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暗流 作者:苏小亚 1 清早,阳光透过细密厚实的窗帘照了进来,投到白色的床单上形成无数条细 长古怪的线条,红影半斜着身体侧卧在床沿,鹅黄色的蕾丝睡衣衬得她脸色越发 苍白,突然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仿佛全身正被某种来自暗处的力量所支配,眼 睛怎么也睁不开,大约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红影总算撑开了沉重的眼皮,第一眼 就看到了墙角的扶桑,花正开得艳丽,娇娇欲滴的红,隐隐中地散发出妩媚的光 彩,红影猜想今天准会是个好天气,可这样好的天气该做些什么? 她从床上爬下,坐到了地板上,床头的闹钟嘀哒哒的走动配合着卫生间里传 来断断续续的落水声,紫色的窗帘依旧紧密着,她拉开了一点,刺眼的光芒立刻 射了进来,多久了这窗帘都拉着,偶尔到了半夜才拉开。窗帘成了她的屏障,将 身体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窗外是没有记忆的霓虹,窗内有属于她的拆分成某一 时段的男人。第一次红影在早上打了窗,外面白花花的阳光,错落有致的楼房, 再望远些就是青山公园了,三个月前她和同乡去过玩过一回,拍了几张照片,还 挑了几张寄回了家。 阳光很快装满了十几平米屋子,细微的尘屑在阳光下扬起像飘离的蝣蜉来回 移动,她点燃了一根骆驼牌香烟,看到带着皱折的床单暖昧不清散发出隔夜的味 道,站在窗口光线火辣辣照到眼睛上,烟雾升腾的上空她感到一阵晕眩,对面一 个中年妇女穿着花布罩衫站在窗口朝这边看,她连忙将窗拉上,重新坐在地板上, 房间又回到了先前阴暗,床头浅蓝色的灯光幽幽地亮着,红影突然哭了起来,一 开始只是嘤嘤咽咽的低声啜泣,后来哭越大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不 知道哪里来这么多的眼泪,啪哒啪哒的一个尽的往地板上落,红影好像听到有人 在背后叫她的名字,接着又有人重重地叹了一口,她转过头,房间里除了一张大 床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开始点燃第二根烟,又听到刚才的叫唤声,依旧什么都没 有。 过了一会,浴室里走出了一个全身湿漉漉的男人,坚挺的鼻梁上一双黑郁而 略带狭长的眼睛,他走到了红影的身边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红影轻轻地靠到 了他的身上,闻到水和沐浴露淡淡水草气,一切像都复苏了,一切都变得鲜活了, 房间里又开始有了生机。 这个名叫蒋浩的男人是红影在水城的第一位客人,也是她放在第一的男人, 从认识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红影明白像她这样的女人除了充当玩物以外早已别 无选择,从她离开家的那天就知道这个答案,而她现在正对一件已经有了确定答 案的事情做各种尽可能的挽留,她是怎么了?即便知道这一切只是徒劳,她却宁 愿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而当她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对于生活她除了继续重复 以外其他的早已经是无能为力了。前天家里又来信了,母亲在信中提到了父亲的 病有所好转但医生说还进行最后阶段的化疗才可去除根疾,弟弟考上了大学,全 村的人都为他们高兴,最后问道红影的公司什么时候放假。大都做这行的女人都 说自己在公司或企业打女工或做手艺活,聪明的母亲心里早有几分明白,每月几 千元的医疗费不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女儿所能赚来的,何况红影所在是沿海繁华之 地,但除了假装不知外,母亲还能说什么?面对高筑的债台母亲削瘦的身影拮据 的生活,一切对母亲而言也都是无能为力的。 蒋浩没有说话,不说话时他的脸上会有种让人捉摸不定的表情,他用手轻轻 地抚摸着红影光洁的肩膀,在微弱的灯光下折出白瓷般细密柔和的色泽,他将红 影抱了起来,明显地感觉到了红影身体这次非常绵软地贴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茁 壮有力,红影的胳膊上很快就出现了一片手掌大小的涸红色,像是不小心被开水 烫过,久久不肯离去的温度。蒋浩将红影放到了床上,手伸进了红影的睡衣下, 手臂上的水擦到红影身上,她不由想起了离开家时母亲枯枝的手指紧紧握住她不 放,冰凉的温度一下子窜进了她心里,朦胧间她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瘦小的身躯在 站台前飞舞着双手,渐渐化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南下的列车上。蒋浩俯下了身 体,舌头伸进了红影的口中,她看着身体上方的男人,此时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了, 其实他和别人一样,她觉得自己就像条溪流,永不停息的流淌,不知什么时候源 竭身亡,她的身体单薄得像张纸片毫无份量在蒋浩的眼里,这时的蒋浩已经躺到 了她的右侧,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红影,怎么把头发染成这样了?” “很久了,你上次来就是这样。” “哦,是吗?” “你来时是十点,走时是十二点。” “大概是灯光的缘故。” “是的,我家的灯总是不够亮。” “其实还蛮好看,红红的有点像卡通娃娃。” “真的好看?” “嗯。” 红影凄哀的眼神看着蒋浩,这让蒋浩所有的事反倒都全是他的不是,他很久 没来了,心里还真有几分想眼前这个女人,呆会他将要带这个女人一起去临近城 市的渡假村,一想到这里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诡秘得意的微笑。 两人到了楼底时外面正下着大雨,天气预报说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将有场微型 台风,红影住的房子在城市的东郊,和他的家正好是两个方向。两人在楼底等了 十来分钟终于来了辆红色的面的,蒋浩觉得司机有些面熟,顾自迅速地钻进了前 座。 这次单位出差办事,恰巧对方经办此事的是大学时的同学,蒋浩钻了个空档 在单位说请假,事情让老同学给办了,这样他也不用着找什么理由搪塞别人了, 要不是这次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红影带出来。一路上,蒋浩想,自己还真他 妈的有病,红影不过是个走红的坐台小姐,自己怎么老是不能把她忘了。谁都说 和婊子不能谈爱情,难道他的未婚妻不爱他?他应该不缺爱,只是缺他想要的爱, 他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爱?蒋浩有些迷茫了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农历八月初八了, 他就要和方萌在水城最大的酒店举行隆重的结婚宴会,而他现在坐在他身后的女 人自己却对她有种难以割舍的感情,他不会爱上红影吧?倏突间他觉得脑后刮过 一阵冷嗖嗖的寒风,穿过脊梁,他转过了头看到红影正直直地盯着他。 突然蒋浩记起了前几天同事黄建对他说的话,女人八成都会爱上让她从女孩 变成女人的男人。但红影爱他么?想到这里蒋浩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会向红影 要爱情?不可能的,他怎么会让一个小姐毁了自己大好的婚姻和前程? 2 莞城的渡假村座落在海岛上,四面环海,全岛上都栽种着一种叫黑荆的树木, 这种叶子尖尖的植物在傍晚时分摩娑的姿态煞是好看。 蒋浩如愿以偿的将红影带到了这里,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最初的动机,他记 起了高三时期的初恋,当他腼腆从一个深暗男女之事的女人上下来时,他就爱上 这种富有侵略性的游戏,第一次他是那样的笨拙,要不是那个全身长着毛绒绒细 毛的女人出手再三的点指,他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虽然在此之前,他通读了不 少有关性爱宝典之类的书,而真正实践时,他发现自己在比他小二岁的高二女生 面前竟然显得如此局促不安,那个高二的女生最终因为一次有关校园间男生斗殴 事件中逐出了校门,在此之前他们只有趁放学大人不在家时偷偷摸摸做了几回, 那年蒋浩顺利地考了大学,并很快拥有了一个热衷跳恰恰舞的女朋友。 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两人像往常一样躺着,若即若离松松跨跨地将 手放在对方的身上,然后各自都想着心事。红影一路经过旅途颠跛看上去表情戚 戚艾艾,一个人时就经常发懵的呆着,这个样子在蒋浩眼里确显得越发楚楚可人, 他下意识觉察到此次红影不同寻常,却找不到她不寻常的理由。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到了中午红影说自己有些饿了,蒋浩说我们去吃点 吧。红影又说我又不想吃了。蒋浩说那就陪我吃吧。 蒋浩从床上下来,打开了箱拿了件衬衣准备穿上。昨晚九点两人才到渡假村, 双方有些累了草草的做完事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没来及挂好,来时方萌打电话说 自己正在商场买新娘服,蒋浩跑到新居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往箱里一塞就到车站 等红影了,经路上一颠跛衣服都打出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深浅不一的皱折,蒋浩 看了看箱子发现衣服下面还有双方萌买的袜子,这好像还是上个月两人去北京游 玩时买的,怎么就一直就没拿出来过?转过身看见红影费力拉连衣裙后面的拉链, 蒋浩走了过后,从身后抱住了红影,敏感的器官正抵在红影丰満的臀部,蒋浩想 起了方萌,那个在床上做扭捏纯情状身材干瘦的女人,因为父亲显赫的官位时不 时发小姐脾气的老处女,在男女之事上她经常处于一种几近于白痴的状态,即使 在她自己看来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和无比畅快的呻吟却没让蒋浩找到属于男人 的乐趣,终究方萌的意义远不止这些,蒋浩对方萌的义务就是每个月几毫升的精 液。同样是女人,蒋浩虽然认为自己总能在床上用认真的态度对待每个女人,无 论是否花了钱。面对方萌时,即使蒋浩觉得自己身上会出现难以把握的障碍,但 毕竟方萌委身与他时还是个处女,而且方萌基本上还能算上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 红影就是红影,方萌就是方萌,蒋浩相信自己还是个分得清的人。但红影确实有 些不同,他见到她的第一眼时,红影不过是一家名店里的按摩女,她几乎不说话, 绵软的手指柔韧第在他身上触摸,她始终低垂眼帘从不正眼看每位客人,蒋浩在 一个星期后将红影带到了一家偏僻的宾馆里,当他压在她的身上看到她粉红的血 管在脸上若隐若现时,红影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痛让她的泪流不止, 汗液渗透进了双方的肌肤,蒋浩从她身上下来时,意外看到床单殷红的斑斑血迹 他像在战场中凯旋而归的勇士,他吻了吻红影从钱夹里拿出了一叠钱放在桌上。 眼前的女人穿着浅咖啡的连衣裙,怎么看都不像水城最红的小姐,在蒋浩看 来红影像个多变的魔符,贴张标签的服装就换了一个人,蒋浩喜欢变化莫测风情 万种的女人,而红影正是这样的女人,这虽然与他初见红影时的无知印象相背离, 却更激发起了他对红影的兴趣,几次下来红影就轻车熟路的掌握了方萌学几年都 不会有的技巧,几年独身生活蒋浩常走动于水城各大包厢之间,他知道像红影这 样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会在水城成为顶牌的小姐,而他正是把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 人。 红影见蒋浩半天没说话,转过身走到了镜子前面,戴上了一对金色珍珠耳环, 这是过年时蒋浩送的,红影根本不知道这是方萌打算扔掉的装饰品,每次见到蒋 浩时她会记得戴着。镜后面的男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其实当时蒋浩根本没来及 看清红影的样子,他刚想叫红影走看到她恍惚的眼神中有种古怪的神情一闪而过, 没等他问红影就挽起他的手走在去餐馆的路上,两人俨然像一对前来游玩的夫妇, 约摸走了十分钟左右的路到了临海的一间小餐馆,老板娘自作主张的说,先生吃 牡蛎吧,来这里的先生都点这个给太太吃。红影笑了笑,说就要这个。 3 傍晚,蒋浩拉着红影说,我们去沙滩边游泳吧。 到了沙滩红影找个人少的地方就躺下来,蒋浩游完泳回来,侧躺在她的身旁, 两只手不安份的在红影身上上下移动。不一会水晶般的细沙粘満了她全身,红影 闭上眼睛,曲卷的头发挂在胸前,一动不动,黄昏时分即将褪去的夕阳和着远处 传来嘈杂的喇叭声,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少了,红影仍不作声像成熟诱人的芒果安 静地躺着。 蒋浩把红影拉起来,两人对面而座,他上前吻了吻红影,“红影,以后不要 再打电话给我。” “是你打给我的。”红影拿起来眼镜,继续躺了下来,天空刹时变成一团深 红色的团怪圈,越看越往下压。 “我结婚的日子选定了。” “哦。” 沉默片刻,红影看见蒋浩低着头,她明白这个周旋于政界的男人,年纪虽不 大,但该会的他都会了,他的样子间接地告诉红影,他与她的界限仍然是分明的, 他们属于各自不同的阶层。红影轻描淡写的态度多少让蒋浩十分的镇惊,他原先 以为这个女人会发了疯的尖叫胡搅蛮缠,两人在一起毕竟有些时间,何况红影收 了第一次钱后,就再也没要过,他心里感到自己的亏欠,他又说,“我准备好一 些钱你拿去。” “我有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有孩子了?” “是的。” “你确定?”直觉告诉蒋浩红影的话是真的,但她是三陪女,何况红影的孩 子未必是他的,她每个月要接多少的客?他反问了一句后看着红影。 “是的,上次我没吃药。”红影摘下了眼镜,天空还是黑漆漆的模糊一片。 “你为什么不吃药,回去就把孩子拿掉,你做这行有孩子可不行。” “孩子是你的。” “我要结婚了,你知道我不可能娶你的。”蒋浩提高了声音,开始后悔这趟 旅行,原本在他看来这是婚前最后一次疯狂的幽会,而眼下的问题让他在这里束 手无措,必须把孩子拿掉,即使孩子的父亲不是他,但如果红影死缠着他不放同 样蒋浩会名声扫地。 红影淡淡地笑了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了腹部,“我累了,想回去。”蒋 浩看着红影若无其事的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女人竟用孩子来要协他?他 连忙跟在红影身后,一路上蒋浩没有说话,他努力掩饰着紧张的脸,微笑着听着 红影讲的笑话,他感到红影在看似轻松的笑脸后面隐藏着深不可测的陷井,晚饭 两人胡乱的吃了点东西就回去了。晚上八点左右,蒋浩接到了方萌的电话,红影 就躺在他的身边,听到方萌尖锐的笑声,她紧蹙了眉头仿佛看到方萌和蒋浩两人 在一起作乐的样子。蒋浩因为傍晚的事对红影有些疏远,方萌的电话再次提醒他, 他是个即将结婚的人,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将是将他仕途的护航手,而眼前的问题 还没解决。红影看出了蒋浩心中的担忧,他心不在焉的和方萌说话一边搂紧怀中 的红影。挂完电话后,双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包括在傍晚沙滩上的对话,蒋浩 卖力地进入她的身体,湿润的瞬间成了他男性象征的按钮,此刻他觉得自己是爱 红影的。再次他将脸埋在红影硕大的乳房前,他像回到母亲的怀中,吸食着粉红 的花蕾,温暖芬芳的气息,这时他又能彻底忘记胸部干瘪的方萌在他下面咿咿呀 呀的叫声,他想了吉普塞街头算命的老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掠夺中,他像训练有 素迅猛的投掷手准确无误到达了核心,从红影泛出红晕的脸上他的脸上迅速闪过 一丝可怕的微笑。 4 第二天是阴天,红影起了早,打开水龙头时手指被凉水一冲,关节仿佛都在 哔剥作响,蒋浩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红影看着他像沉浸在睡梦中的孩子,要是 都能这样看他该多好。 她走到在化妆台前,一张二十二岁的脸上写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苍桑,她 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种温暖感觉从底下油然而生,她坐了下来,拿出化妆包涂 上浅色的淡紫色唇彩,在眼角处扑上了几棕色的眼影,将头发梳成一个椭圆形的 髻子打了个小结,她满意的看了看,推醒了蒋浩。 两人走到了靠近西角最高的海岛上,整座岛被草坪覆盖着,爬到岛心最高处 红影兴奋地脱下了凉鞋,赤脚踩在上面咯咯地笑,发了疯似的乱跑了一通,蒋浩 站在小岛的最高处温热的海风吹过,他有些昏沉,这时红影脸朝天躺在草坪上, 风吹过白色的长裙像深海一尾鱼欢畅的浮动,蒋浩弯下了腰正准备吻红影,红影 在草地上了个滚,蒋浩扑了个空,脸上有些恼怒的神情,红影冲着蒋浩泯了泯舌 头,半起跪草坪上,四周没有人,只能看到远处渔船缓缓驶过,蒋浩走到了红影 的跟前,发现红影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死硬抱住他的大腿,幽咽的不知说些什 么话,在蒋浩听不清红影在说什么,或者说他根本无心听红影在说些什么,他只 感到自己的下部一阵燥热。红影突然间停住了哭泣,迅速拉开了蒋浩的拉链,双 手轻巧地伸了进来,血管在抚摸下慢慢的膨胀了起来,几近潮湿的瞬间,红影用 嘴含住了他的下体,蒋浩听到风从耳边呼呼灌进,天的另一边黑压压的云朵正向 这边移来,全身的毛孔在同一时刻打开,一种触电般的麻痹感接通了每个感觉器 官,伴随着海水袭岩石的涛水声小岛的上空回荡起青年歇斯底里的喊声。 红影瘫软到了地上,像条病弱的蜥蜴趴在地上,蒋浩,别离开我。蒋浩还沉 迷在刚刚红影带来的不可言说的快感,红影反复说话声越来越大,盖过了风声海 浪的拍打声,别离开我,蒋浩。蒋浩,别离开我。蒋浩站立着低下头看着红影, 狠心踢开了抱住他不放的红影,他看到不远处的栏杆歪歪斜斜地在风中摇摇欲坠。 红影站了起来,走到蒋浩面前用力打了一个耳光,蒋浩惊讶地看着红影,他看到 红影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胀满了仇恨,蒋浩从没想嫖妓是件与道德爱情真正相关 联的事,在此之前所做的种种假设在现在看来,红影的确真是个难搞定的女人, 但这仅是交易,不能让这事成为他生活中的跘脚石,因为嫖妓而揽上这种麻烦实 在是不应该,真是羊肉没吃完反倒惹上一身的骚了。一巴掌过后蒋浩脖子上的筋 脉条条绽出,他用劲将红影往后一推,红影甩到地上后,蒋浩破口骂道:他妈的! 婊子!给我滚!红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向蒋浩撞去,蒋浩连退了几步,看到红影 从包中拿出了手机,蒋浩想起昨天方萌打电话时红影正在旁边,这个婊子不知什 么时候记下了她电话,他上前一步准备夺下红影手中的手机,幸好,红影还没按 下拔打键,蒋浩转身过来看到红影正向他扑来,妈的,她真是疯了,蒋浩心想, 这个婊子将会是个大麻烦。蒋浩背对着大海,他的身后就一排木制的栏杆,如果 他站在等到最后一刻闪开,那么……,一切都会得以完美地解决,蒋浩原地不动 地站着,红影没到自己会扑了个空,临近悬崖时她感到有只手在身后狠狠地一推, 她像快上膛的子弹飞快的飞了出去,蒋浩从上面望下去,蓝色的身影像焚烧中的 蝴蝶快速消失在无尽的茫茫大海中,蒋浩有些紧张,慌乱中他整理一个自己的衣 服,捡起地上的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没事的走开了。 5 回到旅店后,蒋浩将红影的衣物全部收拾起来放进自己的包中,不慌不忙地 退房把包寄了就开始奔向渡轮码头,路走到一半时蒋浩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匆匆地 跑回旅店。 尸体是在二天后被发现的,小岛几年没出现过死人的事,岛上的居民纷纷地 跑到发现尸体的现场,大家看到一个点着烟袋的老渔民坐在岩石边上,反复地向 前来围观的人说自己发现女尸时情形,被海浸泡后红影全身浮肿,突然围看中有 人尖叫了起来,大家转过脸看到小餐馆的老板娘脸色大变,这人我好像看过,一 个年轻的民警马上来到了她的面前,老板娘语无伦次说,“我好像见过的。” “你确定?你想想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你记得特别清楚的?想想看。”老板娘在旁 人掌扶下脸色稍有好转,“对了,她戴着对金色的耳环。”大家朝红影身上看去, 发白的躯体像蛆虫一样肿胀,一丝不挂地身体上没有任何东西,耳朵成了两瓣厚 实的肉团根本没有什么耳环,拍好照片后民警把老板娘带到了派出所做笔录。 经办此事是警校刚毕业的年轻人,他看到红影的冷冻后姣好的面容和身型, 猜想是个风尘女子,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想像。接下几天他开始到海岛上四处寻找 线索,餐馆老板娘让人疑心的供词让他东奔西跑却一无所获,他天天焦虑的做各 种假设,莫名古怪的念头盘旋在他的脑中,四天后上面的领导打来了电话,如果 十天内没有新情况发现,作意外死亡定案,以安稳岛上的居民。年轻的民警总觉 得案情不会就这么简单,他在一个傍晚独自来到了西角的海岛上,他脱去了鞋子 准备躺下,这时他的脚趾意外的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了一只耳环, 在鲜绿的草众中闪闪发光,他想了餐馆的老板娘的话。老板娘在年轻的民警面前 十分确定这就是她所见的那对耳环后,又偷偷地凑在年轻的民警耳边说,他们就 住在前面一家旅店里,当时她和一个男的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年轻的民警赶到 旅店才知道这间私人旅馆根本没有什么旅客登记册,一本花皮笔记上写着今天某 房满某房空,店主是皮肤乌黑的下巴长满胡子的中年男人,年轻的民警当拿出红 影的照片时,店主像是努力地做了番辩认然后直摇头说没见过没见过。寻尸启示 登出的一个月后,年轻的民警接待了一位来自北方老女人,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将骨灰盒抱在怀中呆呆地坐在派出所的长板凳上久久不语,年轻的民警始终觉得 这事和餐馆老板娘所说的男人有着某种不可分割的关系,苦于旅店的人对此都缄 口不谈,死者的家属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半句,老女人离去时他把金色的耳环给 了她,他看到照片上的女人,淡淡的眉目,淡咖啡的眼珠像半透明的玻璃球。结 案时他写道:红影,女,河北人,现年二十二岁,一九九七年八月在莞城海岛上 意外坠崖身亡。 6 红影从山崖上坠下来时,她看到蓝蓝的海水,像蒋浩的舌头一样柔软光滑, 她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在没航标没有方向的海边迎风起舞。她闭上了眼,头 发在风中肆意的翻涌,这是纵情的一跃,超过每次做爱时带来的快感,没有秩序 没有灯光,她在无止境的空气中下坠,血管在掀开了以往生活的面目,被掩盖着 的被藏匿深处的情感,她收到了来自暗处的启示,听到有人在远方呼唤着她的名 字,她想起了远方的母亲败落的村庄,想起了蒋浩最后一双冰冷的目光像把尖刀 戳进了心房,她结束了永无回头的路,只需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走进了另一个 世界,没有渴望没有幻想,无处不在的温暖将永远陪伴在她的周围,当身体贴进 水的时候她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四周软软的麻麻的,她仿佛看到成群的小鱼在发 间自由自在地来回穿梭。她现在就是一条鱼,一条粉碎后亮光裸露的鱼,在暗流 中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