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妇人与她的午餐 作者:随机地图 正午从五楼朝南的阳台向下俯视,可以看见一位体态臃肿的妇人手提刚从购 物超市买回来的午餐步履蹒跚的朝东行走。午餐放在两个白色塑料袋中,封口处 帖的日期标签模糊不清。由于行走的缓慢,身边场景的变换也显得有条不紊。现 在她踩在烫人的水泥路上,左边是一棵约莫十余米高的樟树,右边是一栋新建成 的表层被铺上黄色瓷砖的十三层公寓。当太阳被云朵遮住的时候,四周环境在一 瞬间灰暗,她像是得到了某种启示,忽然停下脚步,将此前一直不离身的装放午 餐的两个白色塑料袋搁在了距自身一米远的樟树下,随即左手从裤袋中掏出一张 “心相印”餐巾纸不断在额头擦着汗水,在这同时她坐在了樟树下,重又与食物 回到了一起。 在休息的时候,她总会海阔天空的冥想。但与那些富有幻想的年轻人不同的 是,她想的问题十分现实,明天吃什么啦,孩子今天在学校的表现怎样啦,回家 的时候丈夫会不会对自己说“亲爱的,你回来了。”。她不是对生活没有激情, 相反正是因为激情使她能日复一日的将这种简单且枯燥的生活过下去,她认为自 己快乐甚至幸福。最近她遇上了一个麻烦。 上个月单位新房的分配终于落实啦,对于一个住了十几年父辈老房的家庭这 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第二天,我穿得很漂亮,看到谁都想上去对他说: “你知道吗?我有新房子啦!”,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几岁。工作了二十年了, 儿子都要考大学了,好不容易有新房子啦! 可事实呢?直到今天新房子的钥匙都没有见着。 为什么呢?怪我贪心吧。听丈夫说小钱放在股市里会赚大钱。 赚了吗?钱全被庄家吃了。 结果呢?无钱购房。 我有一个很好的丈夫,他对我和家庭都很用心。他与那些外表风度翩翩而且 能说会道的中年男人不一样,他不会像他们一样谈论年轻貌美的姑娘,说她们的 身材多么苗条,她们的双手如何纤细,她们的眼睛何等迷人等等。他只会每天按 时上班下班,不参与任何同事之间的活动,他的性格温和,行为举止看上去都是 个地道的老实人,当然,他的确非常老实。他常常在我面前抱怨自己的无能,四 十几岁的人了,一无所有,我安慰他,这使他更加郁郁寡欢。几个月前,他突然 兴高采烈的来到我的办公室找我,是的,他说自己赚了很多钱,炒股票比我们工 作赚钱容易多了。 哦,对啦,时间不早啦,我得回家做吃的了,恩,不过,还是再等会吧。 妇人摸了摸身边装放午餐的白色塑料袋,用手把它们拉近了一些。 当一个高中生从西边缓缓走来时,妇人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他长得高 大挺拔,面部肌肉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崩得很紧,眼角、鼻子、嘴巴聚集在一起, 显露出他不愉快的心情,他像每个高中生一样背着沉重的书包。他的花衬衣、马 裤和被尘土覆盖的运动鞋,都显示出他的年轻。然而,脚步却与妇人一般,沉重 缓慢。 顷刻,他在妇人的面前停下来。:“妈,我来了,回家吧。”他的声音听起 来毫无力度,为了保证能使对方听见,他又补充上一句:“妈,回家。” 妇人疲倦的脸上露出少许微笑将右手伸给眼前的高中生,高中生因为不远处 一位漂亮女生的经过而忽略了妇人的这一动作,妇人只好自己站起身来。 :“走吧。你爸在家等我们呢。你今天在学校表现还好吗?”她说。 高中生迅速返过头,“妈,能不能不问这个,我已经读高三了,你那句话只 适合去问那些刚入学的”他说到这里用左手浮空做了个表示身高的姿势“小家伙 们。”。说完后他便不在做声,显得若有所思。在学校的教室里他已经和身边那 位公认的差生聊了整整一个上午,他们从文学一直聊到怎样对付女人。此时他已 不想再多说话了,他的喉咙十分干涸,隐隐做痛。 :“你和你父亲一个样,唉”妇人说着摇了摇头。 听到这种话,高中生显得很恼火,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把妇人甩在了身后。 他神气的步态似乎在说他与他的父亲并不一样。 两个人穿过几条街走进了一道小巷,太阳又回到了天空中,光芒四射,使整 个大地恢复到了三十分钟前的模样。 妇人走在高中生的身后,孤身一人,看上去面容憔悴,那些欢乐啊幸福啊也 离她而去,走到小巷的一个拐弯口,她险些撞到了迎面而来的男士。“对不起。” 那位男士扔下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忧伤的乐曲制造的那种气氛仿佛笼罩了她 的心头。她的脚轻柔地随着节拍走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她总觉得失去了什么。虽然如此,她还是跟随高中生 不断走着。两旁昏暗的石壁上满是关于治疗性病、皮肤病的张贴。身边低矮的旧 房屋压得她开始透不过气。 在太阳疯狂释放自己能量的时候,妇人已没有力气行走了,她将身体依靠在 一旁的石壁上,开始瘫软下去,最后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高中生依旧向前行走, 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点。此刻,妇人才想起,午餐放在阳光还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