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作者:素心颦 我天性不是爱打扮的女孩子,更不是个喜欢穿裙子的女孩,我喜欢穿肥肥大 大的牛仔裤跟宽大的雪白色毛衣。在我所有的衣服里面仅有的一条裙子,就是那 条蓝色的棉布裙,深蓝色的,带着蓝色特有的忧郁,自从晓晓离开以后,我就一 直没有再穿起过,晓晓说蓝色并不适合我,因为我苍白得不带血色的脸穿起蓝色 来显得寂寞。 迄今为止,我都无法说清跟晓晓的相识是一种幸运,或是在那段漫长的飘流 的岁月里,我来到了晓晓所有的城市,那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没有大上海的繁华, 更没有北京的庄严,只有一种小镇独有的情调,那里的天气一直都是很冷地,那 种寒冷使得忧郁的灵魂不能入睡。小镇的生活有些单调乏味,而那时我最大的乐 趣,就是在小镇的一家名叫“大海”的音像社里买各种便宜的CD,那里的CD便宜 又好听,很适合我们这些口袋里只有几块硬币的旅人。就在这个简单快乐的小镇 上,我结识了晓晓,一个快乐活泼的女孩子,一个喜欢穿深蓝色棉布裙的女孩。 晓晓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跟那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 带着一种古典的忧伤韵味,纤细的背影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怜惜。晓晓喜欢听欢快 一点的音乐,我却喜欢忧郁那一类的;晓晓喜欢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游逛,可我总 喜欢坐在一个角落里呆呆地望着天空;晓晓喜欢吃牛排跟鸡翅,而我却喜欢吃素 食,清淡一点的。 我跟晓晓不一样,我不漂亮,我没有美丽的长发跟会说话的眼睛,也没有晓 晓天生属于女人的一种纤细跟柔弱,我有的只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伤感跟这座城市 的寂寞。除此,我一无所有。也许我还有晓晓,晓晓也应该算是我唯一的财产, 虽然她不属于我,但我感谢晓晓的陪伴跟支持。晓晓总是说她如何喜欢我,如何 地想跟我在80岁的时候仍坐在一起诉说着什么是永恒不变。 我跟晓晓常去那家“岛中央”音乐厅,有时候聊天,听听音乐,喝咖啡什么 的。我很喜欢跟晓晓坐在一起的时候的感觉,很温暖,仿佛阳光离我很近,但我 清楚地知道那阳光的光环是照在晓晓头上的。晓晓有很多男朋友,不断的变换着, 不断的寻找着,有时候真觉得她像一只花蝴蝶,飞舞在万树丛中。而我,进进出 出总是一个人,孤独的人。有时候晓晓问我可否有孤独的感觉,我答会,晓晓问 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就回答她说孤独就是一个人站在冰雪里,很冷,没有阳 光。晓晓说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孤独,我们为什么孤独。很多时候晓晓总这样问着我,可是,每一次我都不 能回答她这样的问题。因为她是幸福地,快乐的童年,甜美的记忆,在她眼里永 远都只有阳光。而我,除了那些苦涩的童年岁月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庆幸的事。 也许是因为天性骨子里有一种孤独,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 样的灵魂,因为没有人可以钻进你的思想彻底地读懂你,更没有人知道你想要的 到底是什么。只有在不断的相遇又不断的分离,不断的拥有与不断的失去后,我 们才会知道最渴望得到的是什么,什么才是最真的感情。我讨厌孤独,有些时候, 我甚至害怕孤独,在某一种时刻,我会有些疯狂的想法,就是用刀片在自己的手 腕上留下深深的疤痕,当血与泪混成一片,跟窗外的夕阳染成一色时,我会觉得 生命如此轻松。 每当我对晓晓提起这件事时,晓晓总会揽过我的身体,然后让我的头靠在她 的肩上,深情的拍着我的背,抚摸着我头发。告诉我,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并 不孤独,我还拥有她。 有一天清晨,晓晓兴冲冲的跑来找我,给了我跟她一样的深蓝色棉布裙,晓 晓说她从来没看见过我穿裙子的模样,而我所有衣服里也没有一件裙子。晓晓总 说女孩子应该是美丽的,而裙子就是最好的美丽衬托。 我不是个喜欢穿裙子的人,所以那条深蓝色的裙子就一直被我锁在柜子里。 我不是个安定生活的人,我喜欢不停地飘泊,短暂地停留,这座城市只是我 记忆中的一个角落,可我却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永远地在此守候。 我决定离开了,离开这个小镇,去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把我生命从孤独愉快 的旅途中重新拾起。我选择在那年冬天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离开我把这个决定告 诉了晓晓,我原本以为晓晓会有什么不舍或是挽留的话,结果晓晓并没有料想中 的说些什么离情别语,只是借着暗淡的光线,看着我,幽幽地说,要照顾自己, 路上多何重,她会永远地等我回来,在80岁的时候。 然而,那年冬天的雪迟迟的晚来,一直到晓晓的离开,就在那个血色的黄昏, 我穿着那条晓晓送我的棉布裙,约晓晓在“岛中央”碰面。我告诉晓晓这可能是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许以后我们还会见,但不知会是何时?晓晓对我说她有些 东西要送我,算是对我们这段特别的友情的纪念。 那天,晓晓迟到了,我按捺不住焦虑的心情,不住地透过玻璃窗望向对面的 马路,我知道那是晓晓的必经之路,不远处我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棉布裙子的女 孩正向这边走过来,我知道那是晓晓。那颗焦虑的心方平静了下来。就在我重新 抬头那一刹那,我看见晓晓的身体正从半空中落下,手中的那个盒子因为强烈的 撞激而飞了出去,露出了漫天的百合干花瓣,晓晓的身体就在漫天的百合花中落 下一切就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我奔出音乐厅,飞快的跑到马路中间,我死命地 抱住了晓晓,就在那一刻,我眼里的泪在脸上形成潮汐,我的心不知不觉地潮湿 了起来,像可以拧出水来一样。 晓晓默默地凝视着我,闪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晓晓用尽所有的力气指着我身 上那条深蓝色棉布裙说,蓝色并不适合你,你苍白得不带血色的脸穿起来显得太 寂寞我伫立在雪地里,着大片的雪花呼啸恣肆地旋舞于疏长的枝亚间,眼泪无声 的流了下来,就在泪水滴出眼眶的一刻,凝结成冰珠,排缀在睫上,粘稠地粘和 了目光。在那漫长的时刻里,我的心像秋树,树叶无奈地飘洒了一地的相思。 我知道晓晓离开了我,离开这个世界,我清楚地知道生命仅仅是一个过程, 一个转瞬即逝的过程,短暂地如天穹中一颗消隐的流星那个冬天,我没有离开, 也没有去寻找我心目中的“香格里拉”我依旧在这座城市里游荡,像一个枯败的 灵魂,在雪落的季节里,我还是会走在雪里,知道很冷,也知道尽管雪很轻但又 可以任意埋没摧残什么。夹着清凛飘飞的思绪,在迷迷漫漫的雪野,迷漫混沌, 直到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让我冷却了这个世界,还是让这个世界冷却 了我,让自己的灵魂跟晓晓在雪中尽情的飞舞,旋转。 聚也不是开始,散也不是结束,无数美好的瞬间,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无数 的痕迹,将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