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父母 ——-致我的三个母亲 我的第一个母亲是我的生身母亲。我叫她"妈妈"。 本来想在母亲节时写一篇文章附上一支康乃馨献母亲——-一位普通的女人,这 也是我所能做到的。可惜错过了这个日子,但还是要写,在有母亲的日子里,哪天 不是母亲节呢? 很多年来,我一直为一件事感到惭愧,那就是我竟记不住母亲的生日是在哪一 天,甚至记不起在哪一年!而母亲总是在我生日那天亲自为我煮上一碗热气腾腾地 线面,面上依旧放着两个偌大的蛋。这时,我就会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那时很高 兴地吃下这碗母亲为我煮的蛋面,以民间俭朴的方式来庆祝一个人的生日,甭提多 幸福了,想:过生日真好! 许多年以后,我终于知道了"生日"还有一种说法:“母难日"。十月怀胎,一朝 分娩,喜悦中不知要夹杂着多少的痛苦,所以又称"母难日",我难忘自己的到来是 建筑在母亲肉身上的。 小时候,我家里有一辆非常大的自行车,通常是男人骑的,一次,我爸爸带着 全家人去看电影,就是用了这一辆自行车,母亲,我,我的两个妹妹,一共五个人, 我和较大的妹妹将屁股侧挂在前面的横杆上,被拥在父亲那博大的胸怀中;母亲抱 着小妹妹侧坐在后面的货位上,就这样一路招摇过市,引得路人驻足旁观,叹为观 止,这种场面这种技术也只有在杂技团里才能见到。这辆能把我压扁的大自行车是 我家重要的挣钱工具。每天天刚朦朦亮,母亲总要起个大早,安排好早饭,然后在 那辆自行车后面结实地绑上两大袋猪吃的糠,然后吃力地蹬着这个"巨人"上路,她 必须将这两袋足有两担多的东西骑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小镇上,然后再花一天的时间 将它们卖掉,以赚得一些差价来养家糊口。也就是用这种猪吃的糠来换取人吃的米。 那时还没有到读书的年龄,更不知"孝"字,但有一次在院子里等妈回来煮饭时, 天有些黑下来的样子,同住一个院落的邻居就逗我说:“阿甘,天要落雨了,你伊 奶(妈妈的方言)回不来啦!"那时我可能很可爱,经常有邻居开我玩笑,如逗我说赶 紧长大叫我妈讨个老婆,不然就找不到老婆啦。这时,我就歪着狡猾地说:“才不! 等我长大以后,我还可以找好几个老婆了!"在我的生活世界里,女孩子比较多,故 有此可人之语。可惜这个"理想"跟我的很多个不现实的理想一样破灭了。我一看那 黑压压的云朵,心里果然担心,却又不知我的娘在哪里,心里焦急万分,情急之下, 我突然昂起头,对着天空大声呼唤起来:“伊奶,天要落雨啦!你快快回来吧!” “天你莫要落雨,莫要落雨,我伊奶还没回来呢!"直喊得声嘶力竭被奶奶叫进去为 止。那时,我突然想起在我贪玩到忘了吃晚饭的时间时,我的耳边总会响起母亲喊 我的乳名,叫我回家吃饭的声音。我正趴在聚精会神地玩弹珠,这时耳朵总会机灵 地支起来,准确地捕捉到这穿过好几座房子的声音。我一直在固执地想当时我妈一 定也能听到我的幼稚声音,所以她那天很早就回来了,一点也没被雨淋到。而老天 爷也一定听到地上有一个小小孩幼稚地昂首向他命令似地呼唤,所以那雨直到我母 亲回来时才开始拼命地向人间倒。 再过了许多年,当年的毛头小孩终于长大成人,他依然清清楚楚地记着这件事, 那是我唯一一件可以向人道起的事,唯一一件可以作为母亲节素材的事…… 我的第二个母亲是我的祖国,她的名字叫中国。 随着年龄的增长,祖国的概念越来越清晰了,她逐渐从我小学的识字课本里走 出来,从我的梦中走出来,生存在我周身的空气中,我越来越感到我这一代人的肩 上那一种沉甸甸的份量,那种滋味我说不出,只知道有时会突然中从梦中醒来,也 许我是突然想起了小学时学到的"我们是祖国的未来,我们是祖国的希望……"那句 话的。我一直像花朵一样在这个大家庭里不断成长着,当成为青年时,那句话也离 我越来越近了,我肩上的份量也越来越感到沉重了!除非你不想,否则你就不能把 它像包褥一样甩掉。 能不想吗?她那博大的胸襟,宽阔的肩膀,体内那奔腾不息地黄河长江血;能 不想吗?她从远古走来,走过自由的英雄辈出的先秦,走过强大的汉朝,走过辉煌 的唐朝,走过词一般灿烂的宋朝……走了五千年,终于有一天,文明没落了,夕阳 中的晚霞依然那么艳丽……我们每个人都在期盼着第二天她的再次升起…… 我的第三个母亲叫"人民"。 像我这样平平凡凡长大成人的七十年代人也许很多,一切都是按部就班,那么 有条不紊,就像是一种另类的计划经济一样。 走上工作岗位一个月后,就拿了一笔工资,那是许多纳税人的钱;我扒着碗里 的饭,却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亿万农民在供养着和我一样的许许多多干部。今天偶然 逛过大街,街上有一些专门载客的二轮麾托车,载一回客人大约可得三元钱,在小 城市里可以相当于大城市里的"的士"了。我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城管人员从这样的 麾托车下来了,只是正正被风吹歪的帽子,便大摇大摆地走了,旁边也有一个城管 人员向一辆摩托车招了招手,那车便停在他身边了,就像一匹听命于主人的马一样。 我知道又是搭顺风车。因为城管人员管得一项内容就是这类二轮摩托车,这种载客 方式是不被允许的,为了谋食,很多车主每月都会进贡一些血汗钱给他们,一对一 的供,你给我钱,我给你山来靠!我这时突然想起了"衣食父母"这个词儿,感叹今 天的人民即使在小县城里也是居不易啊!那些人算什么呢?父母官吗?我看是不孝 子! 试看今日每个伸手拿国家工资的大大小小的干部们,拿百姓的钱,却为个人谋 福利——请问还有没有这类的"不孝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