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过一般笑傲江湖的人都是孤独的,所以季银川没有其他的朋友,没人像我 那样欣赏他。他倒也不在乎,我就从来没看到他和除我以外的其他同学说过什么 话,有一次倒是和辅导员说了一句话。那是一次在路上遇到了辅导员,由于季银 川是文体积极分子,而我成绩比较好,辅导员认识我们,他就喊了我们一句:小 张,小季。 季银川抬头一看,轻描淡写了一句,喔,李俊啊!——李俊是那个辅导员的 名字,他倒很无所谓,我寒了一路。以后每次和他遇到老师我都会退避三舍,至 少和他保持十米的距离。 那段时间他就常常带我跑系里去折腾那个晚会,每次我都是静如处男地坐在 礼堂下看着他们鼓捣来鼓捣去,一会儿季银川调调吉他唱起歌来,一会儿他又变 成话剧里跑龙套的,吴羽飞是晚会的主持人外加整个晚会的总策划,所以季银川 时不时又跑过去献殷勤,动不动就很严肃一脸大尾巴狼似的样子去吴羽飞面前提 几点意见——当然,这一切都尽在我的观察中。 有一次,他又咚咚咚跑到吴羽飞面前,借讨论晚会的机会趁机加深革命友谊, 不过这次他突然看到了在吴羽飞身后坐着的我。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很快地朝我 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我也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他飞飞眉毛挤挤眼睛表示“收到”! 不过,同样鬼怪精灵的吴羽飞也发现了季银川的鬼脸——当然,很多日子以 后我们才知道这个一本正经每次晚会都跟我们大谈社会主义的主持人吴羽飞其实 也是个人精。 于是当季银川转身上台去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时候,吴羽飞居然走到我旁边, 然后坐了下来。 多年以后我们见面就说“小丫挺的你好哇”的时候,见面就粉拳交加香港脚 抽射的时候,我们绝对会怀念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有点青涩、又有点抽象的 感觉,而且,它很深刻,深刻地记载在我的史书里,不可磨灭。 她先开炮。 嘿! 嘿! 你好! 你好! 气氛有点尴尬,她笑了笑。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个场景的时候一直埋怨到,张 文礼你小丫装什么装哪,搞得我先开口说话也算了,你自己看看你说的那些话吧, 我还以为你丫是只鹦鹉呢。 其实我比她还紧张呢,那可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紧张,那个时候才大二,我还 完全没有开化,一遇到女孩子说话就比较紧张,更别说这种女孩子中的花儿了。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是我先开炮了,不过和上次一样…… 嘿! 嘿! 你好! 你好! ……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我的鹦鹉。 又一次中断了,我努力想找一个什么话题说起,可就是想不出,最后还是吴 羽飞开口了,你觉得我们这晚会还成吧? 还行——马马虎虎吧。 每次你都坐在这里看,为什么不参加呢? 我指着台上忙着热火朝天的季银川说,他拖我来的,我可没有艺术细胞。 哦,你可以提点意见吗? …… ——思考中。 提点意见好不?人家上网看帖不回帖还会被鄙视呢。 好吧,我的意见不多,我开了个头儿。 然后就把我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所有意见一股脑儿倾诉给她,从话剧的台词到 歌曲的选择,足足说了一个小时,我都惊讶自己这么能说,估计我妈还是遗传了 一点火种给我,不过需要我自己去点燃。 那个没有飞鸟但有着温暖阳光的冬天的下午,我就和吴羽飞肩并肩坐在那个 窗口斜露了一线阳光的古老礼堂里,然后我把压抑在心中十多年的话给批处理了 一次,想想也蛮有个性的,人家都是零售我是批发,很有大将风度。 那天季银川也被我折服了。据他多年后的描述,当时,他怀疑是做梦,掐了 自己的脸,不是!继续掐自己的手,还不是!从两米高的舞台上跳下来,不仅没 醒而且差点疼得昏过去,然后他又开始吟诗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座死火山,没想到死火山也喷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