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马永锋站在我面前傻笑时,我一点也没认出他来,倒是彭薇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马。 “林夏,真的不认识我了?当年在学校,谁和你玩电动玩到半夜爬寝室楼的? 就算不记得这个,你的第一封情书,可是我帮你送的啊!” 马永锋胖胖的,剃一个板寸,个头中等,笑起来脸上的肉挤成一团,极和善极 易亲近的样子,小眼睛一转一转,披着黑呢大衣短脖子上围一条纯白的围巾,一副 十足的精明商人的扮相。 “马永,永什么来着?” 我的记忆在慢慢打开。 “马永锋啊?大一就住在你下铺的兄弟啊?你的上铺也是兄弟我让给你的啊?” 马永锋仰脸冲我嚷,那大嗓门在整个酒吧中回荡。 我终于彻底的想起来了,八年了,应该有八年没见面,马永锋那时是个小胖子, 现在是个大胖子,模样也明显的成熟了许多,尤其是他发型的变化,当年在大学, 他留的是长发,长到肩,还喜欢在头顶扎一个辫子扮酷,现在发型却剪得近乎光头, 要不然我怎么会一时想不起来呢? 虽然他大一下学期刚一半时,就因为把学校对面饭馆老板的小女儿肚子搞大, 被学校开除了,但那短暂的半年时光,这个爆发户的独子对我人生的影响可谓贯穿 了我的大半个青春。 大一时,那时我们才十七八岁的年纪,马永锋就有自己的一套人生价值观,那 便是人能到世上走一遭是极大的造化极不容易的事,所以年青时一定要珍惜宝贵的 时光,吃喝玩乐为人生重之最重。 我和江明晖也同校,虽然马永锋整天笑眯眯的,处处让人三分的友善相,但江 明晖对他极为反感,说他太过油滑,更是坚决反对我和他混在一块,可是我和马永 锋同班同寝室,而他又极为巴结我,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们对玩电动都极为着迷,马 永锋人非一般的大方,身上总有花不完的钱,每次出去玩无外乎都是他请客,再加 上他也极能讨人喜欢,所以大势所趋,我便交了他这位最佳损友。 马永锋那时之所以会巴结我,最初始的原因便是因为彭薇。那时我们在省城的 南凯大学就读,彭薇也在省城的师范大学就读,师范大学和我们大学都在市北郊, 相隔不到两站路,彭薇时不时的会到学校来找我和江明晖玩,那时的彭薇已经从一 位灰姑娘长成了乖巧可人的小美人,第一次到我们寝室来找我被马永锋遇见,马永 锋便对她着了迷,为了能接近彭薇,他当然最好的捷径就是要讨好我了。 说来也是歪打正着,那时我对彭薇倒没多大的兴趣,从小在一起长大,太熟了, 彼此间处得象兄妹,似乎没有在感情上发展的原动力。可是马永锋有事没事就在我 面前谈论彭薇,把她形容得和天仙差不多,隔三差五的要我去约彭薇吃饭。那时候 我只当马永锋是个冤大头,觉得不吃他的白不吃,每每约来彭薇,彭薇也不怎么搭 理他,吃完饭就让我送她回学校,于是在一接一送当中,我和彭薇之间倒擦出了火 花。而马永锋没达到目的,也从没怨怪过我,让我觉得总欠他一份情,再加上他为 人的确不错,便算和他交上了朋友。 从南凯大学往南走,拐出南凯大道,便是通往火车站的青山北路,在青山北路 的两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发廊,一到傍晚,发廊门口就坐满了招揽客人的发廊 小姐,姿色虽然参差不齐,但都打扮得性感诱人的,其间也不乏容貌上佳的漂亮货 色。 我和马永锋混熟之后,成天听他灌输那套及时行乐的人生法则,不知不觉中就 沾染了他的玩世不恭的习气。那时正值青春期,电动玩厌了,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女 人了。马永锋在这方面老是装出自己很老练的样子,晚上一熄灯,就在寝室里讲述 他读高中时的风流韵事,说得整个寝室的光棍们无不蠢蠢难忍的。 但听马永锋讲过那么多次,我也就最多在饭馆里吃饭时,见他对女服务员动手 动脚过,从没见过他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有一晚从游戏厅出来,在回学校的路上 迎面走过一个打扮时髦的少妇,马永锋盯着人家直流口水,少妇走没影了,我笑他, 他便又在我面前胡吹他的艳史,我便讥讽他就是嘴巴上功夫,他一下就认真起来, 说想动真格的啊?那走! 那时我还是地地道道的处男,虽然对女人倍感兴趣,但到性方面倒也没有什么 渴求,我只是想看看马永锋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便跟在他身后往青山北路走去。 来到青山北路,路两边小发廊里的小姐在彩灯闪烁中直朝我和马永锋招手,嘴 里还说着挑逗性的语言,我脸羞了个通红,想拉马永锋离开,马永锋却说怕什么啊? 有我在呢,想动真格的就别怕。 于是被他拉着进了一家发廊,说是发廊,其实四五平方米大小的地方,就一面 镜子几张椅子,里面用一块花布帘子遮着一密室。三个涂脂抹粉容貌还算过得去的 女人如羊落虎口般急急把我们俩围住,娇声浪语的问我们是不是想洗头,其中一个 胖女人还用手搭到我肩头上直往我身上蹭,我慌张的躲开,惹来三个女人一阵浪笑。 马永锋倒是满脸的镇静,问,洗头怎么个洗法?年纪偏大的一个女人答,一百 五包全套,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马永锋便说,好,那我们哥俩一人一个。 一个瘦女人立刻拥着马永锋进了密室,胖女人又上前拉我,我连忙摇手说我不 去,我是陪朋友来看看的,胖女人哪肯放过我,两个女人上来拉拉扯扯把我也弄进 了密室。 密室里更小,比外面还暗的粉红灯光,刚好放两张按摩床的空档,我进去时, 瘦女人已经开始在马永锋面前脱衣服,我被胖女人一把按倒在按摩床上,望着我淫 笑着也开始脱衣服,我的心顿时狂跳不止,全身软软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胖女人脱 下乳罩露出了两个遢遢的大奶子,我发誓那是我头一次亲眼看到女人的乳房,血立 刻往上涌,下面也自然挺了起来,那时我就心想,完了,这回可真完了,难道我宝 贵的处男身就要献给眼前这个老婊子了吗?这有多亏啊?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边的瘦女人突然惊呼起来,喂!你小子还是处男吧?还没 进去了怎么就射了?你看你弄我一身的,真脏! 什么?处男?那我今天还真开眼界了,来来让我瞧瞧!胖女人嚷着就提着刚脱 一半的皮裤往瘦女人那边挪身子,我被她们俩大呼小叫的惊得脑子清醒不少,乘机 起身就往外逃,逃到门外年纪大的女人守在门边想拉住我,我硬生生的往前撞,一 头把她撞翻在地,不顾身后传来的骂街声就往夜色里撒腿直奔。 跑到大学门前的南凯路,气喘嘘嘘的停住脚步,站在一棵柳树旁等了有十多分 钟,见马永锋也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我立刻大声笑起来,马永锋瞪着我说你小子 笑什么呢?我越发止不住笑,指着他憋了老半天憋出两个字来,处男,哈哈哈哈。 马永锋不以为然的说,什么处男?是隔久了没干了,憋坏了知道吗?我捧着肚 子蹲下身说,处男处男,马屁你就别再吹了!马永锋张腿在我屁股上踢一脚,说, 你还笑,浪费我一百五,你以为我的钱是抢来的啊?我说是你他妈硬拉我进去的。 马永锋翻翻白眼说,林夏,你他妈的待会儿回寝室,可别跟大伙儿说我是处男,要 不那一百五非得要你小子还不可。我说,放心,我有那么傻吗?说自己去了发廊招 妓啊?传出去那我们不得完蛋?马永锋想想点点头这才放了心。 我们往学校里走,快到寝室楼了,马永锋又对我说,林夏,今天真亏,其实什 么也没干啊?我说,你还想去啊?他说,你就不想再去了啊?我说,要去明晚你一 个人去吧,多脏啊?他想了想,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说,也是,路边货,是挺他妈 脏的,以后要找就到大酒店里去找。 此时悲伤的代价 二十二点二十五分,还差五分钟就要开始德甲比赛了,我还在抽烟,满眼茫然, 音箱里放的是爱尔兰伤感的民族音乐。 我走不出这种悲壮而又无奈的情绪,我已经长大了,很多年不流泪了,而且我 在多年前就发誓,不再为中国足球流泪。 我知道我现在是欲哭无泪。 也许这就是宿命,我这一生,注定要看到中国足球一次又一次被自己钉上耻辱 架,注定要在清冷的雨夜一次又一次的伤痛着昨日伤痛。 我知道我没有心情再看球,但我还是守在电视机前,有一种寂寞,是你在木然 后的无语和悲愤! 下课?到底是谁要下课?谁来为这种失败和耻辱负责? 是谁痴心的等待在寒冷的球场,最后在雨夜在痛苦中回到简陋的家?又是谁, 乘豪华轿车来,乘豪华轿车去,在自己的高级别墅中给自己的仕途找新的垫脚石? 这不是一场足球这么简单,绝不是一个竞技项目这么简单,我们的民族还将要 经受什么样的阵痛?我们的祖国,还将要风雨中如何飘摇?而我只能说这么多,只 能,只能,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