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电影开遍夜空 作者:黄小邪 如果不是因为在电影资料馆看了陆川的《寻枪》,这个四月的夜晚会淹没在 无数个相似的夜晚中。 黄昏时赶到,资料馆门外姿态各异立了无数大学生和艺术青年模样的年轻人, 看大学生电影节开幕影片《寻枪》。发现了凑在一起的鞋带儿、黄色潜水艇、亚 基拉和amnizia. 以为可以用手中请柬混进去倒来倒去,便将票送了人,谁料因为影片名头在 外观众过多造成拥塞,请柬竟一时灰眉土脸。隔窗看见陆川。头发又留成拍《寻 枪》前的模样,江口洋介那样拼命想够肩膀,只是导演先生今日穿了一本正经的 西服——虽有点休闲的,还是比平日正经些。看去比之前稍微有点发福。 掐指算来,竟也有半年没见了。去年夏天和新浪影视论坛的一伙家伙们喝了 几回夜酒,唱了几回夜歌,之后秋去冬来,大家便蛰伏起来。 有次见面是为《现代艺术》作他的访谈,去年暑假。那天晚上大家在北影厂 后门附近的小餐厅吃饭。陆川与老板厮熟,又吹捧此处特色菜等,故来此。当时 还有新浪的一谋、馒头、小恺撒等等,大家移师包间继续吃喝采访。包间固然对 外隔音,怎奈间内人多口杂,再加上杯盘箸声,加上觉得吃饭环境谈电影艺术煞 有介事有几分思路不畅,问题水准不高。不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个被访者都 说的天花乱坠——大约习惯了形而上、下完美结合。 回去听录音,背景声音杂乱不堪,不能作到四人帮讲的“三突出”,凑近了 拼命听,颇死了些脑细胞,耳朵也几乎失聪。最后终于弄出来了,可惜杂志还窝 在手里,一直没机会给他。 玻璃里的陆川伸出张在手里团得皱巴巴的票救了我进去。立刻有位男青年发 了个枪状的纸壳给我,写着“国内首个电影互动手机短信游戏”和“全国限量发 售5000份”等字样。有趣的促销品。 陆川笑说媒体来了一千多家,观众众多,怕出危险。我玩笑曰很多崇拜者来 看你骗子。他笑说因为姜文。 匆匆进去,电影已经开始了。与去年夏天看的版本稍有不同。那时是在北影 厂的剪辑室看的未完成片,去了一堆网上的朋友,七嘴八舌提了些建议和不满。 后来陆续听说他在换音乐,在不停地改进,在被上头审片,大家都奔走相告提心 吊胆希望别被摧残什么的,后来听说只改了一个镜头,都长出了口气。 看片尾的演职员表,惊鸿一瞥发现“庄平平、王葳、陆丁”字样(也许还有 别人,一不留神过去了),都是新浪影视论坛的朋友。陆川屡次说,剧本两年, 有很多辛酸故事,途经无数次修改,这些朋友出了很多力。很久很久以前我听说 他们在帮他弄剧本,没想到真的没有无疾而终。陆川说,他们也参加了演出,所 以我把他们打在“参加演出”名单里了。 看着那几个熟悉的名字,觉得很亲切。电影发生在我们身边,只要我们真的 是认真的,努力的,爱到飞蛾扑火。 上次大家提出的问题有的解决了,有的没解决。解决的是节奏和风格的相对 统一,没解决的依然是结尾的分量不足、相对偏实,会给受“影戏”影响太深喜 欢深究完整故事明确结局的国内观众带来点理解障碍。不过这样标有“国产”字 样的电影出现在银幕上,是会给人惊喜的。在心理悬念气氛中,影院里不断爆发 笑声,直到最后爆出分贝数很高的掌声。 然后是导演上台短暂交流。陆川看样子脱了西服,穿着件黑毛衣长手长脚三 步两步跳上台去。说了几句,就激动起来。坐得远没看见,猜他一定热泪盈眶。 他说看这电影二百多遍了,每次看到结尾还是忍不住激动。不过我知道,他自己 也说,更重要是因为这是电影第一次公开放映,而且是面对这样一群年轻观众。 三载磨一剑,终于修得正果。那种感觉真正是只可意会。 电影被观众看过,才真正成为电影。一拍出来就被卖给电影频道供人们茶余 饭后调到中央六套看一眼迅速换到“娱乐现场”或者埋在片库积满灰尘,只是物 理意义的“电影”而非真正的“电影”。 陆川说到他希望拍主流电影,不走地下路线只放给酒吧里的少数白领和到国 外拿些奖……掌声空前热烈,还有人大声叫好,听声音很是中气充沛热血沸腾, 不像是他的“托儿”——一定是中国电影的“托儿”。 短暂交流后,陆川鞠躬下去。下一个电影是《法官妈妈》。很多人步出馆门。 出门见导演先生正对着一女记者说话,还遇见北大影视协会的几同学,大家都安 静溜出。 四月的夜空飘着点微雨,细小的,温柔的雨。空气有落花香气,索性在小西 天那条路走走,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借着路灯光看电影节的片目,比去年魅力 得多。除《寻枪》外,李欣的《花眼》、张扬的《昨天》、章明的《秘语17小时》、 腾华弢的《100 个》、张番番的《天使不寂寞》、张一白的《开往春天的地铁》 ……不论水准如何,质量高下,都是年轻导演的处女作或第二部。还有人在坚持 拍电影,对它存着宗教般虔诚的感情。希望这是一场浪潮,能证明些什么,如同 日本前几年蜂拥的年轻导演处女作热潮。 之前在做国内电影讨论的电视片,买《小城之春》的VCD ,看电影频道的 《城南旧事》和若干栏目……在慢慢培养对中国电影的感情,对中国年轻导演、 年轻观众的信心。我宁愿盲目乐观——而且一直希望不是盲目乐观。 我愿意在除了“弘扬主旋律”、“地下电影”、“边缘人”、“《指环王》” 这些单词之外,听到更新鲜的声音。 走在四月清凉的雨夜,想起前途未卜的中国电影,看见这些希望的微光,竟 莫名感动起来。路边小音像店传出那首古旧的《再回首》,姜育恒淡然忧伤的声 音飘在夜空,让人愈发感慨。很久没有自发写东西的状态,那时却非常希望将这 情景记录下来,存留于无形的银幕中。 前面卖片子的“赤脚鸟”还亮着灯,不由自主走上那红漆的窄木楼梯。里面 挤满刚从电影院出来的人们。上次“瑞典电影周”放片间隙,这里更是水泄不通。 如陆川说的:我们的饲料都是外国电影,但是消化了拿出来,不是照单全收(就 是活学活用的意思吧)。 又有人给“赤脚鸟”留着小山羊胡的年轻老板打电话。老板放了电话笑对我 说:刚才给你们放电影的人,要来买碟。心说:刚才不是他把一部分放虚了引起 嘘声一片的吧,来这里非挨骂不可。 下午已经遍寻新街口,买了目光所及的比较有趣的中国电影。可惜第六代之 后导演的电影芳踪无觅,除了管虎的《头发乱了》和张元的《北京杂种》。 夜色晶莹。在台灯下胡言乱语的时候,与往常一样,楼上有男生弹吉他唱一 首很熟悉的歌,应该是NIRVANA 的。吾爱科特·库本,吾更爱中国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