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坏的角色 飞机在云端翱翔,我百无聊赖。为了理清思路防止自己不知所云地胡思乱想,我开 始做心理测试,我读的是心理学有点职业病。即将见到阔别近两年的姐姐,我很高兴, 是还是否?是。以前的事情我早已不在乎,是还是否?是。姐姐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是还是否?是。我从没有恨过姐姐,是还是否?是。天知道我有多么崇拜她。我可以把 他当成姐夫坦然地面对,是还是否?是还是否?…… 我绑好安全带,飞机降落时那失重的感觉如潮水般把我包围,这感觉为何似曾相识? 被抹去的记忆终于找到了缝隙,轻而易举地钻入我的意识。我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认识他之前我的大学生活平淡无奇乏善可陈,我相貌平平性格内向,在这个才子佳 人如云的校园里,我只能算是只不起眼的丑小鸭。唯一幸运的是我早已习惯于做我的丑 小鸭,从小我就是父母眼中的小可怜,什么都比不上姐姐,她美丽可爱、活泼洒脱,一 直是我的偶像,我多么渴望成为她那样的天之娇女。 说到他其实不能用认识,因为根本就没见过面,只是网上的聊友。在网上他叫 Flybird,从名字开始话题是网上聊天最常见的一种方式,他说不是飞鸟的意思,而是 指飞鸿,在网上的生活用“雪泥鸿抓”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的。我不是个文学青年,但 我确实被震撼了。 后来我们混熟了,他开始说一些很暧昧的话,我的网名叫Shining,他经常说我很 活泼,说他喜欢活泼的女孩。不止一次地暗示明示连白痴都能看出他的意思,在现实中 我早就躲开他躲得越远越好,因为那不是真实的我,只是在网上潜意识地扮演姐姐的角 色。可既然是在网上,他远隔重洋。多了屏幕这一道屏障,我饮鸩止渴地沉溺于他的甜 言蜜语。 直到那年圣诞,他回国探亲却故意用手提电脑骗我说出我家的地址,然后真的找到 我家想给我个惊喜。结果,聊了将近一年的“感情”却抵不住姐姐的巧笑盈盈,我记得 他们的聊天也是从名字开始的,他居然说他欣赏飞鸟凉,被网络出卖的感觉就象失去了 所有重心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聊天室,而姐姐倒开始和他保持着联 络。后来他成了我的姐夫。他们说我若考上研究生就让我去加州度假。 我踏上了美国的国土,对加州的印象只有一首老歌加州饭店。终于,在人海茫茫中 又找到他,我顾作轻松冲上去大叫一声:“姐夫。咦?姐姐呢?”“哦,你姐姐……” 姐夫的眼中隐藏了什么东西,我有种不详之兆。“回去再说吧。”他帮我拿行李,我很 固执:“不,你说姐姐呢?”他深深地看着我:“沙宁,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总是 要告诉你的,你姐姐她……一个月前出车祸……”“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假的,假的, 一定是你们联合起来开的一个玩笑,姐姐一定是躲在家里想给我个惊喜,或者……” 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意识有点模糊,姐夫说我在机场悲伤过度昏了过去。 我执意要去看看姐姐的墓地,我已经清醒也恢复了理智。姐夫拗不过我,只好开车送我 去。我无心观赏路边的风光,心乱如麻。终于站在姐姐的墓地前,不敢相信天使般的姐 姐居然长眠于此。姐夫的脸上也写满哀伤,可我看他的眼神总觉得他言之未尽,难道另 有隐情? 姐夫说既然来了就到处玩玩,我就这样住了下来。其实我心里另有打算,人不能死 得不明不白。我开始我的调查计划,每天象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外面奔忙回来却推说去旅 游景点,虽然我说的旅游景点漏洞百出。终于产生放弃的念头,实在没有什么线索,车 祸这样的事太过普通。 深夜我睡不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爬起来想喝口水,路过姐夫的房间,房门开 着他又没回来,我发现他一直都很忙。突然看到房间里的电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打 开电脑,我上聊天室。至今我都不明白当时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用的是原来留在电脑上的NICK,应该是姐姐留下的。YESTERDAY ONCE MORE。一 进去就有许多人开我小窗搭讪,显然他们都认识这个NICK。开始他们都向我问好,说为 什么这么久没来。渐渐地我越来越害怕,因为他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可怕,诸如:“最 近快乐点吗?”“你老公有没有再打你虐待你?”“你老公的外遇怎么样了?”“究竟 离不离婚?”…… “原来是这样的。”我咬牙切齿。突然一阵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到姐夫 凶神恶煞般站我身后大吼:“上网上网迟早要发疯的你知道吗?叫你再上叫你再上……” 边说边开始砸电脑,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斯文如姐夫也会这样?网上的人说出了事 实真相,天使般的姐姐生活在人间地狱,她的死或许真的不是意外。我仿佛听到姐姐的 呼唤。 一晚上没睡,我为姐姐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清晨,姐夫向我道歉,这已经不重要 了。我让他送我去镇上,车子行驶在空旷的大道上。坐在车里,我直截了当得问他究竟 他和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他们的确不幸福,也许当初了解的太少,其实姐姐早厌倦 以前的生活,她说她一直做一个完美的人感觉很累。 他突然很有感触地劝我以后少上网,我要他举出上网不好的例子,他张口想说可话 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说,有些话本来不想说的,比如说你和我就是在网上认识的,我 以为你热情、坦白。可我记得那天看到你,你几乎是冷若冰霜,对我爱理不理,我当时 就觉得被网络出卖了。我说在网上我们都习惯于扮演与自己不同的角色,不论是羡慕的 角色还是轻视的角色。 可以在这种时候把误会解释清楚,那是真的没有什么遗憾。我说我可以为姐姐放弃 任何东西,不管是感情还是生命。说完我就用手去拉方向盘,在他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车 子已经在我干扰之下径直朝着路边的树木撞上去…… 悠悠转醒,居然没有死?医生护士看我醒来都很紧张,忙着作诊治。我使出全身力 气说出我心底的疑问,他怎么样了?他们说他已经死了,而我几乎没受什么伤。说服自 己这是他的报应,我欲哭无泪。 三年后,我考上博士生。很幸运导师要到斯坦福大学参加学术交流活动,等到最后 的时刻突然通知要我随行。忙着办签证等事宜几乎没有空去想别的,到了那里也是忙这 忙那赶场子,几乎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以为自己忘记得差不多了。那天有个专题讨论会, 主题是网络对现代人心理的影响。主讲人收集了许多案例分析。当他讲到姐姐沙燕的名 字时我几乎跳了起来。 沙燕,28岁,上网扮演不同的角色最终现实和网络不分导致人格分裂……在逃离精 神病医院的途中车祸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