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好不容易洗完脸,我们来到预订好的一个地方吃饭。那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 同学,他们像一群来自东南西北的侯鸟,不过很多鸟儿看起来很熟,却又记不得 名字,等到提起的时候才突然恍然大悟。 大家见面都很高兴,几个女同学还发出几声尖叫,于是更加像小鸟了,然后 她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结婚了吗?然后聚在一边,偷偷细语,说完还鬼鬼地笑。 而男同学一般见面不是握手就是拥抱,特别是几个足球队的更加有江湖的风 格,见面抱在一起还算了,而且毫不关心各自私生活的情况,直奔意甲英超而去, 有几个球队的队员还过来叫我一声,张帅,我也笑笑答应了——他们还记得我这 个临时教练,但转念一想我又有点难受,不知道他们还记得那个像狼一样在球场 上寻觅每一个进球机会的季银川吗? 我在人群中到处寻找那只狼的踪迹,我很希望一抬头一转身就能看见那张坏 坏的笑脸,我也希望他仍然像平日那样顽皮,设计了一个又一个圈套等着我钻, 让我上当,然后突然以一种最酷的方式出现,令我哭笑不得而又惊为天人……但 是直到吃饭的时候,他还没出现。 饭间,听他们在饭桌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熟悉了这 些鸟儿们的情况:寝室老大如今在华为当上了部门经理,出门有车,归巢有别墅, 牛逼得嗷嗷叫唤;老二在惠州TCL 总部,地方虽然偏了一点,但也是挥斥方遒的 人物;隔壁寝室的伟哥自己在中关村开了个公司,据说注册资金就有五百万,每 年过手的资金就上亿;还有那个读书时老老实实总是被捉弄的小胖子,居然考公 务员打入政府内部,成为叱咤风云的新一代偶像…… 我没什么好炫耀的,普普通通一个小白领,而现在都流行金领了——读书的 时候,我就老是落后于时代。就拿音乐来说吧,季银川听Beyond的时候,我还在 听毛泽东颂歌,季银川听周杰伦哼哼哈西的时候,我开始听小虎队,季银川听国 外那些乱七八糟鬼哭狼嚎的摇滚的时候,我才开始听懂周杰伦原来唱的不是外语 而是国文,等我开始摇着头听那些鬼哭狼嚎的摇滚的时候,季银川又开始听“太 阳最红毛主席最亲”了…… 这次聚会大家都出了份儿钱,每个人六千,当然,个别大老板、高官们出血 也多,有几万的。所以这餐晚饭吃得特腐败,那些酒都是我没见过的,他们一杯 杯地找尽各种理由喝酒,比如“恋爱的喝一杯”,“光棍喝一杯”,“结婚了的 喝一杯”,最后连“包了二奶的喝一杯”都说出来了。 我记得“光棍喝一杯”的时候,吴羽飞端起了杯子,而我却是在“恋爱的喝 一杯”里面喝的——我是恋爱了,和那个7 排24号的女研究生。喝酒的时候我瞟 了吴羽飞一眼,她没看我,一个劲儿地吃麻辣火锅,呛得她直流眼泪。 喝到后来,男生们开始放肆起来,说的笑话也开始黄起来,还出什么黄色谜 语让大家猜。吴羽飞也毫不示弱,竭力表现——她总是人群的中心,积极参与到 每一次活动中,不过今天她好像过分热情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我走出房间去,在外面发了个短信叫她出来,她出来后,问我 什么事。 我说没什么事,你别进去了,少喝点吧。 她鄙视了我一眼,说,不用你管,我还要去喝。 别闹了,飞儿。我继续拉着她的手,三年了,我终于对着她叫出了我心中呼 唤过无数次的名字。 你叫我什么?飞儿,是你叫的吗?你是我什么人啊?她扬了扬眉毛,挑衅地 说,然后使劲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个觥筹交错的牡丹亭。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尽头。原谅我,飞儿,你是 那个要过可口可乐般生活走遍大江南北生活着的豪情女子,而我,只不过是一个 希望生活稳定规矩,偶尔去星巴克喝喝咖啡的臭小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