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室失火事件 作者:一个人 这一天以来,公寓里的人一直在谈论302 室的那场大火及大火烧死的那个女人。 跟着妈妈提着行李到这个陌生的家的那一年,我18岁。 老妈嫁的那个男人在一家不错的单位当不小的官,有一套三房两厅的大居室。 所以,我能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这也是我唯一愿意他们家的原因。想起在这之前我 还得和爸爸妈妈以及弟弟挤在一间隔着帘布的小房子里。每天穿着长衣长裤睡觉的 燥热和父母那床晚上发出的奇异的响动都让现在的家愈发的可爱。 这个家很简单,老妈的男人,还有男人的儿子威。 威比我大5 岁,在一家的吧做DJ,穿最另类的时装,经常变换颜色的长发,直 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清他的耳朵上有多少个耳洞,戴多少个耳环。他晚上在的吧上班, 直到第二天清早才回家,然后关上房门睡上一天的觉,偶尔会带一个女孩子回来, 女孩会在他老爸下班之前开门离开。 从第一次见到威开始,我就一直害怕看威的眼睛,它让我想起猎豹,他看我的 眼神就象猎豹看见期待已久的猎物,发出兴奋而且危险的光芒。 中专毕业后,我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上夜班,夜间客人很少,到也很清闲。 只是每天早上下班回家会碰见刚好到家的威,他爸和我妈上班去了,若大的房子只 剩下我和他。和威独处让我感到害怕,他常会在你洗漱的时等在卫生间的门口看你, 或是在你刚脱完衣服躺下睡觉的时候敲你的门借东西。威象一棵危险的植物,随时 能流出毒液。我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尽量下班后在外面逛上一两圈,在猜威已睡着 的时候回家。 我只记得那天早上天气很坏,下着小雨,我在路上慢慢的挪着,空气越来越冷, 一会儿竟下起了小雪,蚀骨的寒冷加快了我回家的步伐。回到家,威的房门紧闭, 看来他早睡着了。我象猫一样在屋里静静的洗澡,漱口,上床睡觉。 要是那早威敲门我没开,要是威要借的东西不在我的房里,要是我假装睡着了, 可,在也没有“要是”了。威在我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冲进来以最大的力量抱住了我, 没有挣扎,没有呼喊,我冷冷的看着自己还没绽放的身体被粗暴的撕开,那个刺耳 的声音让我在疼痛中结束了我的少女时代和我对男人以及对爱情最甜美的梦想。 我最终没有逃脱做威的一只猎物。 就在那个冰冷的早晨,我缩在床角,两眼空洞的看着威满足的酣睡,看着床上 那我最珍贵的红,它再也不属于我温暖的身体,如今它安静而丑陋的散落在床单上, 发着暗暗的光,冰冷而且僵硬。 不知道威身上是否能流出这样刺目的颜色,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曾在温暖身体里 奔腾的红在身体外僵硬的感觉会怎样。桌上那把发着冷光的刀就这样经过我的手进 入了威的身体,一股股温暖而粘稠的红色液体以最自由的姿态奔出各个通往空气的 刀口,流过威惊恐的皮肤,散落在床上,地板上,很快和威的身体一样僵硬,冰冷。 威曾无数次对我说:卡,你象股妖艳的火,给每个男人以温暖和明亮的希望, 引诱他们加快靠近你的步伐。男人在你面前都是最疯狂而愚蠢的蛾。 威也是。 也是在那个寒冷的早上,提着简单的行李踏上跑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我不知 道我要去那里,去干什么。只想尽快的离开,越远越好。卷缩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 没有温度的身体一动也不动,象一具睁着眼睛的尸体,没有思想,没有灵魂,表情 漠然,两眼空洞,不去想老妈和那男人下班打开房门的失魂惊恐,不去想第二天早 报上最惹眼的新闻。列车驶出车站的一刹那,闭上眼睛,这个城市很快被黑暗淹没, 消逝不见。 在以后的许多年里,辗转以不同的城市,每逢个陌生的城市里都有我熟悉的角 落。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酒吧里,穿惹眼的衣服,化浓艳的妆,在不同的男人怀 里喝不同的酒,却做着同一件事,收钱,上床,然后离开。 害怕白天,害怕阳光,害怕蓝白相间的车。在离开威冰冷的身体,关上房门的 那一刻起,就注定我只能没有身份的活着。当身上的钱只剩下够买一碗面的时候, 我开始典当的身体。象一只夜间觅食的虫,在黑暗来临时爬出阴暗的窝,借着夜幕, 寻找目标。 娇好的面孔,凸浮的身材,迷离的眼神。很快,这个城市猫一样的男人闻腥而 来。大把的金钱交换年青的身体,交易公平合理。但很快,那一张张因兴奋而扭曲 的脸透出遗憾的表情,身下的女人妖艳抚媚,但僵硬如木,干涩,冷漠。在威给我 的疼痛起,我在也兴奋不起来。 在被熟悉和冷落前离开,到另一个陌生城市,烧一把火,然后在火灭前离开。 日子就在不同的城市和一样的夜晚中流逝。周而复始。 灵魂开始腐烂,发出死尸般的恶臭,麻木而颓废,迷惘而暧昧的堕落着。 直到遇到明。 明坐在那宽大的吧台前,身体埋在黑暗里,面前摆着一杯透明的柠檬冰水,一 只手在拿着吸管轻轻的搅动杯里的液体,淡黄的柠檬块随即在杯里幽雅的舞动,另 一只手在安静的抽烟,明在袅袅散开的烟雾中看了我一个晚上。 明终于走近我,坐在我的身旁,指尖抚摸我肩上漂亮的蝴蝶纹身。 它不应该是蓝色的,看起来太冷,没有温暖。 从来没有人问我冷不冷,也没有人看见那蝴蝶其实很孤单。就在明说完这句话 的一刹那我决定跟他走。 明说,卡,你在酒吧里静静坐着的样子象个缺少安慰的天使。那晚,明指着门 上的号码说,卡,这栋公寓里的302 室就是你的家。就在那时,干枯已久的眼眶终 于涌出毫无控制的液体。 明在黑暗里轻轻的抚摸我的身体,散发着烟草味的指尖和温暖潮湿嘴唇在我缺 少安慰的皮肤上缓慢的游走,温柔而且灼热。 卡,别怕,有我。。别怕。。卡。。 就在一瞬间,我听见自己僵硬的身体哄然绽裂开来,碎成无数的碎片,那些曾 坚硬的碎片逐渐瘫软,融化,很快汹涌成河。明象只鱼,游进我的身体,刹那,那 最纯碎的快乐从弥漫着芳香气味的黑暗里迅速传递全身,在甜美的颤抖中抵达绚丽 的彼岸。 明经营着一家不大的公司。三年前有过一个当老师的女朋友,但在他事业不如 意的时候离开他。在以后的三年里,明独自在这间出租屋里,吃饭,睡觉。 我再也不去酒吧,在明的房子里,做明小女人。每天愉快的看明回来吃我烧的 饭,出门时穿我洗净的衣服。日子简单而快乐。 明从不问我的过去,小心翼翼的不去触动我那阴暗的弦。也从不和我谈情感, 我想,我们只是两只缺少安慰的动物,为互相取暖而走在一起。在明的呵护中,我 几乎看见自己从过去伤痛黑暗,阴郁萎败的泥土里生长成一棵甜美的植物,贪婪的 呼吸自由的空气,享受明媚的阳光。 可是。 我只是那没根的花,注定要萎败。 那晚,电视剧上的争斗,满屏幕的血液,那刺目的红让我想起那把发着冷光的 刀和黏稠的温暖。 第二天早上,看明吃过早餐,和我吻别,关上房门,离开。 安静的躺在床上,看明有着浓浓眉毛的照片,听从厨房里传来液化气释放的声 音,那嘶嘶声就象一只吐着舌头的蛇,从厨房游出来,迅速串到每个房间。握在手 里的打火机在手指的力量下擦出亮丽的火花,砰的一声开满整间屋子。在黑暗和寂 静扑来之前,我想说,明,我爱你。 可明再也听不见。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