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与舞女的爱情 这个故事,发生在六年前,对于这个生活节奏紧张、时间快得如白马过隙的年 月来说,已经算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在我那些年流浪的生涯中,许多经过的事, 见过的人,都在岁月的冲刷下,在记忆中渐渐黯淡下来,直至忘得一干二尽了,然 而书呆子木根,这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同样是那么卑微的小人物,却不时于午夜 梦回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去,似乎还想诉说些什么,当然,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那一年,象千千万万的南下打工妹一样,我来到了广东的一个中等城市,经老 乡介绍,在一家夜总会当了服务员,对于个头矮小,样貌不佳的我来说,这份工作 可谓来之不易了,因此,我也就安下心来,勤勤恳恳地工作了。 所谓夜总会,其实就是色情场所,那是男人挥霍金钱,肆意寻欢作乐的地方,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后面,不知隐藏多少肮脏的污垢,多少悲伤的眼泪……见惯 不怪,我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默默无闻地做自己的事情,辛辛苦苦地熬着打工 的生涯。 这家夜总会的老板,不知是否祖宗保佑,他的生意好的出奇,经营规模一再扩 大,店面装修一再翻新,渐渐地,这里成了当地颇有名气的销金窝了。每当入夜时 分,夜总会门口总是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华灯璀璨下,各色美女佳人云集,脂粉 香气隔条街都能闻到……一个稍有姿色的舞女,陪舞、陪酒、陪唱,一夜周旋下来, 往往有几百元收入,假如应客人邀请出去“消夜”,收入更要看涨、翻番。 总而 言之,在这里,男人的钱太好赚了,因此,和我同住一间宿舍的服务员小芹,不顾 我极力反对、劝说,恃着自己年轻,也按纳不住地下了“海”,客串起“小姐”来。 做舞女并非人们想象中那样简单,只要甘心剥下脸皮就可以的挣到钱的,舞女 之间常常会因为争抢生意大打出手,彼此撕衣服,抓破对方的脸。遇上心里变态的 生意主顾,更要受尽凌辱折磨,百般玩弄,还收不到钱。小芹才出道不久,自然不 懂规矩,四处碰壁。没有揽到生意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宿 舍发酒疯。 这天,小芹又喝醉了,回到宿舍里,门也不关,就跳到自己床上疯疯癫癫地轻 歌曼舞起来,我只好缩在自己的床上任由她发颠。这时,门口有人探了一下头,又 飞快地缩了回去,我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小芹歪斜的醉眼却居高临下瞥见了,她好 象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高兴,哈哈疯笑着“腾”地跳下床,扑到门口,将那 个人硬拖了进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书呆子木根。书呆子木根是夜总会的杂役, 才20出头的年纪,瘦小的脸,尖下巴,突起的大眼睛上架着一副古董一般的大黑框 近视眼镜,身材矮小、干瘦,一米六多一点的高度,两只胳膊细得象麻竿。此刻的 木根面红耳赤,一脸的尴尬苦笑,瘦弱的身子被高大健壮的小芹揪住了动弹不得, 象个正在行窃被当场捉住的小偷。小芹嘻嘻哈哈疯笑着说:“你想偷看本小姐换衣 服,是不是?…” 木根涨红了脸,挣扎着拼命的摇头,样子很可怜。小芹压低了声音,把猩红的 嘴凑到木根的小耳朵边,神秘地说:“还不承认?快承认了吧!你不要怕,… 我让你好好看,看个够!“,说着,小芹松开了手,作势脱自己的衣服,木根 得了隙,转身就想跑,小芹急忙停止脱衣服,追到门边,一把揪住木根的衣领拖了 回来,笑嘻嘻地将他拦腰抱住,紧紧地箍在怀里,一边不由分说锁死了房门,然后 手一挥,将钥匙叮哩当啷地抛进了床底下。这下木根跑不掉了,小芹放心地松开了 手,噼砰一声跳上床,一边扭动着腰肢,一边将上衣忽地脱了下来,随手摔了,嘴 里嚷嚷着:”木木,快看呀!!我就知道你想看的!“,木根一动也不敢动,佝偻 着身子傻站着瑟瑟发抖,小芹借着酒疯,自编自导,跳起了脱衣舞,雪白的肚皮泛 出一片酒后的潮红,丰满的双乳顶着黑色的文胸上下乱跳。木根看也不是,不看也 不是,一副眼花缭乱,不辩东南西北的样子。我和小芹的房间,由于住的人少,所 以兼做了杂物室,墙角胡乱堆放了坏的空调、吸尘器,电器开关、卷起的地毯、工 具箱等,木根之所以会过来,想必是为了找什么工具的。说起木根,倒不能不佩服 我们老板的福气来,象木根这样,一个人身兼多职,也不过4 、5 百元工资。据说 他的家乡是在一条穷山沟里的,祖祖辈辈务农,农闲时节,则给人画年画、门神、 写春联什么的。木根是经老乡介绍来到这家夜总会的,起初是搞搞卫生洗地,后来 老板慧眼识珠,发现木根居然还会画画儿,于是试着让他画起海报来,没想到,木 根画出来的东西虽然显得有些老土,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居然还象个样子, 有个海外寻欢客还称赞说海报上画的美人,充满古典气质,画风古朴难得,不是能 模仿得出来的。老板听了,高兴的合不拢嘴,于是画海报、写大字儿、挂宣传横幅 等事情就交给了木根兼着干,而原来的美工则卷了铺盖滚蛋了,老板单此项每月省 了千把快钱。木根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老板给他加了50元工资,就感恩戴德了,从 不知道多想,就知道拼命的干活。老板发迹以后,进进出出前呼后拥大批马子,但 嘴里叫的最多还是:”木木!木木!! 洗手间堵了!快通一通……“,或者”木木!木木!快到电房看看,是不是跳 闸了?“,这时候木根就会慌里慌张地楼上楼下跑起来……木根生活过的很艰苦, 节俭得让人不忍看,听说他的一家人里头,有好几个身患重病的,是地方病,他那 里的人均寿命都很短。除了吃饭,其余的钱木根都托老乡捎回家里去了…… 你瞧----- 女人就是罗嗦 ,看我扯的越来越远了。那天晚上,小芹足足疯了 两个小时,才衣不蔽体地呼呼大睡了。当我好不容易从她床底下找出钥匙,将可怜 的木根放出去时,都已经是半夜了。 有时候人的缘分,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自从那一夜以后,老实巴交、从来就不 起眼的木根,却常常地挂在小芹的嘴上了,和我聊天时小芹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他 来。而木根呢,则见到小芹就显得慌乱,两只眼睛仿佛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才好。 有一天,我回到宿舍时,见到小芹呆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两只眼睛红红的, 好象刚刚哭过的样子。小芹见到我,就抽抽懿懿地告诉我,刚才她回来经过楼道时, 看到木根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画海报,看他样子感冒了,而且病得不轻。脚边放着 一个歪歪扭扭的不锈钢饭盒,里面是一些开水,泡着一点儿米饭,还有几根榨菜丝 儿…..说着说着,小芹又哭了起来:“木根太老实了,太可怜了,叫人看了心里怪 难受的,象他这样子,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呢!”。说完话,小芹就出了门,说要给 木根买些药去。我看着她的背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将要发生 了。 果然,大概在一个月后的中午,我下班回到宿舍时,打开门就感觉气氛有些不 对,仔细一看,小芹躺在被窝里,只露出头来,笑嘻嘻的,被子里一拱一拱的,似 乎还藏着人。见我回来,小芹赤身裸体地跳下床来,嘻嘻哈哈地拉扯着被子,说: “木木,快出来吧,躲不了的!人家都看见了!”,拉拉扯扯中,我才发现原来躲 在小芹被窝里的果然是木根!我心里暗骂:小芹这个鬼丫头,一边赶紧出了门,走 得远远的。后来看见木根仓仓惶惶走地出来,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就狼狈跑了。 从这天起才知道,印象中老实巴交,木呐寡言的书呆子木根, 原来竟有着不 同凡响的桃花运! 凭借性感的魔鬼身材正在逐步走红,令其他舞女两眼发热的小芹,居然甘愿委 身于他!而且从表面上看,小芹是认真的,她已经不“做”小姐了,重新回到服务 员的行列,出大力流大汗,领着微薄的薪水。木根幸福吗?我想他是感到幸福的, 因为他常常自己在笑,只可惜,这种幸福没有维持多久。 大概在三个月后吧,我开始偶尔听到他们在争吵着什么,到了中秋节那天,他 们终于分了手,小芹跟着一个大款“共度佳节”去了,而老实巴交,木呐寡言的书 呆子木根,终归还是变回了那个老实巴交,木呐寡言的书呆子木根,照旧过他的生 活。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小芹象坐上了火箭,人气急升,成了夜总会最当红、最 抢手的三陪女郎,终于过上日进斗银,夜进斗金的生活。小芹并没有忘记木根。曾 经有一次,我看见小芹将一大扎百元大钞塞进一个信封里,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递 给木根,但是木根正眼都没看,就自顾自走开了。 老板的确会做生意,趁着小芹大红大紫的当儿,决定搞一场“人肉秀”力捧小 芹,其实是大张旗鼓给自己搞宣传。这样,海报、宣传等的任务就落在木根的身上 了。老板愿出钱大搞,木根也很卖力气,日以继夜地拼命干,光是大型宣传画就是 10米乘六米的,深夜里,常常听到过道里传来木根吭!吭!吭!的剧烈的干咳声… …宣传画落成时,夜总会所有人都看呆了:画面上的小芹,身穿若有若无的性感内 衣,栩栩如生,简直呼之欲出,但见她黑发飘洒、肌肤如玉,从娇柔中透出野性来, 从野性中透出性感来。尤其是那撩人的眼神,令在场的男人都认为画上的小芹看的 是自己,纷纷都说受不了诱惑了……小芹也喜笑颜开,不时含情脉脉地扫木根一眼。 宣传画蒙了红布,挂了花球,请装修工人给挂了上去,老板奖励了木根100 元, 奇怪的是,平日里惜金如命的木根居然没有要,但是脸上却有着异样的,满足的神 情。 板对着高悬正门上方的宣传画左瞧右瞧,忽然拍手叫木根过去,不知道说了些 什么。 原来,还有一副横额,忘记悬挂上去了,这时装修工人已经走了很久。木根什 么都没有说,抱起那团横额就往脚手架上爬,转眼间就爬到了巨幅画像的上方,他 顺着风抖开横幅,大概想抖平整一些吧,不料风力忽然加大了,横幅象鼓足了劲的 船帆,一下子就将瘦小的木根拖出了立脚的地方,木根象一片轻飘飘的树叶,特技 演员似的顺着宣传画的画面跌了下来,随着一声空洞的巨响,木根结结实实地落在 混凝土地面上,拖带着宣传画上蒙的红布也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轻轻地覆在他的 身上。当我随着人群蜂拥而上时,只见木根满嘴是血,连耳孔都涔出血来,眼看是 活不了。小芹猛扑到木根的身上,嚎啕痛哭起来。我看见木根憋着一口气,好象想 对小芹说什么,却终于还是说不出来,后来,他紧紧握住小芹的手,把什么东西塞 在小芹的手里,接着,身子扭动了几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再也不动了。宣传 画上的小芹,目光幽幽地望着她脚下的人群:死去的木根,痛哭的小芹,围观的人 群,只是失去了撩人的意态。 可怜的木根就这样死了,死的那么简单,那么突然,那么令人难以置信。一连 几天,我都陪着小芹,小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手里捏着一颗小小的金介子,那 是木根临死前一刻塞到她手里的,小的可怜,发票上的日期正是他们分手的那一天 ----- 中秋节。 小芹到医院见木根最后一面那天,老板叫我陪她去,小芹哭的天昏地暗,口口 声声喊的是:老公啊!老公啊!我忍不住陪着哭了,可是觉得心里困惑极了。 人啊人!你真是难明白呀! 当木根的家人来领骨灰盒的时候,小芹避开了,她收拾了东西准备上深圳,出 门前,她将两万元交给我,托我转交木根的家人。我忠实地代办了,接触到木根的 家人后,才知道,过去木根委托老乡捎回家的钱物、信件,他们都没有拿到。 木根呀木根,你怎么就那么傻呀!怎么就那么善呀! 不久,那家夜总会终于因为树大招风被查封了,老板也因为容留卖淫被判了刑, 蹲大狱去了,有人议论说,那些年夜总会顺顺当当的,不是老板的祖坟风水好,而 是上天可怜象木根这样的老实人,让他在这里打工,挣几个活命钱。你瞧,木根一 死,夜总会马上就查封了,还不说明问题?我是个没有文化的打工妹,不懂这些个, 大哥,你说是不是呢? 夜总会查封以后,我失了业,于是辗辗转转地回了家乡。 在我那些年流浪的生涯中,许多经过的事,见过的人,都在岁月的冲刷下,在 记忆中渐渐黯淡下来,直至忘得一干二尽了,然而书呆子木根,这个和我没有任何 关系、同样是那么卑微的小人物,却不时于午夜梦回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去,似 乎还想诉说些什么,当然,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全文完) 注:本文根据某网友口述的亲身经历改编,如有雷同,纯属偶然。朋友,假如 你也有特殊经历或见闻,而且愿意以本文这种方式刊登、供广大网友共同讨论,请 联系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