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尘埃 作者:苍海一书生 太阳 睡得匆匆,厚重的窗帘露了一个倒三角形的缝隙。没有察觉。屋里早已让服务 员打扫得尘埃落定,点燃森林味道的香精油,空气中弥漫着满是清新的味道。 几天来,睡得都很晚,却总是被各种烦扰,从本就不是很塌实的梦里惊醒。一 头扎进被窝里时,夜,已经被阳光从树梢上赶走。困意却追随着黑色的梦魇,哪管 晨星初坠,月残西树的美景从窗外滑落。只想快些回到昨日的梦里,好继续做那只 舔食鹿血的孤狼。 苍茫的雪原忽地一下装进了梦境。 外面纷扰声又钻了进来,大被蒙头,声音小了,却听见梦里撕咬的声音。渐渐 分辨不出来是门外的嘈杂声,还是梦里的天籁宁静。 醒来时,太阳从三角缝隙里直直地照射进来,照到脸上,梦里的夕阳正落。翻 了一个身,梦开始如潮水般地退去。看看表,从入睡到醒来,竟过去了六个小时。 在写作的时候,这种睡眠已经谋杀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打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屋子里仍被深棕色的梦紧裹着。 只有太阳将一把光剑从天鹅绒般垂感的窗帘边,刺了进来。 坐在沙发上,发呆。屋里静得很,能听见灰尘从屋顶落下来,掉在心台上。用 黑胡桃木装饰的四壁,看起来象个盒子。盒子中间的沙发上,紫棕色的面罩隐藏了 一切绚丽的光泽。 四周都陷入了还没有清醒的梦里。 太阳光在静止般地斜斜插在黑色的盒子里,天知道平时看不见的光线这时为什 么看起来如此真实。光剑里灰尘在翻滚着煞是好看,是不是起床时惹起的灰尘打破 了视线里的平静?光线里,灰尘从右边的黑暗里飘进来,再在光影中展示着各种姿 态,从左边飘出去,有的也升到光线上面,或降落到光线底部,沉在一片寂寞中。 尘埃 若在阳光明媚的春日,或在阴霾笼罩的秋雨季节,尘埃只藏在一切五彩斑斓的 新色与苍茫冷瑟的黯色里。又怎么看得见它的翩舞。 灰尘的颗粒极为细微,却每一片都可以折射出太阳的光彩,红的,蓝的,绿的, 还有些只是一片白亮的晶片。很轻,很薄,也许它们并不在乎自己的重量。真的不 可以称它们为颗粒,它不是很圆滑,很有棱角,也许它们弯曲,但看上去更加翩跹。 屏住呼吸,实在是怕深深的一口气息,让尘埃的舞蹈在气流的旋涡里变得不由 自主。尘埃从光线照射进来的三角处,直到眼前洗得纯白的被褥上,渐渐消失在越 来越强的背景光里。只有中间深褐色的背景映衬下,才显示出晶片在舞动翻飞的景 致。蝉噪林愈静,鸟鸣谷更幽。 看到尘埃的飞舞,也能体会出心灵的禅静来。 尘埃渐渐地在眼前越来越少了,仿佛光也不显得那般刺眼。 这时有一片很大的亮片飞舞进来,转几圈,来回在光影中许久不愿意落下去。 饶有兴趣地继续看着这片灰尘的舞动。一片泛着蓝色光芒的亮片原本很缓慢地从右 向左轻盈地漂浮着,偶尔翻滚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就在它将要落到 右边无尽的黑暗时,上边的光与黑暗的边际又坠入一片红色的晶片。红色的晶片激 烈地闪动着身躯,明暗无序地闪烁着有些刺眼的光芒。 红色的晶片开始越来越靠近蓝色的晶片。就在蓝色晶片即将落入黑暗的刹那, 仿佛有一股强劲的气流从底下托起它的身影,它与红色的晶片立刻搅在了一起,纠 缠着,翻滚着,引动着周围许多细小的晶片一起与它们在旋转,旋转……一切就在 这旋涡中搅动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能感觉到不胜寒的龙卷风扫荡着明亮与黑暗中 的一切。 转着,转着,视线竟开始模糊起来。当周围一切开始朦胧虚幻时,我看到了光 影中一切影像幻化成颗颗星斗,在浩瀚的宇宙中旋转着,明灭着,…… 诞生与坠落。 尘埃落定。 是光影里的尘埃,还是宇宙万千的星斗? 静夜时,走出屋门,一个人躲在避风避光的楼宇死角处,点上烟斗,轻轻吐一 口冉冉上升的烟圈,看着青烟袅袅飞起,烟圈消亡的刹那,天际中惟有猎户星座旁 的火鸟星云发出灿烂的红色光芒。那是一团由氢气与氦气构成的宇宙尘埃。星云发 出七百万度的热量,把一切可以炼就的物质,核融合成四颗璀璨的恒星。 是星斗吗?如太阳般炙灼的星斗。 还是尘埃?却如呵气便可以使之消散在眼帘的晶片。 心禅 没有什么能使眼睛看到眼前这一切更让心灵感到震撼的。 是谁在看光影中尘起尘落、尘生尘死、尘明尘灭、尘慧尘缘,是呆坐在沙发里 的灵魂吗?是谁在宇宙中让星聚星散、星转星移、星升星坠、星燃星烬,是冥冥中 的佛祖吗? 把身体深深地陷进沙发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尘埃在明灭幻动。耳畔可以听 见黑暗中有些嘈杂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有歌声、笑声、欢叫声,有哭声、骂声、哀 怨声,还有马嘶声、虫鸣声,有春雷炸裂声,有雨打芭蕉声,有佛祖悲悯的叹息声, 有世人绝望的惨叫声,有一切生物在这个星球上艰难苦旅的挣扎声,还有红尘边缘 最后轮回的安息声…… 闭上眼睛,灵魂走了。 跳出宇宙的边际,能看见光从四处照射进来,有阳光、月光、星辰光,有晨光、 霞光、地极光,还有雷电光、火焰光,有彗星拖出慧光,有星云爆炸核光,有一切 物质燃烧灰烬的黯光,有新生星球折射出的晕光,有天籁俱寂那一刻凝固的时光, 也许还有一道不为一切生命所见的泪光…… 混乱了,哪个是眼中看到的世界?哪个是心灵飞舞的乾坤? 睁开眼睛,只看到夕阳西坠,光与尘埃都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