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橙橙 作者:紫轩小魔女 A.橙橙 我常常在那个长满了复杂繁冗植物的森林里奔跑。虽然常常被鲜绿的苔藓或 树根绊倒。我的长长的袍子也是累赘。可那依然是我最喜欢的游戏。奔跑的时候 可以听到风唱歌的声音,夜晚还会有萤火来陪伴我。 夏天到来的时候我就满十四岁了。过完生日,我就要到镇上去生活。离开爸 爸妈妈。——我是魔女啊。这是必修课。我要到镇子上去生活一年。爸爸妈妈说 那里的人有些很善良有些很坏。那就是人类——有复杂的心灵,橙橙你要小心啊。 你可以靠很多方式生活,比如烤面包,或者骑扫把送特快专递。爸爸妈妈叮嘱我。 还有你不要总是发呆,不要不如意就悲伤。 我点点头。然后说放心吧我是天下第一的橙橙哦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的对吧。 妈妈担忧地看着我。然后俯身下来亲了亲我的脸。 我想我喜欢奔跑胜过在空中飞翔。因为奔跑的时候是真正有依傍的。我听到 土地发出一串串的音符,我的身后绽开一片彩虹。我就这样在森林里奔跑,没有 尽头,不会疲劳。 七月过后我就到镇上去了。我走了长长的路然后在一个烤面包店前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我身边带的扫把,我想我看起来可能更像一个清洁工,而不是魔女什么 的。 我敲了敲门。然后一个婆婆开了门。她眯起眼睛打量我,继而笑了。她说, 你是魔女吧。啧啧,想当年我也和你一样呢。进来吧。我正好需要一个帮我烤面 包的魔女。 她说她想当年也和我一样。难道她也曾经是魔女?可是她为什么不住在森林 里而住在镇上呢?我想到妈妈对我说的要乖不要多说话闭上了嘴收起了疑问。我 在庆幸我这么容易就找到一个容身处——这看起来不错。起码我未来一年的任务 可以轻松地完成了。 镇上没有萤火虫。而且也没有带苔藓的土地。只是有碎石子的小路。所以我 许久地无法奔跑。离面包店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广场。不是很大,但是喧嚣得很。 有各种各样叫卖东西的人,有时候会带来一些希奇古怪的玩艺。流浪的歌手,落 魄的乞丐,有自己信念的画家,四处奔走的商人。可是我更喜欢面包店附近的一 家商店,里面有一个精致的娃娃。孤傲地站在橱窗里面。眼睛很漂亮,一只蓝色 一只橙色。像我的名字,橙橙。她有尖尖的下巴和迷惑的表情,眼睛无比澄澈透 明。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上面有复杂到不能再复杂的花纹,橙色的有卷的长 发。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迷人精致。我常常站在透明橱窗外盯着她看。她的眼睛 仿佛能穿透我看到世界。我想我趴在橱窗上看她的时候鼻子一定都贴在上面了。 妈妈如果看到一定会说我的。 可是她有那么昂贵的价格。出入那家店铺的都是富有的人。他们穿美丽的衣 服,有华丽的容颜。而我充其量不是一个穿着黑色朴素衣服的小魔女。为了生活 而拼命。 B.林森 我叫林森。我喜欢我的名字。因为我喜欢的女孩叫木木。我说我可以包容她, 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因为我是林森。森林,我们注定是在一起的。我对木木说。 木木是我的女朋友。我是十七岁的高中生。我生活在这样一个简单的小镇里 面,这个小镇常常会有魔女的出现。那是一些出来修行的魔女。常常做的工作是 特快专递和烤面包。她们穿黑色的衣服,永远是黑色的一成不变的。有些魔女很 心地善良有些却无比恶毒。我的祖母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的家里很有钱。祖父是镇上最德高望重的人。于是我也被教养得成为一个 有规有矩的学生。长大后娶那些小姐,娶那些同样是在格子里面长大的小姐。 而我喜欢的木木。她和她们不一样。她有着奇异颜色的眼睛。并不仅仅是这 样,她更是能给我带来欢乐和惊喜的。但我的祖母却不喜欢她,于是在一天,在 午后的茶会上,她请她吃了一种糕点,那一种遗忘的糕点。她就此遗忘了我的一 切。 那一瞬间天崩地裂。我的木木,我的木木。我是林森我注定要包容木木。可 是她已经离开我了。她忘记我了,就像她从来不认识我一样。她睡醒后就再也不 认识我了。我忤逆地对祖母大发雷霆,然后用尽一切办法抗议。 我想祖母是老了。是真的老了。她无法承受她亲爱的孙子这样。她终于是妥 协了。可是那一种遗忘的糕点是那么恶毒。做那种糕点的魔女已经离开了。于是 我别无办法。 祖母一日日地苍老下去。木木依然和我行同路人。我的脸上终于多了一种悲 伤。我那么喜欢的木木,就离开我了。 祖母说,或许再找到一个魔女,她可以帮助你的。或许的。 这个季节魔女仿佛都消失了一般。我放学后便常常行走于街道之间,可是却 再也没有黑色袍子的魔女出现在我的视线。我要找的不仅仅是一个魔女,而是一 个善良的魔女。 A.橙橙 魔女婆婆对我很好。她老了,她有很多做面包的花招,她会在一年一度的糕 点大会上夺冠,她在面包里面加入栀子花或者玛格丽特的汁水。然后那些面包一 个个橙色的都散发出诱人的光芒。于是她的生意总是非常的好。夏天这样,秋天 这样,一年四季,从不孤寂。 我常常只是帮她和面然后烤一些简单的面包。那些客人指定的面包都是她自 己烤。并且她也教我一些她自己的秘诀。她说她很喜欢我的样子,虽然我的身上 穿着黑色的衣服,可是她更喜欢我能穿橙色的衣服,因为我的名字是橙橙。 那一年我出去买砂糖。回去的路上又路过那家商店。我趴在玻璃窗上看那个 娃娃。上面的价钱对于我来说依然是奢侈。我想魔女婆婆每个月给我的工钱恐怕 我要打工多久才能买到她哦。我突然感觉有一点悲伤。 我离开家已经多久了?我只是看到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我来到这里的时候 树上还是青翠的,候鸟还会在上面栖息的。可是现在,走路的时候我都感觉瑟瑟 发抖了。我已经穿上了婆婆给我的毛衣,橙色的,虽然外面依然套着我黑色的袍 子。爸爸妈妈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都没有来看我——我忘记了,他们是不能来 看我的。我这一年,要自己度过。 我想起妈妈叮嘱我说橙橙乖听话不要悲伤。不要因为不如意就悲伤。人们的 世界里有很不如意的,可是你不能都一一去悲伤。否则你的眼睛就会变成水做的 了,变成水做的你以后就再也不会快乐。冬天的时候眼睛会很疼,因为水会冻成 冰的。充满棱角。橙橙听话,不要悲伤。 我揉了揉眼睛。还好,不是很疼。我从来不哭的。我是天下第一的橙橙,我 会出色地完成这一年的修行然后回去,我会在明年的糕点大会上得第一名。是的 是的,我是天下第一的橙橙,我不要悲伤。 这个时候一个人停下来对我说。——我也无法确定他是否是对我说。他说, 你是魔女吗。 我抬头看看他。他的样子让我看不出来他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很高。我张 望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太多的人,看来他是对我说的。 我点头。然后说,是的。 他带着悲伤的脸上悲伤化了一些。揉揉我的头发,然后说,是来修行的吧。 我并不讨厌他这个动作,虽然只有爸爸妈妈和魔女婆婆这样揉我的头发。他 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十几岁。应该是的。这个我也说不清楚。爸爸妈妈并没 有教我这些。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笑了。说,你喜欢这个娃娃吗。 我点点头。可是我买不起。我说。他说没关系,我可以送你。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他眼睛里带一点微笑地说。可是有条件的哦。 登时我沮丧地低下头。我想起妈妈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橙橙你要记得。 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是的。然后小声地说,我只会烤面包。 他说,我就是需要你烤的面包。 可是婆婆比我烤得更好。你可以找她去说的。 可是她老了。她再也没有我需要的那种面包了。 我又看了看那个娃娃。她的眼睛依然是迷人的。然后说,我试试吧。 他终于笑了。可是下一秒脸上又开始悲伤。他小声地说,即使做到了,又有 什么用了呢。 我不解地看着他。可是没有问他为什么。 B.林森 那一天放学我看到了那个魔女。她穿着黑色的袍子。更特别的是她的领口漏 出高高的橙色毛衣。那么温暖。 我想起木木。冬天的时候她总是会围着长长的橙色围巾,一圈一圈,不知道 什么时候冬天已经来了。我想起夏天午后那一场茶会。那恍若隔世的感觉,那个 下午以后木木离开我,我希望那不是永远。因为我看到了那个穿橙色毛衣的魔女。 我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她专著地看橱窗里的一个娃娃。精致的娃娃,橙色的头 发和橙色蓝色的眼睛。她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悲伤地沉思了一会。 这个时候打断她是不是不太礼貌?我问我自己。那些从小的规矩告诉我我不 该去打断一个沉思的人。可是我是这么想念我的木木。我想让她恢复对我的那些 记忆。天气冷了,而我看不到她橙色的围巾。 叫她的时候她好像受惊了一样。然后张望了一下才疑惑地看我。当我说我可 以把这个娃娃送给她的时候她脸上绽放出如太阳的光芒,然后又暗淡下去。可是 我需要她的帮助。我想起木木曾经也是那么喜欢娃娃的,她有一只只精致的娃娃, 那一只只娃娃就像她一样的漂亮。她从来不厌倦地买她们,但是她并不挥霍,只 是在闲暇的时候。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任何事情都能让我联想到木木。我认识她已经十年。当我上小学的那一年她 站在教室门口穿着一身橙黄色的连衣裙,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澄澈的眼睛泛出光 芒,那一刻我想我就开始喜欢上她了吧。她那一年那么小,就像新鲜的玛格丽特 一样,有着美丽的香味和光芒。 可是可恶的是。后来,当我了解了一些后,我才知道,那让她失去记忆的糕 点,里面就是被掺进了玛格丽特。 那个叫橙橙的魔女同意了。我看到她有一点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很想安慰她 说没关系很简单的,并且你也没有欠我什么。这个娃娃你很喜欢,而我需要你做 的面包。我们都得到了喜欢的需要的东西,这是你应该的报酬。 可是我没有说。因为我开始担忧,如果这个小魔女的糕点没有效果,那么我 要怎么办呢。 A.橙橙 此后他常常来婆婆的店铺。他对婆婆说他需要一种叫记忆的面包。我看到婆 婆脸上竟然闪现了一种没有过的神色,无奈的状态。她和蔼地对他说,可是我再 也烤不出来了。 他说,没有关系,我可以拜托她帮我烤吗?他指指我。婆婆看了看他。说, 一定需要的吗。 他回答说。我很喜欢她。我一定要这样一种面包。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我刚刚听到他说他很喜欢她。那会是怎样 的一段故事呢?我记得妈妈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些王子公主的故事,我想或许他和 她就是那样的吧。他是那么一个悲伤的王子,一定会有美丽的公主来安慰他脸上 的冰霜。 他说。婆婆,请你一定要帮我。她叫木木,我叫林森。我说我们注定是要在 一起的,我会永远包容她的。可是我的祖母曾经不喜欢她。祖母请她喝了一次午 茶,那次糕点是魔女做的遗忘的糕点。于是她就失去了一切关于我的记忆,我那 么喜欢她,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他原来是叫林森的。这让我想起我的那片森林。我常常奔跑于其中的森林。 冬天来了,那些树木却依然是不会落叶的。那片森林永远是那样不温不火的样子, 那里永远是春天的温暖。 他说。婆婆,那种糕点里面加了玛格丽特。您能帮助我吗。 婆婆沉思了一下后微笑了。她小声地说怎么这么巧。然后说,年轻人,你放 心好了。这可以作为你圣诞节的礼物。祝你们幸福。 B.林森 我去找婆婆的那天忐忑不安。我生怕她会说不行。因为我这个幼稚的要求。 可是婆婆看起来似乎是知道我的经历一样,那么简单就同意了。我看出来她曾经 也是一个魔女,只是,她怎么会在这个镇上一直生活呢?以前那种规矩的生活真 是让我失去不少了解外界的机会。可是为了木木,我真的是改变了许多。 圣诞节快到了呢。去年的圣诞节,我送木木的是一只眼睛纯蓝的娃娃。穿着 华美的裙子,和木木穿的一样。我特意为她定做的。可是今年呢,今年我还能送 她什么呢。她甚至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可是婆婆说那可以作为圣诞礼物,那或许真是一个好主意。那个叫橙橙的小 魔女看起来安静而可爱,我想她是一定能帮助我的木木的。期末考试快到了,我 还在胡思乱想,我可不想被祖母批评。否则我的日子就好过了。 不过想起来圣诞节可以收到的那一份礼物,那真是最美丽的事情。 A.橙橙 婆婆教我做那一种面包。那需要加入玛格丽特和太阳花的汁液。并且做的时 候一定要虔诚,要用我那纯净的眼睛为它祈祷。这样做出来的面包才有效果,并 且婆婆教了我一点咒语,虽然我最头疼背这些,可是我想到那个眼睛悲伤的叫林 森的人,和那个精致的娃娃。这些似乎也不那么难了嘛。况且我很喜欢他揉我头 发的感觉。 天更冷了。下过第一场雪后还有十五天就是圣诞节了。再路过那家店铺的时 候我依然会驻足,我想如果我成功了那么这个娃娃就会是我的了。可是看到上面 那昂贵的价格还是感觉愧疚。妈妈说没有免费的午餐,而我只做了这么一点点, 这报酬未免也太高了点吧? 不知道森林里面怎么样了。我想念我的萤火虫了。因为我已经有快半年没有 奔跑了。我只是一直地帮婆婆做面包,到现在婆婆偶尔已经让客人定做的面包由 我来做了。她说照这样下去明年的糕点大赛一定会是我第一名。呵呵。可是婆婆 依然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说想当年我也和你一样呢。她曾经是魔女的,这我知道。 可是她为什么会那样说呢。 B.林森 圣诞越来越近了。而我也更加常常放学便去那家面包店。去的时候橙橙会快 乐地和我打招呼,而这个时候我一天冰冻的表情也可以融化一下——在学校那些 人都是这样说的,说我的脸简直比冬天还冷。真的有那么冷吗?我默然。 橙橙是那么快乐而自信的魔女。可是她悲伤的时候是谁也挡不住的。那是我 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感觉。她那个时候站在路边,悲伤倾泻下来。我想那是思念 爸爸妈妈了或者是喜欢那个娃娃。但那次以后她一直是快乐的模样。我真喜欢她。 橙橙,橙橙。冬天读这两个字,仿佛空气都会暖和起来。 她在身边的时候,总是蹦蹦跳跳的,她十四岁半。我才大她三岁,怎么感觉 有老了好几百年的气势?我想这半年来我是为木木难过太久了吧。 想起木木。我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她了?算了,见了也不认识。还不如不见的 好。可是我却在想圣诞节那天过后她会怎么样。她是不是还会围着围巾然后在冷 的时候伸到我的衣服里,咯咯地笑着在雪地里洒下一片彩虹。那么美丽的木木。 A.橙橙 当我发现我开始期盼林森的到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喜欢看他那 严肃冰封的脸上绽开的笑容。呵呵。多么好看的笑容。他给我讲了一些他和木木 的故事。他说她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子,他讲她也同样喜欢那些精致的娃娃。我想 他以前,我是说在木木没有失去记忆以前,一定是常常微笑的吧。木木真幸福, 常常可以看到这么干净的但笑起来灿烂无比的人。 他十七岁。这我终于知道了。我想我三年后会不会也变得会为这样的事情而 悲伤。不要胡思乱想。我严肃警告自己。橙橙是天下第一的魔女,才不会为这样 小小不然的事情而悲伤。现在不会,三年后不会,一辈子都不会。是的。不会。 圣诞更近了。我想起森林里面爸爸妈妈会不会为我准备礼物呢。圣诞老人公 公真是的,今年恐怕要遗忘我了吧。真是的,往年的时候我最喜欢他白白的胡子, 当然啦,如果被拽下来了的话他就会气鼓鼓的,圣诞老人公公一直是这个模样, 我三岁的时候是,十三岁的时候还是。永远不会变的样子。可是橙橙我已经长大 了啊。 我已经可以帮助别人了。妈妈爸爸知道了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他们都是 那么善良的人,我当然也是善良的魔女。每当我说到圣诞那天会为林森烤面包的 时候他脸上就那么温存。他拍拍我的头说加油哦,但是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会送 你那只和你很像的娃娃的。 和我很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惊讶起来。我没有那么精致漂亮的,虽然同 样穿着黑色的衣服。但是她身上有那么繁杂的花纹,我却只有这朴素的一件。他 微笑着说,你和她的眼睛都很清澈,并且她橙色的眼睛很像你的毛衣,还有名字。 圣诞快点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天过后我和他都会是最最快乐的人。 婆婆笑着看着我,然后说,加油啊,橙橙。 B.林森 我发现我开始喜欢去那家面包店不仅仅是为了看进程的时候突然被一种莫名 的情绪包围。有一点矛盾和快乐在里面。我看到橙橙穿梭的身影快乐地扬起脸和 我讲话的样子是那么可爱。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如果我真的有这样一个可爱的 妹妹就好了。真的。 半年后她就要离开了。到那个时候我会不会常常感激她呢?还是想念?我已 经偷偷地把那个娃娃买回来了。包装精致的样子。包装纸上有扫把和尖尖的帽子。 我这样要求的时候店主用怪怪的眼神看我。呵呵,这不是万圣节,我有这样的要 求是很奇怪吗? 我想我是这么喜欢这些喜欢精致娃娃的女孩的。木木还有橙橙。木木在我的 记忆当中已经模糊了。只是记得她快乐温柔并存的笑容。还有我写字台上我和她 的照片。那是三月我们出去的时候,站在一片草地前青翠地微笑着。橙橙那天对 我说她喜欢在森林里奔跑的感觉,那样可以看到萤火虫并且听到风的声音。木木 也是喜欢的。只是她喜欢追逐那些南去或者北来的候鸟们,在碎石子的路上。她 的头发飞扬在风中。就像天使一样。 A.橙橙 圣诞节终于是来了。那天晚上我很早地准备。默念了一遍咒语后开始了我的 工作。我熟悉地和面,混入玛格丽特和太阳花的汁液,虔诚地为它祈祷。我想到 林森从此后会常常微笑就快乐起来。然后眼睛盯着那一份糕点,它泛出橙色的香 味。我想任何人都是无法抵制它的诱惑的,婆婆为了让那个叫木木的女孩一定会 喜欢她特意教我的。中途婆婆进来了一次,然后微笑着说橙橙这样很好一定会成 功的。 我微笑。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放焰火了。十二点过后大家才会回去。不远的广 场上应该已经是流光溢彩了吧。林森在哪里呢。爸爸妈妈有没有想我。林森以后 是不是就不会经常来这里了?因为他有木木了嘛。爸爸妈妈是不是已经睡觉了呢, 可是圣诞老人是不会给他们礼物的。我默默想然后继续虔诚地盯着糕点。 林森进来的时候手里有那个精致的盒子和惊喜的笑容。婆婆看了看糕点然后 说放心吧小伙子你的木木一定会在明天就认得你了。她脸上有平和慈爱的笑容。 之后说橙橙很晚了我们睡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B.林森 圣诞节那天我突然有点怅然若失,如果橙橙的蛋糕不成功怎么办。我要怎么 办。那么我唯一的希望岂不也要失去。我的木木,我的木木,如果她明天醒来就 会认得我。那么该多好。 祖母担忧地看着我。她看我这么为这而忙碌。然后说,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 不如当初不去做那件事情了。林森,你怪祖母吗。 我搂住祖母的肩膀。想到她在我小的时候总是抱起我然后亲吻我的脸颊,可 是什么时候她老了我长大了,我已经比她高出很多了。我说,祖母,没有关系。 我依然那么喜欢木木。 走进面包店的时候我的心仿佛都飘了起来。我看到橙橙灿烂的表情,还有婆 婆安慰的笑容。她说放心吧小伙子明天木木就会认得你了。 明天快一点到来吧。我现在要把糕点送到木木家。想到她橙色的围巾,我觉 得世界仿佛都透明起来。 A.橙橙 婆婆那天晚上和我睡在一起。她讲了一个冗长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魔女。她出来修行的,她烤面包。可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是 真正的人类,那是不被允许的。可是她是那么喜欢他,于是她为他背叛了父母背 叛了森林然后生活在她修行的地方。她为此失去了很多,可是她义无返顾。她认 为这是没有错的,她到一直不后悔她在她满十五岁的那天没有回去。虽然她再也 不能回去了。 我模糊地睡着了。睡着之前我对婆婆说。婆婆,明天我想回去了。可以吗。 我想爸爸妈妈了。真的。 她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然后说。乖,橙橙是听话的孩子。明天就回去。 带着那个精致的娃娃,那个娃娃很适合你。而今年的圣诞节,就忘记它吧。 B.林森 第二天我去找橙橙的时候婆婆告诉我她已经离开了。我说不是还有半年呢吗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婆婆说她想家了,她还是个孩子哪。虽然她那么坚强那么 认真那么快乐的。不过她真的很喜欢你送她的娃娃,她带着娃娃回去了。 我问。她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因为魔女一生只能出一次森林。而如果不在规定的期限回去就将再 也回不去。 我想婆婆是不是就是这样的魔女。她留在了这里。我缄默,没有回答。心里 却仿佛却了一块。我只想快点见到木木。快一点。我那么想她。 A.橙橙 爸爸妈妈很高兴看到我回来。我把那个精致的曾经只能在橱窗里面看的娃娃 带回来。并且学会了很多做糕点的方法。爸爸妈妈说橙橙长大了有很多收获。妈 妈俯下身子一如我离开那天一样地亲亲我的脸颊。 离开这半年。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我依然在繁芜的森林里行走,拉起那冗 长复杂的裙子就可以开始奔跑。青翠的苔藓上有我的脚印,我想我一定非常美丽。 我的身后留下长长的彩虹,缤纷的就像从来不会有灰暗的色彩。下一棵树那里有 漫天的萤火,我想到我已经这么久没有见到萤火,没有听到风唱歌的声音。 我想林森现在和木木一定是快乐着的。在冬天里,他有她橙色的样子,她依 偎在他身边,就像半年前一样。 我怎么又开始悲伤了呢。我不要悲伤的。我有那个美丽的娃娃了。我怎么那 么想念林森的笑容呢。而我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我想念他脸上 冰冷融化的样子。他说我喜欢橙橙你这个名字,你要永远温暖的。不要受伤。橙 橙,橙橙,橙橙。 我是最厉害的橙橙,我不要难过啊。 B.林森 我见到木木的时候她依然是漠然地看着我。仿佛我们是陌生人。我尝试地叫 她,木木。她冷冷地转头,然后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是糕点没有起作用吗? 真的没有起作用吗?我悲伤地想。而她是一副孤傲的样子。我想半年前的那个木 木哪里去了?她不认识我了难道就再也不能认识我了吗? 我叹气地想。可是却没有预期中的悲伤。木木以前即使是对待陌生人也不会 这样的孤傲,她会微笑着。而现在却变得这么的冷漠。充满棱角。 而我现在,怎么会那么想念那个叫橙橙的小魔女的笑容呢。 婆婆出现在我面前。然后说。 林森。你是不是失望了呢。林森。你所想念的只是你曾经的木木。你所想念 的是那段快乐的记忆。如果她没有离开你,那么或许她现在依然会是和以前一样 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橙橙她的糕点一定会是有作用的。然而她却不一 定会相信一个陌生人送来的糕点啊。你确信她一定会吃你的糕点吗? 我呆立在那里。我忘记了。木木她是那么骄傲的孔雀。她对我是那么冷漠。 她怎么会相信我。我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她是否会吃那盒糕点,我只是想怎 么让她恢复记忆。然而最终的结局,却全部是由她所决定。 A.橙橙 婆婆写信过来。她曾经是魔女,于是可以写信过来。她说。 橙橙。 你还是常常微笑的吧,那个冬天你在我这里。圣诞节那天的故事我没有讲完 你就睡着了。我现在讲完好吗。 从此那个小魔女和她喜欢的那个男孩生活在一起。可是日子慢慢的,当小魔 女变成了大人,当那个男孩变成了真正的男人。他喜欢上别人。他那么轻易就喜 欢上了别人。王子和公主没有在一起。魔女可以轻松地挽回他的心的,可是她没 有那样做。因为那是一段强求的感情,强求的,终究不会是美丽的。但是有那一 段快乐的日子,她也就可以在余生微笑了。因为她所需要的,只是那一段快乐的 记忆。而日子,还要继续。 橙橙,聪明如你。你一定已经知道那个曾经的小魔女是谁。我再也做不出能 恢复记忆的蛋糕,因为我再也没有那年那样的爱了。常常微笑吧。有时候我们需 要的只是一段快乐的记忆。 婆婆。 我握着那一张信纸在森林里奔跑。我依然喜欢这样的感觉。我感觉我的心变 得很透明,我仿佛要飞了起来。我的眼睛没有变成水做的,冬天也不会充满棱角 刺痛我。因为我还有我的记忆,因为这个森林里永远是春天。 当我奔跑的时候,我会想起来那个叫林森的男孩。他在我十四岁那年出现。 我想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因为记忆一直存在,永垂不朽。 萤火虫漫天飞舞着。我想起妈妈小时候教我唱的一首歌曲。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我不会再悲伤了。世界从此春暖花开,因为我知道那一年的圣诞节永远不会 再次到来。 B.林森 我想婆婆的话是对的。我只是需要一段记忆。如同关于木木的记忆和关于橙 橙的记忆。只是木木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她只是存在于某个角落的高贵大小姐, 她在我身边微笑着。已经是过去。而橙橙的那一段记忆。却鲜活地存在着。她那 么快乐。她现在在森林里一定常常奔跑。倾听风的歌声。我没有对她说再见。那 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再次见面?再次路过那家店铺的时候,里面再也没有那个 精致的娃娃,因为那一年开始,这个小镇再也没有那样精致的娃娃了。 玻璃橱窗外,没有那个穿橙色毛衣的小魔女。店铺显得冷落了许多。我送她 的娃娃还在她的身边。那么我就可以心满意足了吧。她说这个小镇没有萤火虫, 真是不好。我没有告诉她,她离开的第二年,因为这个城市的树木,已经有萤火 虫的到来。 它们真的是会唱歌的。在夜晚的时候是最美丽的仙子。我没有办法告诉她, 我都没有办法告诉她。我想再见到她,然而这或许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了。 小时候祖母教过我一首歌谣。我唱的时候老师夸奖我。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 可是我还记得它。 里面唱着。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婆婆说还好我们还有记忆。是的。还有记忆。那一年的圣诞节,我手里拿着 精致的盒子在面包店门口等待的时候,我没有告诉她,我更期待的,是看到橙橙 的笑靥。 A.橙橙 我没有告诉林森和婆婆。那一年的圣诞节,午夜我做糕点的时候,糕点里面 掺进了我的一滴泪水。 B.林森 既然拥有记忆。我是不是终可以微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