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花 作者:冷清秋 你是否曾见过一种花:四季常开,经年不衰? 我就曾见过这样一种花。 那时,为了一篇文章,我急于想找到一些关于战争的素材。经一个朋友的介绍, 我去拜访一位在当地人人诵道的英雄。 “老人参加过援朝战争,或许她能给你些什么。”朋友说。 老人住在一个偏塞的小镇上,我挑了一个淫雨霏霏的日子或许这样能勾起老人 更多的回忆。那是个慈和而不失威严的老人,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沉的风霜。 她独自生活在一个不甚宽敞的院落里。院子里植满了花草。我去的时候,正值 败季,落红满地。 老人热情的接待了我,给我讲一些战争中的逸事趣闻。但我并没有太留心听, 从一开始,我就被一个奇怪的现象吸引着:老人朴素的衣襟上插着一朵花。 我奇怪的并不是老人插花这一举动,而是那朵花本身:那是生长在野地里的饿 一种野花,细碎的花朵,瘦长的颈干,针形的叶片;那朵花的颜色,竟是凝固的红 褐色,通体的,连颈带叶,而且,而且那朵花是干枯的。 大概是我长时间盯着那朵花的缘故,老人停住话头,指着它问我:“你是不是 对她很赶兴趣?” 我不知该说什么。但老人并没有责怪我的失礼,而是给我讲了一个这朵花背后 的一个故事。 那是真正的战争。他们奉命据守一个无名高地,击退了敌人的一次次进攻。死 亡就象沙漠一样恒远而辽阔,四周全是代表死亡的风吹黄沙。但是,他们并没有向 敌人和徘徊在他们身边的死神屈服,他们有着必胜的信心,同时,他们也被战场上 另一种的奇观所鼓舞着:“在断壁残垣之间,在未被战争破坏的小片土地上,昂首 怒放着一朵朵淡雅素妆的小黄花,星星般点缀着硝烟弥漫的战场。在异国的土地上, 他们每天都心向神往着那些代表生命的无名黄花。而对于她,激励着她的还有一样 东西,那就是爱情。在战场上,她是一名卫生员,是一群大男人中唯一的女孩子。 而他是一名普通战士。这是在战场上诞生出来的一种爱情。他们彼此爱恋着对方, 一起憧憬着美好的生活。虽然他们不能象生活在和平环境里的年轻恋人一样,去逛 公园,看电影,或者悠闲的走在绿荫环绕的马路上,甚至他们连在一起说悄悄话、 拉拉手的机会都没有战争把他们应有的权利都剥夺了但,他们是幸福的,因为这爱。 敌人的最后一次进攻是在拂晓。他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却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 价。战斗结束以后,她和剩下的一名战士到战场上寻找受伤的战士。在一棵被炮火 烧焦的树下,她发现了他。他还活着,只是身上的血几乎流干,肤色苍白的象一张 纸。她毫不犹豫的把他抬上了担架。” 如果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或许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 但是,在这时,他们又发现了一名伤员一条腿几乎被炸飞,但神志清醒。他们 没有足够的人员和担架,而且也不能够搀扶上路。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必须放弃一个。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你们无法体会和想象她内心的巨大痛苦,她最清楚应该放弃 的是哪一个。她看着昏迷中的他。他的手掌上裸露的青筋象钻出地面错综延伸的树 根。她不能保证他还能活多久。如果有足够的血源,或许他能活下去,但距离最近 的战地医院也有几里路远,如果抬他上路,或许在半路上他就会死掉。她不能拿两 个生命去赌博。 她必须放弃一个。 她的心就象被扭结的绳索绞着,直绞出血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就在把他放下地的一瞬间,他奇迹般的清醒了过来,接着明白了这个现实。他 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她忍住泪,跑着从远处采来一朵黄色花, 放到他的手里,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等她再次回到他身边的时 候,他已经牺牲了,一只手还擎着那朵被血染红的无名花朵。 战争结束以后,她带着那朵花,以一个儿媳的身份,侍奉着他的父母,直到天 年。之后,她便一直独身生活。 “多少年了,院子里的花开了,又谢了,惟有这一朵,永远不败。”老人动情 的说,低头抚弄那朵花。泪水悄然滚落在枯竭的花瓣上。等她抬起头,已是笑容满 面,歉意的对我说:“说这些,不应该。这不是你想要的” 告辞老人出来的时候,外面依旧是寒雨纷飞,踏着满院的落花,我忽然认为, 世上还有一种花: 四季常开 经年不衰 那就是四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