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鸟事 说起来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摸到鸽子,竟直咽口水,想把鸽子嚼出一段美妙的 回味。 我喜欢野味。小时,我剥的青蛙皮,足足可以晾成几千个小手鼓;我的肚皮咕 咕叫时,真怀疑腹中藏满青蛙的冤魂哩。 忘不了那个傍晚,走廊突然传来了咕咕声,我伸头一瞄,只见一白鸽子正抓在 晾着的白衬衣肩上,小心翼翼向窗口探头,见到我,微微一怔,伸出双翅作欲飞状, 但眼中却露出了求助之意。 OK!我扣了一个响指,多么可爱的鸽子呵,全身洁白如一团雪。鸽子肉,我可 从来没吃过鸽子肉哟! 我立刻扮起笑脸,耸肩,伸头,尖起如喙的嘴唇,“呜呜”着亲切之声,两眼 眯得慈祥,左手轻柔地招呼着,右手却张起鹰爪,藏在身后。开始,鸽子或信或疑 侧头打量我,我如灵猫般弓着腰,蹑着步,向鸽子努力做着亲密状,寻找着机会, 准备倏地弹抖,向鸽子凌空作闪电一抓。这时,鸽子似乎从我身上读出了温情,那 无助的眼珠终于闪烁出光芒,翅膀欢快地扇动,双爪攀在窗棂,扭转头,欲扑进我 的怀里了。我连忙打响舌头,口中奏出悦耳的“笃笃” 声,撮起左手吸引鸽子,鸽子亲吻着我的手指。机不可失,我右爪从身后暴起, 向鸽子背后狠狠抓去,左手骤然变掌合力盖头一罩,鸽子惊叫一声…… 我把鸽子的双臂交叉扭在一起,拎到空中,昂起头,慢慢欣赏“俘虏”痛苦的 挣扎,体味得胜者无法比拟的快感。鸽子嘶哑着嗓子绝望地悲鸣几声,两脚向天空 不停地划着,划着。 我哼起无字歌,左手攥着鸽子交叉的双翅,右手挥舞着明晃晃的小刀。突然, 我看见鸽子小黑豆似的眼珠直直地瞅着我,在寒凛凛的刀光中一眨也不眨,那眼神 竟说是十分镇定、安祥。那一刻,我青筋暴起的手臂软了下去,我仿佛听见鸽子在 说:“我太轻信人了,我把人类想像得太善良了,没想到人心竟这么险恶,我认了……” 我仿佛感到鸽子的眼中射出了两束X光,正在透视着我的灵魂。 我把鸽子抱在怀里,用手指轻轻地梳着被我粗暴撕乱的洁白羽毛。我十分内疚: 堂堂男子汉,竟用如此阴险歹毒的手段诱捕一只弱小的生灵,一个把我当成庇护神 的失群迷途者;我没有珍惜这一份被信任的真情,没有体味这一种被当成强者的自 豪感;对待弱小者,我没有尽到人应有的一份爱心,我扑灭了小生灵一丝希望之光, 我把小生灵的理想世界变得黑暗了。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能保自己永不遭遇到这白鸽子一样的命运么?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