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住的寝室在五楼,每天上下已够我受,所以,平时我宁可躲在寝室里泡方便 面,也不愿下楼去打饭。 现在却为了那一万米,每天上上下下跑十几次。 “我的大小姐,你不要命了!”是叶青,乍乍呼呼的,没有心机,“给,你的 保命丹!” 我累得瘫软,有气无力地:“谢谢你,青儿!”。 “谢我倒不必,你自己小心点就是!”叶青把药放在桌上,替我倒了杯水。顺 手从床头取出织了一半的毛衣。 “什么意思?” “欧阳景又找你了?”叶青做别的事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她对这件毛衣却是 花了极大的心血,从她向同室的一个女孩请教,到给我织第一条毛巾,到现在的这 件毛衣,可说历经艰辛。 “还不是为了那件事。”一想起来就心烦,故意扯开话题:“这件毛衣也是给 我的吗?” “给小川的!你不是有一条围巾了吗?”小川、叶青和我都是一个地方的,小 川是叶青的男朋友。可惜的是,小川最终没能考上。没考上大学的小川在家务农, 最近的一封信中说,要搞个农林公司。 “重色轻友!那条围巾给你的小川得了!” “咦,说起来,我给你织的那条围巾从不见你围过?” “那也叫围巾?”我惊叫:“别人道我是披了条麻袋呢!” “是不太象!”叶青说着也笑了。 “小川真不打算考了吗?”他那么聪明,是我们三人中最有天赋的。 “他是这么说的,他说先搞一个公司,等有钱了,再盖所学校,要盖全市最好 的!” “小川真行!”我只知他要开公司,却不知他有这样的雄心。 “他呀!整一个农民!”叶青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语气中却透出为自己恋人 的不无骄傲。 “总比我们好,读完了大学,然后呢?放逐到社会?还不一样的为人打工!” 虽然离毕业还有三年,已象是近在眼前的事。 “给别人卖力,不如自己做老板。”她肯定的说,“我毕业后会去上海!” 我已打算明年考研,问过导师也说行。叶青很不以为然,她总认为书是要读, 但没必要没完没了的读,读完大学已足够。 “跟我一起去闯吧?”叶青说。 而我只一味地想呆在学校里,做她口中的“书虫”。 “呀,越扯越远了。”叶青看我一眼,“你是故意的吧?我可说了,公是公, 私是私,你要搞明喽!” “青儿,你倒底想说什么?” “你不会傻得什么都不懂吧?林琳为什么凭白无故地针对你?欧阳景为什么偏 找着你?” “这……”我哑口。 “你何必淌这趟浑水呢?你可以说你有病,事实上也是啊!”叶青很不满的。 唉,真是有苦说不出!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欧阳景在一旁不断地咶噪:“放松点,没有名 次不要紧,重在参与!” “说得轻巧,你自己来得了!”我心烦。 “这,我不是女生嘛!”他讪讪地笑。 我哼了声,不再理他,他仍跟在我后面,不断地让我深呼吸。 “你能不能走远点?不紧张也被你弄得神经兮兮的了!” “嘿嘿!”他笑:“你是我的责任啊!” 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责任? “简,可以准备了!”叶青上午在另一个体育场,她刚完成四百米接力,特地 过来为我打气。 我把外套给她。看到欧阳景用信任和鼓励的眼神看我。 然后就开始了有生以来无止境的磨难,才跑完一圈,我的腿已开始发软,直喘 粗气。 一圈,一圈,又一圈。双腿灌了铅的重;眼睛花了;喉咙里似堵着一块炭,火 烧火燎的;鼻子仿佛得了重感冒似的无法呼吸;耳朵里也充斥着各种声音。 “我要死了!”我在心里想。 “简嫃,加油!还有最后的四圈!”我听到有人在一旁喊,却不知是谁? 去死吧,欧阳景!四圈?四圈是多少? 停下来,停下来,我在心里极度渴望停下来。两旁助威呐喊的人渐渐远去,声 音也渐渐远去。。。。 我好累!我轻轻地叹息。 “你终于醒了!”如释重负地。 “是你!”我疲倦地看他一眼。 “你可真吓死我了!”他的脸色看起来真糟,象死了人似的。 “死不了!”我想笑,却只是牵了一下嘴角。 “对不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胆囊炎?” “我可不想让人以为又在找什么借口了!那样的高帽子也不敢戴!”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又没死!你别再一副哭丧着脸了!” “简嫃,你真行!” “是吗?没给学校抹黑就行了!” “我说得是真话!”他又显出歉意:“你跑了第一!我为你骄傲!”话一出口, 他的脸已微红。 我也有些愣怔:“第一?倒数的吧?” “是真的第一!可惜你没上台领奖,也没听到那些人说。” “什么?” “说你是当年的花木兰!” “我有这么神勇吗?花木兰要是知道把我比作她,还不跑来找我质问?” “想不到你居然也这么能说!”他意外。 “不仅能说,还能吃!”我大笑,心情开了。 “给你削只苹果?” 林琳进来的时候,正好是这样一幕:欧阳景笨拙地边替我削着苹果,边讲着他 们寝室里的笑话。而我,斜倚在床上,脸带微笑地倾听着。 “你知道我们男生讨论最多的是什么吗?” “足球?” “除此之外!” “新闻?” “唉,你怎么说得我们男生好象没有七情六欲似的!”他提点我。 “女生?!” “对了!再说说是谁?” “林琳?”我想他跟林琳那么好,林琳又是全校的美女,不说她还能是谁? “错了!”他把削好的苹果给我,“是你!” 我?!差点没被苹果噎住。 “你第一天来报到时,穿了条白色的棉布裙,拎着两个大木箱。当时我就在想: 她真是麻烦!不过是来念书,用得着带那么多衣服吗?后来见你很吃力,便想帮你 提,还真沉啊!我问你是什么?你说是书!我真是很吃惊:接过许多新生,还从未 见过一个在衣箱里装的不是衣服,而是书的女生。” “原来是你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正为找不着寝室而犯愁。过来一个男生, 很是热情,又是帮我提箱子,又是引路的,只是送到女生楼下时,就走了。我根本 未曾看清他的脸。 “你忘了!”他故意显出失望的样子:“美丽的女孩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易接近, 冷冰冰,又骄傲,爱理不理,自以为是。” “哇!你对美女有偏见?” “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美女!” “真正的美女才不会认同世俗眼中的美,或把美当作一种资本。你是美女,也 是才女!”他毫无顾忌的望住我。 我垂下头,避开他的注视。 “简嫃。”他握住我的手,我的心便是一抖,却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简嫃!欧阳景!”林琳就是在此时出现在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