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技人生 作者:阿甘 现在在城市里已绝少看见有自行车后面载人了。 二十多年前我家也有个现在已淘汰掉的大自行车,座位奇高,比我的个子还 高。漆已掉得差不多,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但令人的惊奇的是,铃铛还能响, 按一下,叮铃铃地响,觉得好听,像音乐,在那个贫乏的年代,就把它当成我的 少得可怜的玩具之一。 然而对于大人来说,它是我家的“牛”,甚至比牛更好用,不用为饲料担心。 如果没有它,母亲每天就很难把二百来斤的糠运到几十里外的乡下小镇去卖。从 这个角度来说,它是我家的“饭碗”。那二百来斤的糠绑在后坐的货架上,比母 亲还重,母亲却在无数次的失败中神奇地掌握了这种技术,并将它摇摇晃晃地骑 到了小镇的集市上。我小时候很喜欢观看杂技表演,觉得母亲生不逢时,不然也 是个炼杂技的好料子。 所以一有杂技表演团来到我这个小县城,我们都要想办法在晚饭后去看一场。 这是一种很奢侈的娱乐生活。如果没有这偶尔的一两次,我儿时的记忆肯定是黑 白色的。影剧院离我家较远,所以必须再次动用那架硕大无比的自行车。 在一次晚饭后,在我们兄妹的欢呼雀跃声中,在邻居们小孩们无比羡慕的眼 光中,父亲小心翼翼地推了它出来,我自豪地尾随其后,然后得意地对小伙伴们 说:“我们要去街上看杂技了!”惹得小伙伴们哭哭啼啼地回家缠着大人也要去。 父亲推了它出来,放在路边,然后弯下腰来,亲切地用手捏了捏后胎,又回 过头来捏了捏前轮,看看是否打足了气。那种无比怜爱的神情简直让我嫉妒起自 行车来了。但这种检查是必要的,因为它要容纳下我的全家。想想,一辆自行车 要坐下五个人,我只在杂技节目里看见过,但我爸爸又一次做到了。我和二妹妹 坐在前面的三脚架上,妹妹较小,父亲像捉小鸡似的将她轻轻提起,放在最前面, 我用手抓紧把手,用脚蹬住链盒,麻利地用屁股挂住三脚架上的横杆上,那形象 就像是两只挂在绳子上的布娃娃。接下来父亲上车了,因为前头重,后头轻,所 以刚上车时,还有些不稳,这样滑行了几步,终于稳定下来了,这时,母亲抱着 最小的妹妹跟着自行车后紧跑了几步,然后侧着身子,瞅准了,跳到后面的货位 上,因为手上抱着小妹妹,所以这个是有一定的难度的。有时跳得重了,父亲把 持不住,自行车吱嘎吱嘎地路上歪歪斜斜地扭起秧歌来;跳得轻了,屁股就坐不 到中心,就会滑下去,所以有一定的难度。一路骑去,竟将路上行人的目光给吸 引过来了,他们都没看见过一辆自行车会载得了全家人,整整五个人!因此,在 这次看杂技途中,我们也成为路上观众眼中的一道风景、一项免费的杂技节目… … 许多年以后,我看着那越来越多的人流,越来越挤的马路,想起了以前那个 杂技似的生活,可以说,我的上辈们是在钢丝上艰难地走过来的。现在想想,我 和下一代的人是很幸福,至少我们都不必像父辈们那样杂技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