惊胆颤的紧张情绪。 因为自从矮的那付双杠消失后我就在那些年纪稍长的身体比我强壮的大孩子的帮助 下坐到了高的那付上,和他们一起聊天……不,说是和他们一起聊天还不如说是听 他们聊天。我永远记得我心惊胆颤的坐在或是挂在双杠上的听他们说什么“一罗穷, 二罗富,三罗卖豆腐……”的话。这些都是念小学前的事情了,到我再长大些长到 二、三年级的时候,有足够的力量去那里玩双杠的时候,我却很少去那里玩了,而 是转移到对面的礼堂外的园地上去了。礼堂的外面种有一排的石榴树,长得低的石 榴刚开过花才有一个果的形状就被人摘去了,所以能见到的圆溜溜、光滑饱满的石 榴都在树梢上。那石榴果把那枝条牵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象是打着灯笼的灯笼杆。 我常攀爬那些石榴树,有时是因为想摘果子,有时是因为要摘花。石榴花的花瓣呈 鲜红色,薄如蝉翼,很容易脱落,有时刮过风后常见到落红满地……我曾将几片石 榴花的花瓣夹在我用的新华字典中(因为那是我当时所接触的最厚的书),当我在 若干年后翻字典的时候,很无意的看到这些花瓣,虽然时日已久,但色彩却已久鲜 艳而妩媚,很是让我眼前一亮,赏心悦目。 机关大院最多的是樟树、紫荆和桉树,都有好几十年的树龄了,所以可以把通 向宿舍区的车道遮得不见天日。烈日当空,头到路面上却只是透过树荫我形成的不 规则的淡淡的太阳的痕迹。抬头望,可以看见太阳一缕一缕的金丝线穿过叶子空隙 ……还有那被树荫分割成的一小片一小片的蓝色的天空的碎片。 我特别的喜爱这条林荫的大道。夏天这是一条青绿色拱型顶的店堂的走廊,春 天紫荆花开这是一条分红色顶洒着花瓣,带着淡淡香气的梦幻般的大道……我并没 有言过其实,事实的美丽远比我的描述更迷人,如果你曾经见到过的话,你一定会 赞同我现在的说法,那确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所有的词汇所有的比喻在那美丽面 前只显得苍白…… 花开的季节是这条路最美的季节。花开自然花落,颇有寒意的初春,风急雨斜, 清晨便见落花满地。那地上的带着寒雨的花是那样的娇弱,当时正在念小学的我颇 有东施效颦之意,意欲彷黛于玉葬花。但这葬花的工作却不是我做的,因为那些清 洁工人会把落花落叶一并扫起,倒在斗车里拉走,至于如何处置我也就不能得知了。 所以葬花只是当时的一种单纯的心态而已,并没有行动。 紫荆花的落花有个特点:会一朵一朵的落,即便是落在地上仍保持着原有的在 枝上的仪态,仿若从枝上摘下来的一般。我记得那时侯的我曾拾了好多的花朵,然 后用针穿起来做成花环,但是却不记得我曾经把这花环戴在头上或是脖子上了,是 我淡忘了??还是我根本从幼年起就是一个不爱装饰自己的女孩?我不得而知了。 花开过后的夏季紫荆树上就会长出一条条长长的如扁豆般的果实。童年时的我 摘两条结实的“豆子”并在一起,一拉一拉的”啪啪“的打着玩。还可以用紫荆树 那苹果形的大叶子做成一个兔子的脸来玩。 秋天樟树的叶子会变红,然后落下来。落叶依旧保持有澄红色的闪亮光泽,而 且不同的樟树叶子形状颜色也有点不同。有的是圆的一片的红色,而有的是心型的 中间的是红色边上是淡金黄色,还有橄榄型的……对这些落叶我是喜爱到了极点, 我把这些漂亮的叶子捡回家里宝贝似的放在枕头边棉被子下。换床单的时候妈妈一 掀,竟是一床的枯叶,年幼的我看见这些枯叶懊恼不已,长大了,我才明白所有的 美丽原是可以过眼如云烟的。 在我的乐园里还有招待所,那里有长长的走廊、湖中亭、曲桥,很高的香椿树、 翠竹、荷塘,还有一棵会长红果子的树。我曾在旱塘的时候在塘里玩湖泥,在夏季 荷花飘香的时候摘荷花荷叶,还用红果子来喂过水里的鱼……现在这里已经是迎宾 馆了,装修一新的宾馆金灿灿的,让人感到压抑,所以我很少再到那里去玩了。 而马鞍山下的人工湖,我曾在湖边吹过草笛,在旱湖的时候捞过小鱼,玩过泥 巴,还在湖边的水渠里捞过田螺……当然还在那里被水冲走了一只玫瑰色的拖鞋。 当时还为这只拖鞋遮掩了好几天,因为怕挨骂。如今水渠被封,人工湖被填,我失 去了最后的乐园。 看着今天的这一切,看着那些孩子在这大院新建的休闲区域里奔跑欢笑,我明 白到这里是属于他们的乐园,只是等他们日渐长大的时候,也许他们也会象我一样 失去他们童年时的乐园。 (2000/10/15) 后记:写完此文后的三个月后马鞍山下的人工湖已经被填成了平地……谨以此 文哀悼我逝去的童年时的乐园。 (200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