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不开花的植物 作者:helena --有关我和AGGIE 我和AGGIE像两棵带刺不开花的植物, 无所谓阳光和水分,就那么残残酷酷地 活着。 一。春日:有时我们也是爱幻想的可爱女孩。 与AGGIE在家乡南京的时候总喜欢在傍晚天空变的灰而透明的时候去宁海路散 步。 南京是个满街梧桐树的城市。虽负“六朝古都”之盛誉,却只剩下几处断壁残 垣,留与附庸风雅之人追怀,秦淮河畔固存有灯会的热闹,却再无人唱起《后庭花》, 还免不了整治污水和沦为小商品市场的尴尬。 惟有宁海路和高大的梧桐树极为相称。黄绿色的树木以一定间距驻扎再在路边, 其身后淡黄色围墙内的房屋最高不过三层,整条街无一点俗艳之气,倒带有些国民 党时期的白色恐怖气氛。 我和AGGIE手牵手走着, 仿佛随时可见一位穿着白底镶大红玫瑰旗袍的女子在 二楼雕花阳台收被单,跟着急匆匆的军靴声响起,她的丈夫回来了,是一位年轻英 俊的军官,腰间别着手枪。只见他突然狰狞起面孔掏出枪指着自己温柔端庄的太太: 你竟然帮助共产党!我们的心砰砰跳着。听见枪响,那名女子应声倒下,胸口的血 染在手中雪白的被单上,印上又一朵绽放的大红玫瑰。女人痛苦地微笑着说:我是 因为爱你,不忍你一错再错。然后泪水顺脸颊流淌却残留笑容,缓缓闭上眼睛。 有关这个男人的下场我和AGGIE讨论了很久最后不了了之。 我只希望他拥抱以 下妻子逐渐冷却的身体, 吻吻她残留的泪水。AGGIE说不可能,那男人看也不会看 妻子的尸体就喊人把她抬走,她说男人大多是冷血动物,她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我 就用冷笑呼应她。 现在的宁海路上仍然住着军政要人, 只是物是人非。我对AGGIE说如果能住在 宁海路上我就留在南京。 AGGIE说你们家没人从军为政,除非你找这样的人嫁。我 想也是。 所以我和AGGIE大概是会削尖了脑袋留在上海的, 上大学后我们俩合租了一个 两室一厅,把它细细布置了一番,很不错。我们都是很有审美眼光的人。 AGGIE不知什么时候迷上了裸睡, 她说裸睡是一种变相的身心彻底解放。我试 过,不行,总梦见自己被人追赶,反而跑的狼狈。 有天和AGGIE坐在地板上看电视, 放的影片是陈小春和一个手指短短肥肥脸儿 甜美的女孩演的《我爱厨房》。很阴暗的灯光,放的很大的近镜头,奇奇怪怪的对 话。这样晦涩的影片必定有死亡,可是有单纯的男孩和可爱的女孩,就必定有爱情。 只是把悲痛和荒凉用线穿起,一针一针扎在你的心上。记住那个女孩的一句话,她 有和AGGIE一样的手指,她也叫AGGIE ,她说:我爱睡在厨房。 第二天早晨我在厨房找到熟睡的AGGIE, 她的脸安详甜美,像个婴儿。她用短 胖的手指揉揉眼睛,问我知不知道睡在厨房的感觉,我们不约而同地说出两个字: 味道。于是一齐哈哈大笑,想她一定整晚都在作关于美食的梦。 二。夏日:烈日让我们有些疯狂。 和AGGIE相识在夏日的一天, 那是高一开学的第一天,我们住一个寝室。我们 都是第一次离开家,却让我们学会互相照顾。 很多事情的初次尝试都是在那段刚摆脱束缚的日子,比方说抽烟,蹦迪,泡吧, 接吻,被男生摸等。而高三则是个更加奇怪特殊的时期,我们的精神高度紧张着。 有一个星期, 我和AGGIE每晚都去洗桑拿,洗到午夜12:00跑出来,对着空旷寂静 的大街说脏话,然后笑,话越脏笑声越大。 离高考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我们的朋友大眼妹怀孕了。孩子他爸是我们班的 体育委员。我和AGGIE陪她去刮宫。看到医生拿出那一瓶血的时候,我和AGGIE都觉 得那是我们生平的第一个污点,我们还明白类似的污点在我们以后的人生中还会有 一些。我们第一次想到了女性的尊严。 很难得我和AGGIE将处女之身保持到高三毕业, 但我们已经染上了一些大人眼 中的恶习。AGGIE抽烟已经上瘾,一开始是摩尔,后来是七星,现在是555,她这些 都走在我前面, 我才刚抽七星,她已经会吐烟圈了。不过这些都没人知道。AGGIE 是预备党员,校三好学生;我是个消极的人,可也是父母眼中的标准淑女。 黑色的三天带来一连串好结果。 我和AGGIE同去了上海读大学,我念法律,她 念外语。我们为了每天见面在两所大学之间合租了一个两室一厅,日子很是惬意。 三.秋日:恋爱让人变得残酷。 从高中开始, 我和AGGIE就没断过男朋友。我们俩都是残酷的人而且变得越来 越残酷,说分手不会拖泥带水,离开也是毫不犹豫。 其实我们也真正喜欢过人,只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于是为了 排解寂寞,我们与男生接吻,被男生摸,心却绝不会沦陷,处女膜也不会轻易破裂。 过日子的时候与人说的最多的英文单词是BYEBYE,含义是永别,不要再见。 AGGIE还是在大二破身了, 谁知道她是发了什么昏,那人是学医的,长我们一 届。 AGGIE 千方百计迫使他与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分手。不是爱他,只因AGGIE是个 破坏欲很强的人。AGGI E和那人谈了三个月恋爱就分手了,吐着烟圈说没感觉就是 没感觉了。我开了两瓶朝日啤酒,然后我们开始边喝边谈做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的话题都围绕这个。 毛毛虫就是那时侯开始追我的。他们家是做大生意的,他学工商管理,日后要 去管理他们家的生意。因为他有钱,我们有时也叫他金凯子。那时他特别高兴。 有钱的时候我和AGGIE都懒得理他, 没钱的时候则会耍些花招。常用的一招是 我先和毛毛虫吵架,然后他会去找AGGIE倾诉,AGGIE给他一些建议,顺便向他借点 钱。然后我和毛毛虫和好,再兴高采烈地让他陪我买东西,吃饭,唱歌……毛毛虫 就兴高采烈地为我买单。 毛毛虫也不是傻子。 虽然我和AGGIE常常在他面钱唱双簧,他也渐渐开始明白 投资在我身上不能获得效益。他们家的生意头脑他很是遗传了一些,所以才能通过 炒股狠狠地给我和AGG IE压岁钱。 我是很想清白无事的,可是五个月之后的某个傍晚的某条街上我被毛毛虫强吻 了。他像一头野兽般凶猛地吻我,再也不是窝囊无用的软体动物。 我跑回去的时候样子一定很狼狈。 AGGIE看见我就开始破口大骂毛毛虫,从狼 心狗肺不得好死一直骂到他的下体。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AGGIE说你的嘴唇破了, 然后接连说了几声操他妈,我说你用什么操啊,省省吧,来帮我洗头。 AGGIE终于停止了咒骂, 随我进了浴室,拿起柠檬头冲洗我的头发和脸上毛毛 虫的恶心味道。然后我们一起洗澡,我们咯咯地笑着,直到水声越来越大,淹没了 我们的笑声… 四。冬日:爱情像一场暴风雪。 刮着大风的平安夜, 当巴巴把一蓝, 一白两个精致的景泰蓝手镯套在我和 AGGIE手腕上的时候,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不祥的预感击中了我的后脑。 巴巴是我和AGGIE在大三国庆假期去S城旅游的火车上结识的。 他是S城人,也 在上海读书。瘦高身材的巴巴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以及北方人的爽朗笑声。他最拿 手的是拉小提琴和画漫画。他有着我所喜爱的艺术家的手指,细,长而苍白。 我和AGGIE在S城游玩的四天里,一直是巴巴作的导游,有了他这个当地人,很 多事情都方便了许多。 返程的路途仍然是巴巴陪伴, 我们一同回学校上课。一路上我都在想S城的海 以及以前我在别的一些地方看到的大海,他们或温驯安静或暴躁狂怒但都浩瀚无边, 让渺小的我不觉想融入其中。 这些事我没跟AGGIE说,但从她阴郁的眼神中,我猜 她也在和我想着相同的事。 认识我和AGGIE是巴巴的不幸.虽然他本身有些艺术家的神经质,但和温情的人 群一起生活他是可以拥有完美的幸福, 健康地过完一辈子的。巴巴在我和AGGIE之 间摇摆不定, 这加速了他的不幸。我和AGGIE最后的一点怜悯之心也被这种摇摆震 碎了。 巴巴首先喜欢的大概是表面甜美的我, 可是不久之后他又被特立独行的AGGIE 吸引了。 我和AGGIE冷冷地观察着一切,我们本以为巴巴又是一个与我们擦身而过 被我们撞倒再重新爬起来的男孩,可是我们都错了。 第一个发现大事不妙的是我。 那是一个雨夜,AGGIE去上法语课。巴巴来的时 候带着他的小提琴,擦干身上的雨滴后他开始为我拉琴,是舒伯特的小夜曲。以前 他也曾拉琴给我们听,我都没什么感觉。可是这天下着雨;我们孤男寡女单独相处; 他为我拉着我最喜欢的一支曲子。曲终,我们开始热烈地接吻。我第一次发现自己 沉醉在这做了无数次的事情之中。当我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的时候,突然 清醒了。 巴巴走后不久AGGIE就回来了。 其间我一直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思考我对巴巴, 巴巴对我的感情, 可总是不停地浮现AGGIE。 我不想去询问,因为我不信任语言。 AGGIE满身水滴地拧亮了我房间的灯, 见我没睡,问我可不可以帮她洗头。我站起 身,AGGIE说巴巴来过了。我点点头,她嗅觉灵敏。 那晚我默默帮她洗完头, 再无一句话。我进房间的时候,AGGIE厉声说没有什 么可以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没转身,只狠狠地点了点头。AGGIE满意地尖声笑了起 来。 后来的事情我看的很清楚,AGGIE在勾引巴巴。他们的打情骂俏有时让我心烦, 可是我仍一脸漠然。 我队自己说我不爱巴巴,我要证明这一点。AGGIE和巴巴上床 也是自然的事, 蛛丝马迹虽细小,却也很明显,在AGGIE无意掩饰的情况下。偶尔 我也会轻抚自己的嘴唇,怀念哪个雨夜,可这种回忆很快就被掐灭,如我每隔几分 钟掐灭的一个烟头,那时我也抽烟上瘾了,并且也开始抽555。 转眼间就到圣诞节了,平安夜巴巴送我的圣诞礼物是一蓝一白两只景致的景泰 蓝手镯。我和AGGIE一人送他一张精装CD,AGGIE送的是很激烈的摇滚,我送的是舒 伯特的小夜曲。 吃完圣诞大餐我们都已微醺。巴巴喝多了说要对AGGIE负责,问AGGIE爱不爱他, 能不能正式作他女朋友, AGGIE坚决地摇头,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巴巴,永远不可 能和他在一起, 然后AGGIE疾步走出了店门,掩入了夜幕中。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 我,问我为什么。我冷眼看着他。我告诉他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同时爱 我和AGGIE, 因为我爱他,AGGIE爱我,不可能做伤害我的事情,我和AGGIE都是对 方最重要的人。 最后一个理由是男人大都是冷血动物,我和AGGIE则是残忍的不会 被冷血动物伤害的动物。 我走出店门的时候听见巴巴大叫说:“即使同时爱你们两个又有什么错?”这 是我最后依次听见巴巴的声音,然后听见“当”的一声,是那只蓝色的景泰蓝镯子 与衣服上金属扣子的撞击声,然后我的后脑又被不详的感觉击中。 后来我和AGGIE辗转得知了巴巴的事。 他在圣诞节那天登上了回家乡的火车, 将他年轻的身体融入了家乡浩瀚的海里,没有留话给任何人,没有遗书,陪伴他的 是那只小提琴与我和A GGIE送的两张CD。 只有我和AGGIE知道他自杀的原因,反而 是他先于我们融入了大海,我们甚至有些嫉妒他。我们在来年他生日那天又去了他 家乡的海边, 将一蓝一白两只镯子击碎,把碎片投入了海中。我和AGGIE都认为自 己是不配得到他这般厚爱的,只能心虚地将爱还给他。他最后的叫声又在我耳畔响 起,是啊,即使他同时爱我们两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我和AGGIE仍然像两棵带刺不开花的植物, 无所谓阳光和水分,就那么残残酷 酷地活着,不会抛弃已经建立起来的生存规则。由于为内心深处的柔软要害担惊受 怕,于是更加残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