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公寓 一 我搬进单身公寓第一天就认识了沙丽。 那天,我一个人把行李箱拖到了门前,正气喘吁吁地掏钥匙。 沙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穿着一袭黑底红花的纱质长裙,透出一股脱俗 的风韵。 她含蓄地朝我点头微笑,我也报之以礼节性的问好。 这是司空见惯了的现代人的寒暄方式,不温不火,点到即止。 可当我开了门,把行李搬进屋子的时候,却发现行李轻了许多,一回头,沙丽 的手正托着我的行李。 本来没觉得一个人搬家有什么不好,或许是不敢仔细想。 在意外地得到别人的帮助后,心里突然难过得好想哭一场。 沙丽想必是过来人,她用洞悉一切的眼神安慰我,似乎在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 的。 后来我才知道,认识沙丽只是一个开始。 二 我正正经经过起单身公寓平静的生活。 几乎不再和以前的朋友联系,看到以前的朋友难免会回到过去。 我虽然不敢肯定自己的决定是错是对。但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给机会让自己 后悔。 每天下班回家,听听音乐,看看书,心情好时炒几个菜,我开始相信我的决定 是对的。 沙丽有时候会来看看我,她就住在隔壁。 甚至我们的阳台都是连着的,当中只隔了堵墙。 我渐渐知道了沙丽的一些事,她和我同岁。 她有很多朋友,男朋友、女朋友都不少。 她还经常在家里开Party,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我睡不着。 每次Party完了以后,她都会跑来向我道歉,接着又热心地游说我下次一起过去 玩。 三 我和沙丽真正熟悉起来,是因为Peter。 Peter是沙丽家的常客,他俊俏的脸庞一脸的青春,看上去比沙丽小。 我知道他经常在沙丽家过夜,对于这种事情,我没权过问。 那天半夜,我隐隐约约听到沙丽在阳台上叫我。 等我跑到阳台上,才发现果然是沙丽。 她用焦急万分的口气告诉我,她另一个男朋友正坐电梯上来,偏偏Peter在她这 里。 不能让他们俩遇上,否则只怕会出事,用沙丽的话说他会杀了Peter。 赤着脚的Peter建议,他可以从阳台上爬到我家,等他来了,他再走。 我想Peter肯定是疯了,要知道我们住在39楼,摔下去铁定粉身碎骨。 沙丽却兴奋地表示赞成,当时的情况也实在不容我反对。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Peter小心翼翼地从沙丽的阳台爬到了我这边。 整个过程只用了2分钟,我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四 自从Peter的事情以后,沙丽便视我为闺中腻友。 我也开始参加她的Party,认识她的朋友,其中不乏男朋友。 我渐渐放纵自己,周旋于她的朋友中,有时她反而会躲到我家,说要清净一下。 有一次我们都喝醉了,她说,我最怕的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就像你一样,孤单、 寂寞、可怜兮兮,还要自以为乐在其中,假装坚强。 我哭着说我是个傻瓜,有人像我求婚,我不要,我放弃了抓在手里的幸福,没 有人比我更蠢。 沙丽笑得很神经质,其实我们是同一类女人,贪心而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女人。 她的话让我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始终忘不掉那天晚上她那一脸的兴 奋。 我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驱之不去。 那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五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循着门铃声打开门,却看到文汐捧了那盆文竹站在那里。 他指指文竹,那意思我明白,他是说我搬家的时候,忘了带走我最喜欢的文竹。 我把他让进屋,他用探询的目光搜索着屋里的蛛丝马迹。 我一个人住,这里是单身公寓。你还像以前那样直率得可爱。 你把文竹带回去吧,我不要。你不是最喜欢这盆文竹吗? 我以前的身份和它很像,见不得阳光。我已经离婚,我要你嫁给我。 文竹见了阳光会死掉的。我们的感情不会。 也许我喜欢的只是刺激,与你无关。…… 文汐走了,留下了文竹。 我很残忍地把文竹放在了阳台上。 但是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并不希望它死掉。 六 沙丽的朋友有时候也会邀我出去喝喝酒什么的,我没理由拒绝。 于是回家的时间也是越来越晚,反正没人管,没人在乎。 那天喝得醉熏熏地回家,沙丽的朋友送我到楼下,正和我道别。 我隐隐约约看到楼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 回到家里,我发现阳台上的文竹摔在了地上,花盆已经碎了,粉身碎骨。 突然心惊肉跳,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只看到如蚂蚁般的人头济济。 我像发疯一下冲下了楼,汹涌的人群让我看不清真相。 唯有沙丽一把抓住我,满脸泪痕地喃喃自语,我杀了Peter,是我杀了他。 那一脸青春的脸庞在我眼前飘过,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似的痛恨我自己。 七 孩子 你快回来吧回到我的怀抱 孩子 有些事情你永远明白不了 孩子 没有我在身边你会觉得冷 孩子 你可知道你正在杀死青春 沙丽临走把这张唱片送给了我,她坚持自己搬家。 她像变了个人似得阴郁、落寞。 但是我并不担心她将来的日子,我相信她能走出来。 我把单身公寓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停当,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文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我的门一直开着。 她现在变得有点像当初的我。她不是你,她有她的生活。 而我差点变成她。也许你本质上就是她。 贪心而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说实话还是不知道。她和你的结局不一样。 也许最终的结局都一样。来,我帮你搬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