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维时空里的一场奴役 作者:影伯爵 1 ,四维时空。我站在X 轴,你站在Z 轴。我们按照时间的一维性以两个完全 相反的方向同时朝同一个质点出发。你在Z 轴长途跋涉;我在X 轴漂漂泊泊。几年 后,我们才发觉距离质点居然越来越远。那根垂直在质点上的Y 轴经过多年的风雨 洗礼已耸立成我们仰不可视的梦之净土。到了此刻,我们才知道我们已经错过了寻 找质点的最佳时分。原来,在我们决定出发的时候就已在满天的月光下,满空的星 斗下丧失了方向感。当我们转过身,拨开那一丛丛带刺的野草想要重新回首时,面 对的却是同一片风景——我们迷途了!我们只好迷迷糊糊的瞎滚摸爬着继续前进。 前进 直至,我们伤痕累累; 直至,我们的心被磁化成铁; 直至,我们的血被固化成石; 直至,我们用冷漠的眼角余光斜视着芸芸众生时才明白当初做出出发的决定是 错得多么的离谱。可是,我们停不下脚步 于是,我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追赶; 于是,我们一路马不停蹄的忧伤; 于是,我们一路错觉,一路迷失,一路与某些本该属于我们的美好时光擦肩而 过。我们越走越黑 2 ,很久很久以前。是哪根驻留的手指绊住了你流畅的脚步?那时,你一直守 望。一直守望着那个遥远的春天——寸步不离!是哪个繁华锦簇的时刻吸引了你投 在远山的视线?那时,你决然放弃。决然放弃了那座梦想的城池——永不回头!你 的心已老去,虽然你小我一岁。当你握着我的手说:哥!去追求你该追求的一切! 我就明白了你的笑容背后是一片阴深的荒冢,埋葬着你对未来无限的憧憬,渴望与 向往!我们是兄弟,是同一个子宫里出生的血浓于水的兄弟。可是,宿命的选择背 叛了我们的情感。虽然我不是一个宿命论者。从此,我们奴役着彼此!相互间紧紧 的纠缠错结在一起! 选择是一种心动瞬间无法终结的毒品。当你决定不吃饭不睡觉甚至想要自我了 结时,选择已经左右了你。它就像你的影子,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无处不在又欲罢 不能。如有可能,我宁愿没有选择!因为它缚住了我无往不利的思想;剥夺了我自 由的欲望;让我在残忍的边沿决定一个方向:向左还是向右?朝前还是朝后?没有 路灯,没有指示标。摇摆不定的挣扎扼杀了我的勇气,我软弱无力无助的瞄着下一 个季节:风雨过后会是怎样的一翻景象? 3 ,从燕城上车,经过十九个小时的身心摧残,厦门至上海的特快列车终于在 下午六点三十分抵达上海火车站。我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迈着疲惫的步伐穿过 昏黄昏黄的地底通道走向出口。 你挤在等候的人群里。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虽然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但是 你叛逆的身材,叛逆的长发,叛逆的眼神让我在人群中把你锁定。宽大的长尾风衣 裹着你瘦削的身躯;长长的头发让我想起金毛狮王谢逊的那个狮子头;你的眼神落 在我身上时升起了一股暖意。我通过检票后向外挤去。你挤出人群向我走来,张开 双手想要和我来个亲切的拥抱。可是,该死的!你居然在接近我的时候把双手放下 了。难道我们的兄弟之情是假的吗?你居然连个拥抱都如此吝啬!就因为我是你心 目中的神吗? 是的。我是你心目中的神!因为你脆弱的灵魂深处需要一个神!你可以不听任 何人的话,却不可以不听哥哥的话,不可以不听神的话!你放下双手是因为你的潜 意识不允许你冒犯高高在上的神。可是你混帐!你心目中的神是你引以为荣的哥哥 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付出鼻孔出血的代价把那个欺负你的可恨家伙踩在脚下,并对全班同学宣布 :谁也不许欺负我的弟弟!那时候,你扯着我的衣服怯怯的说:哥哥!放学后一起 去吃麦芽糖!从此,你用麦芽糖收买了我的拳头,收买了我身为哥哥的责任,让我 为你挡风遮雨。应该的。哈~~~ ,这一切都是应该的!那一年,你十岁,我十一岁。 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根杠杆,再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撬动整个地球。 你在老师布置的日记上居然这样写道:给我一双筷子,再给我一个支点,我就 可以撬掉哥哥的全部牙齿。从此,他吃豆腐,我啃麦芽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 是你有数几句豪言壮语中的一句。哇哈~~~ !你个阴险的家伙!可恶! 我在你面前放下行李箱,打量着我阔别已久的弟弟。我抱着你瘦削的身躯:阿 行,几年不见你好吗? 哥!我很好!你眼眶中滚动的泪花出卖了你在脸上化装的坚强。冬日里黄昏的 天空重叠着我们的身影,宛若两只在空气中拥抱的鱼。 哥!我们走吧!你提着我的行李箱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看着你别扭的着装方式。 看着看着,你的身影在我眼中竟然支离破碎,只剩一些残像在我的视角膜上沉沉浮 浮。 4 ,你说你不喜欢上海。因为上海给了你一种仿佛梦中的感觉,而你不喜欢做 梦。你说你曾爬到东方明珠的顶层,看到的只是此起彼伏一望无际的高楼大厦和无 头苍蝇似的车辆行人,还有就是纸醉金迷的空荡了。你说你曾在黄浦江边留连忘返, 在黄浦江底看到了堆积成淤的人心污垢。你说上海的蚊子比家乡的蚊子起码大十倍, 也许是这地方欲望比较充足的缘故。你说你迷恋南浦大桥上晕黄晕黄的灯光,那会 让你想起家乡的砖房里随风摇曳的灯火。 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陌生夜景,听着你一遍又一遍的倾诉,脑海中浮现出某个 家伙对乡愁的诠释。我低声说: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 你听了后沉默半晌,然后问:哥!我们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我凝视着车窗,一句一字的说:两者都不是,我们是属于回不了家的人! 你紧紧的抓着我的手,颤抖的接下去:乡愁是给回不了家的人!这句话就像一 粒砂飞进了你的眼睛。你擦拭眼睛的动作反弹在我凝视的车窗上,我看到我们的眼 角被某种情素潮湿了。 爸爸,妈妈还好吗? 好!只是脸上多了点皱纹;头上多了点白发! 好就好!给我根烟!我拍着你的肩膀。 哥你也会抽烟?你诧异于记忆中一向烟酒不沾的哥哥的要求。 哥跟你一样,也是一个需要抽烟的男人!我接过你的烟,深吸了一口。无视你 嘴角边的肌肉抽筋,心思飞向了上海郊外那个茫茫黑夜下的一处未知的村庄——那 里有我们回不了家的家! 5 ,你站在Z 轴;站在那样的一个空间,那样的一个国度;站在异乡的边界; 站在东海岸的岸边;站在岸边的那块礁石上;站成一块千年不怨的化石——望尽潮 汐! 我挣扎在X 轴;挣扎在另一个空间,另一个国度。酒吧茶吧网吧影吧——玩吧! 四处去挥霍我的青春我的潇洒。我在距离你几千万英尺的游戏时代感受着你的气息, 挣扎成一块僵硬的毫无色泽的岩石。我盯着自己的泪水以影子为铺垫被风干成一点 一点白白的盐粒。车轮刮起一股旋风刮走了我澄清的红尘,我只听到一声碎裂的脆 响。从此我的泪水失去了咸意;从此春天在秋天里打盹在冬天里惊醒;从此我用僵 化的笑容面对喜欢的或不喜欢的人。好吧!让我难过吧——已然老化了的对月伤歌 的心! 但是。爱了恨了哭了笑了——累了!突然间我好想回家。我望着我们共同拥有 的那个天空,那个天空下炊烟四起的村落。好远!为什么我会觉得远呢?那里有被 细绵的春雨吻落的瓣瓣桃花;那里有我们在屋檐下一边听雨一边舔着的冰糖葫芦; 那里有被我们饥饿的嘴巴侵略过的一垄又一垄的罗汉豆;那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 我应该不择手段的回去,哪怕是在天涯海角!我是我觉得远!远得让我无法勾勒出 她模糊的样子。 原来家乡已在我们的心底沉陷了!沉陷了我们的童年和无数还没长出羽毛的梦 想! 6 ,吃完晚饭。我们一起走在冬季的村镇上。这样一个大都市的郊外到了晚上 居然人烟稀少!我们走在一片荒山,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山。我们互相诉说着这几年 各自的遭遇,其中多了我们这种年龄不该有的长嘘短叹。 你告诉我上海最让你难过和伤心的是没有山!空旷。茫然的空旷。你说没有了 山你就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目标。当初来这里的想法已经逐渐淡化,最后死在你的怀 抱里!你无所适从。 哥!别人来这儿是淘金,我来这儿是尿尿!你说着就走到路边,肆无忌惮的掏 出那东东朝着路边的墙角一阵扫射。你乜斜着当头那轮冷月,大声怪吼:人生得意 须尽欢,莫使尿尿空对月!你用痞子的思想对如此经典的诗句进行了一翻粉碎性的 侮辱,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中完成善后工作。 哥!我们没有金樽,只有尿尿!你拍着我的肩膀慢气吞声的说。是的。我们没 有金樽,只有尿尿。除了尿尿我们剩下的还是尿尿!我走到路边,掏出那东东按照 你的程序也来了一遍怪吼:尿尿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你看到了!这就是你心目中 的神,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做出任何违反常规的怪异举 动却能坦然自处的另类。你不可置信的眼神让我想起那个彻夜难眠的呜咽电话。 那个晚上我晚自修完回到宿舍就接到你的电话。你哭着告诉我:哥!我把爸妈 辛苦捕来的蟹苗卖的钱给弄丢了!我知道是谁干的!一起去卖蟹苗的还有那个家伙! 一千块啊- 哥!为什么?他可以不付出就随手捻去还恶人先告状说是我拿去赌博输 掉了!我顶了他几句,他就拿起菜刀要砍我!哥!我恨!现在所有的人都认定是我 干的!太没天理了!呜~~~ 是的。我知道是谁干的。一个人渣!一个迟迟没被处理掉的人渣!你的呜咽似 一把发泄着快感的寒刃搜刮着我的五脏六腑。 哥相信你!我就说这么一句话。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所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够了!一句话就够了!就算所有的人都误解你,鄙视你甚至抛弃你。但是,你还有 一个我,还有一个哥哥信任你。所以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带你去爬没有爬过的山; 去泅没有泅过的河流;去看没有看过的日升月落;去听没有听过的《春江花月夜》 ;还有很多很多我们年少时许下的心愿 7 ,我走在X 轴。走在无边无际的地平线上,面对着地平线上云遮雾罩的渺茫。 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刻我们可以再在一起,用我们的手指捅破漂浮在我们上空的臭 氧层以及臭氧层上的一片蓝天。然后,我们躲在云朵里尽情的欢笑,尽情的歌唱, 尽情的嘲弄被我们践踏在脚下的那颗海蓝色星球。 寒冬的一个早晨。我们早早就坐在屋前呵着气。看到昨晚的霜被冻结在电线上, 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塔状倒悬着。冰棱!、 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美景。太阳出来后更美!你呵着气缩着脖子说。 恩!哥等着。 太阳终于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冒着丝丝冷气的阳光射在倒悬的冰棱上。倒映 出五颜六色在晶莹剔透的冰棱上流溢着。刹那间,仿佛有无数色彩缤纷的虫子被凝 结在一起,在一起冬眠直到春天的到来。耳边好似听到了木鱼声和晨钟的交响,我 们看到佛光了 哥!冬天快结束了!你说。 是啊!哥也要回学校了!我看着你,就那么直直的呆呆的看着你,良久后说: 你怨哥哥吗? 如果当初爸爸选择的是我,我想哥你是一定不会怨我的! 是的。我肯定的点着头。 可是爸爸选择了你!所以我只会支持你!哥!去追求你该追求的一切!你握着 我的手说。从你手心传来的炽热体温我看见这世间某些人的眼睛瞎了!在他们用扭 曲的眼光打量你的时候就瞎了! 8 ,四维时空。总有一天我们会拉近Z 轴与X 轴的空间,使三维空间变成二维 空间;总有一天我们手牵手站在质点上守望着近在眼前的Y 轴。然后数着身后的春 雨落花,冰糖葫芦,罗汉豆,麦芽糖,冰棱,每一个我们走过的脚印,我们再次奴 役着彼此!相互间紧紧的纠缠错结在一起 乡愁是给回不了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