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的季节 作者:晓榕 我一直努力:在我还记得起、还描述得清楚时,把它转换为文字。 不是为了让你日后也能记得起这些。而是一种等待,等待有一天你真正能懂读 我心的时候,我还能把如今的心情原味地呈现在你的面前。 可岁月,已经把我改造成一个懒惰的女人,懒于思考,惰于回忆,我始终无法 将过去重新记录。 我猛然发现:适时的表达,是一种倾诉;机械的叙述,竟如此空洞。 所以,如今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散落的文字、回收的心情,还有这一个因你 而失明的季节。 (一)给一朋友的信 XX: 我也正在经营一段无望的感情,应该是有“感情”存在的吧,所以才会让我在 清楚“没有未来”的情况下,仍是如此执著地不肯回头与轻易放手。 他有他“深爱”且只可能是“她放弃他”的女友,我更有一段走了七年,几乎 无路可退的感情。 他说:他是个有责任的男人,他有他的原则。虽然一些原则已经在无形中被我 默默打破。 我觉得:他不是个奋不顾身的男人,也可能是我并不是他全力以赴的对象。但 是我又能让他为我奋不顾身些什么呢?我又能真正给予他些什么呢?——除了这些 自己都定义为是“多余”的感情与关爱。 我对他说:我欣赏自孽的美,我喜欢负重的心。 他说:你让我感觉,你和我一起完全是因为寂寞。 怎么才能让他明白:寂寞的不光是身体还有内心,可空荡荡的心,他又如何能 来填满——用他本来就不富裕的感情? 我是射手座——“滥情爱冒险”的星座,也自认已经过了“死心眼”的年纪。 可面对他,也仍是会不经意地认真、仍是会莫名地去纠缠、仍是会幼稚地找寻那些 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答案。 终于知道,自己并没有练就百毒不侵的心,感情并没有如自己的想象中的那么 自由放收。 我始终相信来得太快太多的幸福,一定会走得更迅速更彻底。更何况是我们这 种“畸型”的关系。 他不时地提醒我他内心的不安。说:“我们这样,谁也对不住,包括你。”但 我宁愿相信他只可能因为愧疚她而不安。 我们曾经信誓旦旦地要一个“了断”,他也曾握着我的手坚决地说“以后不再 这样,做回朋友”。我和他一起的日子可以用天数来计算,甚至具体到小时。来得 突然去也必定仓促。当我洗心革面地准备接受事实的时候,他又不时地传来思念的 讯息,使本不坚定的我,更加手足无措。 我们又开始相拥着坐到了一起。我开始提醒自己不要再好奇那些没有答案的问 题,他也开始不提“了断”不说“分开”。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自欺欺人的 “平衡”,不想再去激起各自心头的千层浪。 一直在犹豫:是真心对待,还是只要快乐就好。现在才发现:真心是在不知不 觉中一点一点地渗出,而快乐却是以我无法掌握的速度在飞快流失。想到他时,我 已经开始苦苦地搜寻曾经感动的细节温馨的话语、开始整理散乱的片断,然后反复 忆起,接着是不自觉地摇头,还有情不禁地叹息。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确切要向你表达什么,我有的也只是一颗混乱的心。但我相 信或许你能明白,在我不多的字里行间。“无法知道未来的方向,幸福与慌张”这 是他说的。相信我现在有的只是“慌张”。 可能用最明了的话来定义我现在的行为是——“玩火”,但一切都是自己要的, 任何结果我都会承受。只要不伤害到无辜,只要从中我真正地快乐过,我也就了无 遗憾。 有空的话,希望收到你的回复,没空?就随便看看罢。毕竟我分享了你的心情, 也可以说是我感受到了你的感受,也想让你感受到我的。 就这么简单。 2001.2.28 (二)和他在OICQ上的对话 (2001-02-06 15 :38:37)我 感动的笑容不要看,感动的情节不要想 只怕敏感的泪水太匆忙,以为我们曾经爱上 (2001-02-06 16 :07:40)他 无法知道未来的方向,幸福与慌张 (2001-02-06 16 :08:10)我 我只好让泪水匆匆收场 不让心儿再无目的的张望 (2001-02-06 16 :12:54)我 爱情让人盲 思念使人慌 寂寞的心容易着凉 我只能选择倔强,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 或者选择对心说谎,好让爱情快速冰凉 我不要在无奈中渴望,虽然我也想你带我一起飞翔 但我不要无羽的翅膀,我要我的路可以走得更远更长 (三)日记 突然地就这样睁开了眼,所有的酒意似乎也在瞬间消散。夜灯开着,鱼儿也在 不知疲倦地游着。然而你呢?答应留下来陪我的你呢? 看到你留的字条,身边没有你,我知道你走了。我的屋子就这么大,一览无遗。 但我仍不死心,我仍是起身,冲到了洗手间。没有你,只有一锅已经开始发胀的面 条。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出这三个字。在这么静地清晨,在如 此拥挤而又倍感冷清的屋里,我失声叫喊,让我痛彻心肺。 被子如何裹拥,身子却仍是在颤抖。身体内的酒精在一度一度地少去,也同时 带走了我身体的最后一丝暖意。 头重得很,右额更是疼痛。细摸摸,才知是刚才踉跄中撞到,如今表皮已经开 始突起。 我打你电话,你关机。我给你留台,可我知道你不可能听到。 我给你发短消息,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我好渴,但我已经没有气力起身倒水,床头的那杯水应该是前天的吧,但我仍 是喝了个彻底。 就这样,我睁着眼,蜷缩在这丝毫感觉不到温度的被里。看着窗外黑夜离去, 看着屋子渐渐地明亮起来。 我一直饿着,所有的酒精已被我的身体吸收。我想到了厨房的那一锅面条。我 有冲动让它进入下水道,让它彻底地在我眼前消失。 但我却是不舍,这是你为我煮的第一顿“饭”吧,或许是未知的最后一餐。 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打了无数遍你的电话,你仍是关机。是为了躲避我,还 是真的睡得如此地酣香。 其实我又能再问你些什么呢?问你离去的理由?还是问你为什么会这样忍心独 自把我留下? 其实所有的一切我都是能理解的。 只是我真的想,想睁开眼能看到你,能看到正抱着我的你。 只是我真的会害怕,真的好怕今晨醒来时的那种无助。好象只有小时候,妈妈 把我哄睡了,然后小作离开,然后我突然醒来,也是这样满屋子无助地寻找。那时 候我懂得哭,哭着哭着,妈妈就回来了,抱着我,再哄着我入睡。而你呢,我知道 你不会回来,所以我欲哭无泪,所以,所有的叫喊都是苍白。 我揭开锅盖,膨胀地面条已经吸进最后一滴汤汁,饱满地,干涩地,冰凉。 我不想再加水,也不要再加热,我要品尝它的原汁原味。 我就这样捧着整个锅,开始了我的午餐。 哽咽的不只是我的喉,我的胃,还有我的心。 几根下肚,我已经感觉到不饿了,可身体更是冰凉。 想到它还有可能会成为我的晚餐,我不禁对面条笑笑。 再打你的电话,仍是关机。真的睡得如此好吗?好得让我妒忌,好得让我心酸。 还是你已经醒来而根本不愿再面对我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我到反而心宽了。 2001.2.10 上午12:00 (四)给一位在加拿大好友的信 ANDY: 很久没有和你联系,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只是同时还被其它一些更烦 恼的事牵着,所以无法及时把对你的惦记形成文字传递给你。 窗外阳光慵懒地照着,其实深圳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原本我是不喜欢有阳光 的日子的。昨天中午应邀去探访一位朋友,的士载着我穿过繁华的街道,阳光热辣 地淌在我的身上,风却是和煦地吹拂着我的脸。我突然发现自己也开始喜欢这种明 媚了。也或许心情和喜好的转变与我要去探访的人有更大的关系。 节前年后曾和酒精纠缠了一阵,发现它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太多的改变。但 它的确陪我顶过了那段犹豫烦燥的日子,对于这点,我还是心存感激的。 在网上已经没有什么可聊的人了,但我仍是每天夜以继日地挂着。并不是渴望 新的机缘的出现,可能我真的是一个惯性太大的女人吧。 你走后,身边不乏追逐甚至互动的异性,但是我还是决定了选择与现在的男友 步入婚姻。感觉得到他是爱我的,也觉得这世上我能信任的男人只有他了。我不选 择他,我还能选择谁呢?把未来交给谁,都是下一局不知输赢的赌注,还是买自己 比较有把握的一方吧。 异国的你,好吗?工作顺利吗?有了爱情吗?生活习惯吗?应该结识了些新的 朋友了吧?不知有没有偶尔想起深圳的豆豆? 其实在我的生活中已经有了不同,我的心境也有异样,但是我无法一时向你清 楚表达。我需要倾诉的对象,但我知道别人是无法给我指明任何道路的,就算指出 了,真正去走的,也只有自己。 2001.2.22 写的信总是无法及时发出,这已经是我积累多年的毛病了。年纪愈发显现出作 用,记忆开始断续,心情开始无常。幸运的是,我还拥有你们这些等我信的朋友, 能让我在叙述中唠叼泄诉、平整思路。 深圳昨天开始骤冷,我在宿舍里窝了一整天,无法感觉到天气的明显变化。为 了打发无聊的春节假期,我开始编织毛衣,可以渡过日子,可以顺便取暖。无趣的 电视节目陪着无趣的我重复着简单的动作。 昨天,终于结束了最后一针,剪断了还扯着的多余线头。今天可以用它来抵御 气象台说的所谓的冷空气,可以穿着它来和你写信,不知道你能否感觉到我身上的 温暖? 就先传递这些给你吧。 也希望能收到你的消息。 2001.2.26 (五)日记 电话里,你告诉我,你正和朋友一起。 我本是迟疑了半天,才拔通你的电话的。知道你说话并不方便,我更是犹豫要 不要现在告诉你。 “我决定要嫁给他了,就在明天。” 决定是在认识你之后才作出的,你是催化剂。(至于是正或者负的促进作用呢, 我也不知道。) 具体时间是昨天临时定的,其实是哪一天并不重要,是迟早的事情。 我并不指望:在告诉你之后,你能有什么大的反应。相信,你又会告诉我:有 轻松,也有失落。 我也想过,让这个消息慢慢地传入你的耳。但,其实一切在你的心中已经是既 成的事实,不管我选择哪天把自己嫁给别人。 但我仍是选择,在你我还有选择的时候告诉你这个决定,让我以后没有“假如”, 让你以后也没有“为什么”。 我仍是希望能在你平静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仍是希望能看见你多一点点失落 的表情。 如果一切可以让我选择,我仍是不会选择婚姻。虽然,这十多天来,我已经为 自己搜集了许多幸福的理由,不断让自己鼓足了结婚的勇气。但此时的我,仍是无 法让自己的婚姻涨满快乐。不完全是因为你,我知道。 但我知道,我的嫁出,或许会让你心安,或许会成为我们稳定的因素。如果真 的能这样,我还真的愿意。 我要嫁了,在明天。我知道,你会真心地为我祝福。 虽然你的祝福会让我泪流满面。 网友说:(2001-02-27 14 :23:02) tt 即将和认识7 年的男友步入结婚殿堂。却想着认识才7 天的情人! 我告诉他:(2001-02-27 14 :17:18) a ,是七个星期耶。 时间的长短其实不是问题,时间的先后却让我们无从选择。你说,这是命运。 那么,就让我们认命吧! 2001.2.27 今天,天灰蒙蒙的,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同事说:这种天气让人烦闷。 我说:其实有雾才更浪漫。 就在今天,在这个我自己也觉得迷离的上午,我要奔向自己设定的幸福。 投奔的途中竟出了差错,我幸灾乐祸地落荒而逃。 终于了解上天是真的在看着我们的——至少他照顾了我今天的心情。其实我要 的不是时间的缓冲,外力的逼迫或许更能让我横下心来。 但心情真的莫名开朗了,甚至觉得周围的雾气也在慢慢地散去。 虽然,更大的雾团或许正慢慢在我的心头凝聚。 有时候觉得,所有的表达都是苍白,或许更深的情感是埋在心里的。但心头的 东西累积得太多,会不会形成石块?只能搬走,而不是抹去? 晚上该做点什么好呢?又让电视伴着我入眠?我已经感觉到酒精开始在我的血 液里轻轻流淌,烟草的气息也正慢慢渗入我的肌肤。 你说,我需要的是休息;你说,我在透支未来。如果快乐也可以透支的话,如 果一个人一生的快乐只能有那么多的话,我不在乎快乐到来的早晚、而我更在意的 是那施予我快乐的人。 已经下班了,大楼开始安静、空荡,心里反而踏实起来。我终于可以把不快乐 写在脸上了,我终于可以去找寻一些让自己快乐起来的方式。 你应该还在下面忙碌吧,或者正在去饭厅的路上。报纸说,今晚又得降温。我 倒喜欢冷的感觉,最好冷得让人丧失记忆、冷得让心失去知觉。但在这个连冬天都 没有的城市里,对于这所谓的“降温”,我不禁苦笑着摇头。可能温度也能在心头 升降的吧,就象温暖,只有用心来感受才会更有意义。 我迅速地放下话筒,我不让电流声在我耳旁敲击我的心。有一天,我们真的会 相对无语吗?无语,不是因为握不住对方,而是因为握住的不再是自己需要的彼此。 我推开窗,没有感觉任何冷气流的进入。我把冷气调节到最低,我用最机械的 方式让自己的身体冰冻。我终于感觉到了面条的温度。 面条难咽得很,更让我想起那天你留下的那份作品。 我觉得我应该尽快离开这幢让我深陷郁闷的大楼,楼外有美味的食物、有懂得 讨我欢心的人、有浑浊但真实的空气。 我放弃了面前这杯已经没有温度的面条,我无权虐待自己的胃,我应该用更好 的、更适合的食物来满足它,我完全有这个能力。 人不应该沉迷,感觉也经不起任何玩味。 面对生活,找寻属于自己的快乐吧,可能这才是我今晚的唯一出路。 2001.2.28 在整理这些文字的过程中,接到你的电话。 你问我:/ 正在做什么。 我说:/ 在发呆。 然后,是各自握着话筒,长长的一段沉默。 此时,脑海真的开始空白,没有忆着我们的过去,更没有想着我们的未来。 我不敢奢求眼前能立即出现青葱的画面,但我仍是打心里企盼:这个失明的季 节能早点过去。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