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 作者:岁月0011 秋夜幽黑,秋风萧瑟,秋雨淅淅。几条黑影探头探脑东张西望了一番,攀墙 潜入Z 市博物馆…… Z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值班室电话骤然响起。 支队长率重案大队大队长朱康林、重案组组长凌飞、刑警若男赶至现场。是 时,凌晨两时零五分。 两名馆内保安人员被杀害在值班室内,室内到处都是喷溅性血迹。两死者身 着T 恤、短裤倒卧在值班床之间的地上。一个身材高大、体态微胖的保安,左边 脑袋被一颗子弹打掉了,露出了面目狰狞的表情;另一个身材瘦弱的保安,左胸 下有清晰而显眼的刀伤,伤口像是婴儿嘟着的嘴唇,四周积着紫色的淤血。正是 这位保安在濒临死亡之前,挣扎着爬至电话机前,拨打了110. 凌飞、若男忙着拍照,勘察现场。 凶犯显然对博物馆情况十分熟悉,割断了连接展馆的所有电线,致CK报警器 和监控摄像头失灵,撬开一楼展厅大门后,还用胶带纸把一、二楼四个安装隐蔽 的摄像头遮得严严实实的,尔后砸碎了二楼展厅中间的两个玻璃柜,盗走了他们 的目标,仔细清扫了作案现场后逃逸。 馆长贺睿和保卫科长黄开新匆匆赶来了。 年近六旬的贺馆长一看到值班室的血腥惨景,就惊吓得昏厥过去。黄科长忙 着给他掐人中、灌速效救心丸,折腾了一阵子,贺馆长方苏醒了。他拉着支队长 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馆、馆里的,‘玉如意’,和那,那个‘孩儿枕’,肯 定,肯定被盗,盗走了……” 支队长让凌飞和若男搀扶着贺馆长进入二楼现场,一见大厅中间那两个被砸 碎的玻璃柜,贺馆长眼前一黑,又昏倒在凌飞怀里。 支队长示意若男打电话叫来120 救护车,将贺馆长送至附近的第二人民医院 救治。 Z 市博物馆是英国领事馆旧址改建而成,那用石块砌成的红色欧陆风情的建 筑,与周边充满古韵风情的过街牌坊、元代石塔、古色古香的唐宋民居等相映成 趣,亦是z 市旅游的热点。 Z 市解放前原是J 省省会,博物馆馆藏文物丰富,一直是z 市公安机关防范 的重点。三年前冬季的一个晚上,几个案犯刚撬开展厅大门,即触发了CK报警器, 未及作案慌忙逃窜。可能因采用了科技防范手段,这两年博物馆从未发生过案件 和事故,保安人员也思想麻痹了,居然值夜巡查的保安也躲在值班室里熟睡了。 黄开新科长亦步亦趋地跟在支队长后面,连声检讨自己的失责。支队长听得烦躁, 让朱大队长和他谈话,自己带着凌飞、若男赶至医院。 贺馆长已苏醒了,只是原本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零乱地披散在额前,脸上的 神情如同沮丧而无奈的深山老农。 贺馆长向支队长介绍了被窃的两件文物:“玉如意”是唐代宫廷嫔妃用于自 慰之物,采用新疆和田玉之精品,经能工巧匠悉心制作,一端是编织细腻精美的 “如意结”,另一端被雕成男性的阳具,造型别致,筋络怒张,仿真度很强。 “孩儿枕”系宋代定窑为宫廷特制。此枕为盒状,上盒系一充满稚气胖乎乎的侧 卧裸婴。打开枕盒,下盒底部是一幅反映游牧民族的“春宫图”。图上一对男女 以马背为床榻,交欢于叱咤奔呜之间,疏旷任意,构思奇特。这两件文物是博物 馆诸多镇馆之宝中的珍品。前两月,沿海S 市举办“中国古代性文化展览”,派 员上门欲借,博物馆只肯提供图片,没有借出。此次,z 市举办金秋经贸洽谈会, 文化局要求展出一批精品,让中外客商一饱眼福,没想到展出还没一周竟遭盗窃。 说到这儿,贺馆长痛心疾首,泣不成声。 支队长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朱大队长认为,案犯对博物馆疏于防范及对 展厅防盗系统、展品陈列位置十分熟悉,肯定有内应。凌飞则认为,不排除案犯 内外联手,但熟悉上述情况,案犯只要几次踩点就可以获悉了。朱大队长听后, 面有愠色地说:“支队长,有你和凌组长研究就行了,我想出去转转。” 支队长点头应允了,不知咋的,他总是有些不自觉地迁就朱康林。 支队长和朱康林从小住在一条傍河而建的老街上。那运河及横跨在河上的一 座布满青荇的石拱桥,是他俩放学后嬉戏的好去处。 支队长母亲在养下他的第二年就病故了。他幼时和青少年时期的大部分时光 都是在朱康林家度过的。朱的父母都十分疼爱这个没娘的孩子,朱康林有的,他 有;朱康林没有的,他也有。1979年春天,两人一道参军,在同一连队服役,同 年提干,又同年转业至z 市公安局当刑警。再后来情况就不同了,支队长每隔两 年就进步一次,而朱康林仍是一名普通刑警。说实在的,朱康林是个破案好手, 思维慎密,常别出蹊径使陷于僵局的破案工作峰回路转。只是他进入青春期后即 变得性格怪戾,秉性古怪了。他自称是“独行侦探”,常天马行空地独往独来, 即便是支队搞联合行动时,他也是一个人单干。其他大队长对他颇有意见,支队 长却公开为他辩解:“干刑侦工作,破案是硬道理。只要能破案,用什么方式都 行。” 在支队长还是重案大队长时,朱康林还有恩于支队长。如果不是朱康林,现 在支队长是谁是还很难讲呢!对朱康林的处境,支队长十分同情,也觉得过意不 去。在他的职权范围内,给朱康林评功嘉奖,提升他的知名度。去年五月,在支 队长向市公安局党委三次提名后,朱康林才当上重案大队大队长。朱康林的妻子 患有较严重的心脏病,病退在家,女儿还未成年,家庭经济有些窘迫。支队长每 隔两三个月都要让若男上门探望,掏出自己的积蓄,说是组织上的补助。朱康林 抽烟很凶,一天要抽两三包,支队长嘴上说让他少抽点,却每月都往他办公桌里 塞上两三条。对此,朱康林从未表示过感激之意,支队长仍很难见到他的身影。 支队长思忖了一下,提出了内外结合的侦破方案,即对博物馆内部人员逐人 调查过滤,寻觅破案线索。同时,在本市广泛撒网,将被盗文物的照片印发布控, 在各宾馆、旅社、车站、码头、机场等注意发现可疑人员,尤其要对可疑人员的 携带物品进行重点检查。同时,立即报请省公安厅、公安部对全国地下文物市场 和海关进行布控,严防被盗文物出境。 这一方案得到了老局长的批准。 支队长正和凌飞、若男商量方案的细化和分工时,“砰……”门被撞开了。 朱康林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惊叫道:“黄开新失踪了!” 支队长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康林答:“我刚刚又去了一趟博物馆,没找着他,到医院没见他陪护贺馆 长。我又找到他家,他的妻子气喘病发作,病卧在床,不能动弹。她告诉我,黄 开新刚才回来一趟,接了一个手机就匆匆出门了。我打了他的手机,可手机已关 机了。” 支队长问:“你认为黄开新会到哪儿去呢?” 朱康林有些激动地说:“我认为黄开新是里应外合的家贼,加上博物馆发生 这起特大案件,他也难咎其责,不如三十六计,逃命为上。” 凌飞却说:“如果黄开新不是家贼,仅仅是个知情人呢?” 朱康林不屑一瞥地对凌飞反问:“笑话!知情人为啥逃跑?” 凌飞镇定地说:“有这种可能哦。凶犯晓得他知情,必须封住他的口,或者 对他恐吓,使他不敢在家中逗留;或者干脆将他诱骗甚至劫持到某个地方……” 朱康林讷讷无语,眼睛定定地望着支队长。 支队长制止了他俩的争执:“先甭争论黄开新在此案中的角色了。朱大提到 的黄开新在家中接到一个手机,这倒是个好线索。若男,你快去查查这个电话号 码及机主是啥人?” 若男“嗯”地答应了一声,急步出门。 朱康林听了支队长的布置,脸上明显露出尴尬和说不清的表情。他对支队长 说:“你们先查吧,我再出去转转。” 支队长扔给朱康林一包烟:“若男一会儿就查回来了,指不定这是个破案的 良机。一旦查明机主是啥人,立即传讯到支队来。这关键的时候,你咋能走呢?” 朱康林接口说:“那好。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女儿给她妈喂药。”说完, 他掏出手机,拨号后说:“喂,我是朱康林。我有紧急任务,不要等我了。记得, 别忘了吃药。” 若男兴奋地奔进门说:“查到了。那个手机的机主叫马朝华,是‘蓝梦’娱 乐城总经理。经测定,那个电话也是从‘蓝梦’娱乐城方位打出的。” 支队长下令:“我们四人加上秘书科小杨,立即出发,拘传马朝华!” 一辆三菱吉普疾驰而出。 此时,已是案发后的次日黄昏。车上,支队长分配若男和小杨守门堵控。他 带着朱康林和凌飞去拘传。支队长再三提醒,若马朝华系涉案案犯,手上有枪, 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保护。 汽车停在气派不凡的“蓝梦”娱乐城门前,支队长带着朱康林和凌飞冲了进 去。凌飞向一个保安悄声亮明身份,询问马总现在何处?那保安竟扯着嗓门喊道: “刑警怎么了?我们马总刚刚开车出去了。” 在“蓝梦”娱乐城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一遍,果然未见马朝华的踪迹。 凌飞欲再次询问那名保安,马朝华是驾什么颜色、什么车型溜走的,可里面 的几名保安又趁隙全跑光了,气得凌飞直跺脚。 回支队途中,若男打电话向110 指挥中心调出了马朝华的相关资料。 马朝华,1959年2 月生人,现住香逸山庄28幢。此人因抢劫罪、伤害罪曾两 次被判刑入狱,1999年11月释放,先后捣腾过服装、开过小饭店、搞过房屋中介, 去年5 月接手承包了“蓝梦”娱乐城。 回支队后,凌飞提出,和若男一起去马朝华家调查,支队长应允了。 香逸山庄是z 市的高级别墅区之一。进入山庄大门后,愈往里走,视野愈加 开阔,各幢小楼分布在各个小丘陵坡上,幢幢别墅造型优雅,风格各异,配以碧 草如茵,树木葳蕤,宛若一幅优美流畅的风景画卷。 为凌飞、若男打开房门的是马朝华的妻子。室内装修的豪华与马妻那副晦暗 憔悴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反差,仿佛她不是马朝华的妻子,而是从哪个农村疙瘩寻 来干粗活的老妈子。 马妻告诉他俩,她是郊县人,马朝华第一次刑满释放后,在贩卖服装时两人 相识了。她觉得马为人仗义,好打抱不平,能吃苦。两人在一起卖服装时,马对 她很是照顾。一次,几个地痞在她摊前索要“保护费”,还对她动手动脚的,马 见状,大吼一声,赶来相助。马靠一身蛮力,与那几个地痞厮打,左臂上被砍了 一刀,血流不止。那几个地痞怕闹出人命,收手跑了。她将马送至医院缝了七针, 至今还留着一道醒目的伤疤。第二天,马向她求婚,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与马 同居了。 马妻说,马后来认识了一个“高人”。此人她不知是谁,但知道此人在马的 眼中是一尊香火缭绕的神。跟着此人,马不做服装生意了,开了饭店,又搞了房 屋中介,手上的钱越来越多了。1995年秋天,马受那个“高人”指派,将一个海 关工作人员的肋骨打折四根,还打断了此人右腿。事后,马到公安机关自首,一 口咬定自己与那人有宿怨,一气之下打伤了他,此事与他人无涉。结果,马被从 轻判了五年。1999年底释放后,马竟接手当上了改名为“蓝梦”娱乐城的总经理。 听说,装璜改建“蓝梦”的费用,还有这座别墅的购买和装璜费,都是那个“高 人”出的,说是对马的补偿,也说是对马讲哥们义气的奖励。 凌飞问马妻,马朝华今天有没回家或有没打电话回来?马妻摇摇头。 若男兜着圈子询问马妻,马在z 市有哪些好友,平时都回家么?马妻答,马 的父母双亡,他是独子,在z 市几乎没什么亲戚。马的朋友倒有好几个,但马从 未往家领过,她一个也不认识。若男问,马干娱乐业,就没啥花花事么?马妻老 实地说,她知道马有一姘妇名叫“艳艳”,原是娱乐城的坐台小姐。两人姘上后, 马在市区桃园巷买了一间平房,马曾把此事告诉她,坦诚与那个“艳艳”只是玩 玩而已,绝不会与她离婚,抛弃结发妻子的。 离开香逸山庄,凌飞与若男又来到桃园巷所在的大栅栏派出所。片警小许告 诉他俩,那个“艳艳”真名叫李红艳,住在桃园巷72号,那是一间带院子的平房, 有前后门。下午,他下片区工作时看见,有个男的像是李红艳的姘夫马朝华。尔 后,又有两个男人进入院子。 凌飞急忙将这一重要情况报告了支队长。支队长让凌飞、若男组织派出所民 警守住巷子的进出口,他立即率队赶来。 桃园巷位于z 市老城区,已列入市政府明年旧城改造的范围。巷内道路凹凸 不平,路灯不知被谁砸坏了,巷内显得雾霭迷朦的。 支队长率队赶到后,迅即作了合围部署。他让朱康林带着秘书小杨把守好后 门,让若男以拆迁办工作人员需丈量房屋面积为由,敲开大门,由他率凌飞等八 名刑警从正门攻入。 若男刚敲门,未及说话,里面传来一个粗野的声音:“别装了,你们是来抓 捕我们的警察,不怕死的就进来啊!”话声未完,只见一个大个子男的爬在屋顶 上扔下一包点燃引信的炸药。支队长大叫一声:“快躲开!”见若男尚站在门口, 他一个大步上前将她压在身下。所幸炸药量不大,只是支队长左小腿被炸了一个 小洞,其他参战民警无恙,但浓密的硝烟使人一时睁不开眼睛。 凌飞突然听见后门传来一声枪响,意识到案犯可能从后门逃窜。他担心朱大 队长和小杨的安危,遂一脚踢开大门,见后门洞开,几个黑影正在仓惶逃跑。他 和六名刑警冲出后门紧追不舍。此时,一辆前来接应的黑色轿车嘎地急停在那几 个案犯的身旁,载着那几个人冲出了包围圈。 凌飞急忙转身,寻找朱大队长和小杨,只见朱大队长左手捂着汩汩淌血的右 臂,如痴如呆地倚在后墙上。凌飞见不到小杨,顾不上询问他的伤情,大声问道: “小杨呢?” 朱大队长艰难地说:“凶犯开枪打中了我的右臂,就将小杨绑架走了……” 说着,眼中流出一串泪珠。 凌飞立即打电话向110 指挥中心报告,请求在市区及辖县各关卡设卡堵控那 辆黑色轿车,尔后跑至正听由若男包扎伤口的支队长面前,报告了因朱大队长右 手臂被击伤,小杨被凶犯绑架的事。支队长急得立起身来,可趔趄了两步,又重 重地摔在地上。凌飞搀扶起支队长说:“我已经在全市布控了,先回队里去吧。” 支队长垂头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让凌飞把行动失败及小杨被劫走的情况向 老局长报告。 刑侦支队此次行动未果,且损兵折将,一行人押着未及逃走的李红艳,蔫头 耷脑地回到支队。 支队长坚持不去医院,朱大队长也固执地不去医院。局卫生队医生检查后认 为,两人均未伤及骨头,遂作了清创及包扎,再三叮嘱要卧床休息,不能让伤口 发炎。 全市各治安卡口均报告未发现可疑车辆。支队长挂念着被凶犯劫走的小杨的 安危。 小杨是分管政法的杨副市长的独子,前年夏天由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后,分 配回z 市公安局工作。杨副市长对老局长说,让这小子到刑侦支队去干,不会破 案还叫警察么?支队长见他生就一张白净如玉的长方脸,规行矩步,文质彬彬的, 就让他先在秘书科干着。其实,在支队长的潜意识里也怕让小杨上案,万一有个 什么闪失,对杨副市长不好交代。去年初,秘书科科长被调至技术大队任大队长, 秘书科就小杨一人。他干事勤勉、利索,支队的各类文书、报表制作,后勤装备 物资的管理发放等,被他做得井井有条。他还抽空上网制作或更新“刑侦在线” 主页,报道每日战况,补充内部数据库资料,几乎每天都要加班至很晚才回家。 要不是杨副市长几次提出让小杨上案子,这两次行动支队长都不会让他参加的。 谁知竟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得知自己的战友被凶犯劫走的消息,还未到上班时间,全支队人员都齐刷刷 地进了会议室。支队长坐在那儿,垂着头自顾吸烟,也不说话。大家都悄声端坐 着,会议室里寂静无声。 八时刚到,杨副市长和老局长来了。杨副市长关切地问了支队长和朱大队长 的伤势情况后,清清喉咙,响亮地说:“我说同志们啊,今天怎么了?谁欠你们 的米还你们糠了?都这么垂头丧气的,还有点刑警的精气神吗?都给我听好了, 这次行动没有失败,起码我们发现了案犯的一个窝点和踪迹,还抓着一个涉案的 女人么!再说了,既然当上刑警,面对的都是凶杀、爆炸、抢劫的暴行,我们要 缉捕搏杀,就免不了要流血挂彩,甚至就免不了在战场上牺牲。如果这一点挫折 就丧失了我们的斗志,那我们还有战斗力么?还配当刑警么?” 杨副市长的这一番话,把在场全体刑警的心说得热气腾腾的,把大伙的斗志 都激励得高昂起来了。 支队长欲站起身来说几句,被老局长按下了。老局长说:“动员的话,杨副 市长都说了。要尽快侦破劫持刑警小杨案和博物馆杀人盗窃案,由支队长坐阵指 挥,就是坐在支队里边接受治疗养伤,边听取汇报,部署下一步行动。鉴于朱大 队长枪伤未愈,具体行动由凌飞牵头组织实施,要尽快破案。” 杨副市长和老局长离开会议室后,刑警们纷纷要求请战。负伤的朱康林也要 求亲自审讯李红艳。支队长对他说:“我可不敢违背局座的指示,你还是好好养 伤吧。”话未说完,一阵伤痛袭来,气得支队长直喘粗气。朱康林接了一个电话 后,也悻悻地抱臂出门了。 凌飞安排了四名刑警配合大栅栏派出所重点调查李红艳的外围关系;安排了 四名刑警配合治安支队重点调查马朝华及“蓝梦”娱乐城的情况;让若男和另一 名女刑警去讯问李红艳,务必要从她嘴里挖出这个团伙的情况来。 此时,突然停电了。局卫生队医生不放心支队长和朱大队长的伤情,前来察 看了。支队长说:“我不要紧,你去看看朱大的伤情吧。”队医说,刚才上楼前, 看见朱大站在留置室门口,我看了一下,他的伤口没有发炎,叫他下午来换药。 一会儿,来电了。队医捋起支队长的裤管,见伤口还在渗血,且已红肿,不由分 说地将他扶至支队值班室床上,给他挂上了点滴。 凌飞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若男打来的,便问有啥情况?若男报告:“李红艳 一见我们进留置室,就往嘴里塞进什么,我们急忙上去撬她的嘴,抠出了一看, 是粒尚未咬破的药丸……” 凌飞心里一个咯噔,忙带着卫生队医生赶至楼下留置室,见李红艳佝偻着身 子蜷缩在墙角,卫生队医生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向凌飞示意没事。 支队毒化专家鉴定,李红艳吞进嘴里的那粒胶囊内含剧毒的氰化钠,所幸若 男两人反应快速。 凌飞深知,李红艳是警方手中掌握的唯一线索来源了。于是,他办好了将李 红艳刑事拘留的手续,换了两名男警和两名女警将其送至看守所。支队长给看守 所长打了电话,要求将李红艳关进单人号房,并告诉他,没有老局长、他和凌飞 签名的提审单,任何人不得提审。 凌飞纳闷,将李红艳关进留置室前,若男和一名女警已对她全身作了检查, 这内含氰化钠的胶囊是从哪来的?他把若男和那名女警叫进了值班室。若男肯定 地说:“我们的检查是绝对细致的,包括乳罩、鞋袜及其他可能藏物的隐私部位。” 凌飞又叫来当时在留置室外负责看押的两位女警。她们反映,李红艳关进后,没 有什么异常情况。停电时,只有朱大队长经过这儿,叮嘱我俩注意看押,千万不 要发生意外。朱大掏出一根烟,点燃后踱至留置室观察窗前,朝里面啐了一口, 对李艳红说了句“好好交代”后就出去了。 凌飞和支队长对望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掠过一种说不清楚的异样表情。凌飞 说:“我和若男去提审李红艳。”支队长仿佛陷入沉思之中,朝凌飞点点头,没 有吭声。 对李红艳的审讯异常艰难。她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反反复复强调自己仅是马 朝华的情人,也不认识昨天晚上到她家来的两个男人是谁。她诅咒发誓,说到最 后,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凌飞告诉她:“进了看守所,甭指望谁还有捅天的本事能把你救出来。现在 能救你自己的,只有你老老实实地把参与的、知道的一切都来个竹筒倒豆子。这 才可能得到从宽处理。” 吃过午饭的第二次审讯,开始时李红艳仍在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个倒霉的女 人,要不是跟了马朝华,就根本不会进这个鬼地方。凌飞大声喝止:“够了,别 演戏了!我们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我现在只问你,你没事为什么吞毒药?这毒 物是哪来的,你清楚,我更清楚!” 李红艳的脸色顿时变成死灰色。过了一会儿,她嘴唇哆嗦着问:“我如果坦 白了,你们能把我放出去吗?” 若男喝道:“你还有资格与我们讨价还价吗?想从宽处理,只有交代得越快, 越彻底这条路。” 李红艳并没有很爽快地把问题全部交代出来,她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往 外挤,经过十多个小时的审讯,她才吞吞吐吐地作了如下供述: 1999年冬,马朝华接手当上了“蓝梦”娱乐城的总经理,在众多坐台小姐中 一眼就看上了胸挺腰细,皮肤白皙细嫩的李红艳,而李亦以为攀上了高枝,两人 很快厮混到一块。马让李负责娱乐城的管理,还为她购置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 马对心爱的女人舍得大把花钱,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也不记旧情,让李觉得他实诚、 可靠。 马的朋友很多,经常聚在娱乐城三楼西侧的一个包厢里喝酒谈事。开始,马 不让李接近他的朋友,也不允许她进入那个三楼包厢。李发现马的朋友如“刀疤 脸”朱虎是开“浪情”飚歌城的:“大个子”荣昌是开“曼都”休闲的,“鬼精 灵”彭强是开“欣春”饭店的。那几人搞的场所都是卖淫嫖娼或赌博的窝点,但 马对自己的娱乐城这方面倒是抓得很死的,若嫖客看上了某个坐台小姐,可带出 去过夜,但决不允许在包厢内乱搞。这并不是出于马的本意,而是那个出资收购 并投资装璜的陈大姐吩咐的。 凌飞与若男立即想起马妻说过的那个不见庐山真面目的神秘“高人”。若男 打断了李红艳的交代,问道:“那个陈大姐,是啥人?” 李红艳说:“我原以为此人是马朝华的情妇哩,骂过马一妻一妾还欲壑难填。 马甩手给了我一个巴掌,叫我再不准胡说八道。后来,我才发现,这个陈大姐是 他们一伙的头子。他们几人都听她的,马朝华更是惟她马首是瞻。陈大姐的意思 是,让‘蓝梦’留下一块干净的地方,留下一块警察找不出问题的地方,让他们 可以在这儿放心从容地聚会议事……” 若男急于知道这个陈大姐到底是谁,再次打断李的供述:“你先说说陈大姐 的具体情况吧。” 李红艳似乎痛苦地说:“我没见过陈大姐,也不知她长得啥样,在哪儿工作。 陈大姐从不到‘蓝梦’娱乐城来,有啥事都是打马朝华那几个人的手机。” 凌飞、若男听后一愣,心想此人真是神秘莫测隐藏得够深的了 . 凌飞问道:“你在盗窃博物馆文物的案件中干了些什么?” 李红艳急忙表白:“那是马朝华和‘马疤脸’、‘大个子’、‘鬼精灵’一 起干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也没见过什么文物。三年前冬天,他们就去试了一次, 没有得手。此次,听说是境外一客商欲高价购买那两件文物,他们踩点了几次, 陈大姐才下定决心干的。” 凌飞知道,李的心理防线还未崩溃,一旦崩坍,必定溃不成军。他突然发问: “给你毒药的那个人是朱康林?” 在若男惊愕的眼神中,李红艳颓然地点点头。 凌飞加大火力:“你如果不知道那个陈大姐是谁?不知道他们一伙的秘密, 朱康林为啥要你去死?你不想死,如果你想死的话,早就咬破那粒胶囊了。我们 也不愿看到你这么年轻的生命这么早就消失了,所以你必须交代陈大姐是谁,他 们一伙干了多少坏事!” 李红艳颤粟着身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沉思了一下,抬头望着凌飞、若 男说:“我说了,你们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么?” 凌飞肯定地说:“可以!” 李红艳吐露了实情,那个神秘兮兮、不露真相的陈大姐终于露出了其真实的 面目: 陈大姐名叫陈桦,是z 市海关副关长。那几年,她网罗了马朝华、朱虎、荣 昌、彭强等一伙社会渣滓,走私了几批货物,发了一大笔财。陈的走私行为被海 关一工作人员发觉,威胁陈付给其一百万元人民币,否则向市纪委和上级海关告 发。陈安排马朝华几人将他打成重伤,让马朝华一人顶罪坐牢。事后,陈桦假惺 惺地给了此人二十万元。那人得知陈桦的厉害,表示缄口不告了。 在三年前冬天盗窃博物馆未遂案后,负责侦破此案的朱康林不知怎的查到了 涉案成员中有“刀疤子”,陈桦设计用巨款收买了他。陈桦是干大事的人,凡用 得着的人,不惜投以巨款,甚至投怀送抱,但举凡可能出卖他的人,都必死无疑。 凌飞问:“那个黄开新被陈桦弄到哪去了?” 李红艳答:“听说陈姐收买过黄开新,但黄没听她的。陈桦怕他向警察告发, 把他关在‘欣春’饭店的地下室里了。” 若男问:“他们把刑警小杨劫到哪去了?” 李红艳答:“这,我真的不知道了。反正陈姐本事大得很。她的想法与做法 一般都不事先告诉谁的。” 凌飞和若男的审讯大获成功。审讯一结束,他俩就急忙开车返回支队。 支队长侧卧在沙发里,头脑里乱得像是装了一盆糨糊。 当第一次突袭“蓝梦”娱乐城抓捕马朝华未果后,他认为是案犯警觉或是偶 然。第二次突袭桃园巷李红艳住所失败后,他联想起抓捕马朝华行动前,朱康林 打的那个电话。他为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感到无比吃惊, 自己发哪门子神经,竟然怀疑起自己一同长大的哥们、当兵时的战友、现在生死 与共的队友来。他试图否定自己的怀疑是可笑的、低能的、是荒诞不经的,朱康 林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嘛。他的脑子里老是出现朱康林屡次破案凯旋的情 景,老是闪回着朱康林在那次缉捕一毒枭时,用一条左胳膊救了他一条性命的情 景: 五年前春天,那时市公安局还没成立缉毒支队,刑侦支队还负责禁毒缉毒工 作。那次,支队侦破了一个由Y 省潜入z 市的贩毒团伙,抓获团伙成员七名,缴 获海洛因五百余克,但那个团伙的毒枭携带六百余克海洛因逃出了布控的罗网。 支队长和朱康林在办公室正商量下一步缉捕措施时,市区东北角的红淞关卡报告, 发现一人窜上浮玉山,形迹可疑,从相貌上看很像通缉的毒枭。两人顾不上带人, 立即驱车赶去。他俩四下搜索,朱康林突然发现,毒枭正藏身在一个岩石后面举 枪瞄准支队长。他大叫一声:“当心!”便奋不顾身地扑向支队长,毒枭的子弹 击中了朱康林的左臂。与此同时,被撞开的支队长开枪击中了毒枭的脑袋,在其 身旁,缴获了那六百余克海洛因。 “他可是救了我一条命的人啊!”支队长不愿怀疑朱康林,并试图证明朱康 林是清白无辜的。然而,那晚上小杨被劫持以及今天上午突然停电,造成留置室 鉴控失灵,朱康林出现过留置室门口,向里面啐了一口,李红艳那儿即有了毒药 ……这些不仅没有解除支队长的疑窦,反而加深了对朱康林的怀疑! 支队长请来老局长,把上述情况一骨碌作了汇报,坦诚如朱康林蜕化变质, 他请求组织上给予他对队伍教育管理不严,对部下严重失察的责任处分。他对老 局长说:“即使这样,我仍不希望朱康林是个蜕变分子,所以要请老局长批准, 对他这两天的来往电话进行侦控,以进一步验证这个判断。” 老局长沉吟片刻后说:“我完全认同你的分析和判断。上个月,我接到三封 人民来信,反映朱康林与一个神秘女人在一起鬼混;反映朱康林有来历不明的收 入,在湖滨山庄高档住宅区新购了一套住房等等。因为支队这一段破案任务繁重, 我让纪委查了一下,前一点尚没有确认,后一点已得到证实。我同意立即对他的 电话进行侦控。” 侦控电话表明,那次抓捕行动前,朱康林没有打电话回家,而是打给一个尾 号为“7806”的手机的,此部手机是用一外地民工的身份证复印件购买的,此民 工对此毫不知情。半小时前,此部手机给朱康林手机打了电话,告知弟兄们已顺 利离开z 市,大姐让他设法把那两个人送到该去的地方。 得知后,支队长心情异常沉重。以他个人感情而言,他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 战友堕入罪恶的深渊。 他对老局长说:“我真晕了!我自认为是最了解朱康林的,怎么也想不通他 咋会和这帮涉黑涉恶的犯罪团伙搅在一起呢?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老局长说:“面对五花十色的市场经济,总会有人因心理不平衡,经受不住 诱惑的。朱康林就是这样的人。” 老局长决定,让支队长以发现新线索为由,打电话把朱康林约到支队,立即 予以刑事拘留。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支队长突然接到110 指挥中心值班科长的报告:朱康林 刚刚在“欣春”饭店击毙了外号叫“鬼精灵”的彭强和另一个保安,解救了失踪 的博物馆保卫科长黄开新,尔后自杀身亡。现场留有朱康林的一份遗书,指挥中 心已让110 民警正将黄开新和那份遗书送至支队。 支队长与老局长面面相觑。老局长说:“自知罪孽深重,东窗事发的朱康林, 良心未泯哦。” 安排刑警将黄开新暂时留置,并将朱康林的遗体送至殡仪馆暂存后,支队长 展开朱康林的遗书,那熟悉的笔迹,那不太流畅的行文,可以看出是他经过一番 异常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怀着一种自赎的心情,匆匆写就的。 “支队长,当你看到此信时,我已脱下了警服,和你永别了,因为我不配当 一个刑警,更不配当你的战友! 我相信你和凌飞已经掌握了我为罪犯通风报信的行为,我笨拙地想毒死李红 艳的行为。事已到此,作为一个曾穿过警服的我,老实地向你坦白,我确实变叛 了组织,上了贼船,陷入泥潭。 那是在侦破三年前冬天盗窃博物馆未遂案时,我发现经营‘曼都’休闲的‘ 大个子’荣昌与经营‘浪情’飚歌城的‘刀疤脸’朱虎事前两次去博物馆踩过点, 事后又与黄开新接触频繁。在他们三人又在一起商谈时,我持枪堵住了他们。在 他们假装就范时,一个女人悄然从我的身后用手枪顶着我的脑袋。让我把手枪放 下。我惊愕之时,‘刀疤脸’一脚踢飞了我手中的枪。‘大个子’拣起那把枪, 两把枪对着我。‘刀疤脸’说:“趁这个机会,把他送上西天算了。‘那个女人 笑着说:”咱们为啥干傻事呢?认识大名鼎鼎的刑警朱大队长,交个朋友,多条 路嘛。朱大队长,你说对不?’ 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女人是海关副关长陈桦。她叫‘刀疤脸’拎来一只包, 陈桦说:“这是十万块钱。你拿那几个死工资,太太办了病退,单位效益又不好, 你给太太治病、给女儿上学的钱都不够,你自己还要抽烟喝酒嘛。如今这世道, 谁不爱钱,哪里不需要钱花?你今天放这几个兄弟一码吧。‘见我仍不吭声,陈 桦又说:”你别死心眼了,就说眼下你不能把我们咋样,就算我们几个今儿都落 在你手里,那又能咋样?你能当副支队长?还不是为你们刑侦支队卖命,为你们 支队长脸上贴金,于你何益?’就这样,我拎着十万块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陈桦把那次交易录了音、摄了像,又给我在湖滨山庄 买了一套四室一厅的住房,把我给牢牢地控制住了。 他们一伙在博物馆杀人盗窃文物的事,事先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利 用黄开新用一副赝品盗换了馆内唐寅的一幅真迹的事后,逼其就范,但黄开新未 允。案发后我随你现场后一看,就知道此案必是陈桦一伙干的。当天下午,陈桦 要我在警方行动前,及时给他们通消息。我打了电话,让马朝华从‘蓝梦’娱乐 城逃逸;那次围剿行动中,马朝华、‘刀疤脸’和‘大个子’从后门逃走,是我 故意没有阻截,眼看着他们劫走小杨,我胆怯地没有援手上前相救,事后怕你发 觉,我对自己的左臂开了一枪,子弹仅是划破了一层表皮。他们一伙逃跑后,陈 桦还要我让知情的李红艳服毒自杀,得知李红艳畏死,又要我务必设法将李和黄 开新除掉。 此时,我深知若继续执行陈桦的指令,组织上绝对不会放过我,若我违抗不 干,后果也是显见的。我不能再往这条黑道里走了,毕竟我曾经是一名刑警。 我知道,现在我为自己的罪孽悔过已为时过晚、过晚!让我在告别这个世界 前,再为我当过刑警的过去做一件实事吧。遗憾的是,我无力解救出小杨,因为 他已被陈桦一伙劫到我所不知的另外地方去了。 有罪的我、鬼迷心窍的我,泣请你帮助照顾我的妻女。“ 看了朱康林的遗书,支队长的脸沉得像一块石板。老局长闷着头,也未吱声。 凌飞和若男进来了。他们见了这个异常严肃的情景,以为老局长和支队长在 为此案没有线索而焦急发愁哩,遂兴冲冲地汇报提审李红艳获悉的情况,并提议 兵分三路:一路布网抓获陈桦、一路立即拘传朱康林、一路包抄“欣春”饭店… … 支队长没有说话,而是递来了朱康林的遗书。 凌飞、若男看后惊得眼睛发直。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 老局长打破了沉寂,对凌飞说:“看来,陈桦一伙已逃离了。当务之急是小 杨还在他们手中,生死未卜,被盗文物也在他们手中,必须尽快搞清他们逃往何 处了?” 凌飞提议,对朱康林在“欣春”饭店所为的消息严密封锁,让支队里与朱康 林声音相仿的老李用朱的手机与凶犯联系,谎称任务已完成,但他已暴露,要求 与凶犯一伙会合。 老局长和支队长同意了这一方案。 刑警老李模仿朱康林的声音,接通了那个尾号为“7806”的手机,老李刚自 报“我是朱康林……”,那边即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你歇菜吧!真的朱康 林已自毙身亡了,你这个假的朱康林也等着收尸吧!”气得老李差点摔了手机。 幸老局长商请公安部侦控到那部手机的方位:在沿海S 市北面一百多公里附近。 凌飞要求率员去S 市抓获凶犯,解救小杨,支队长与老局长商量了一下,决 定派凌飞率若男、老李和另一名刑警大黄四人连夜飞赴S 市。老局长说,由他打 电话给认识的S 市公安局曹局长,请S 市警方全力协助此次行动。同时,报请公 安局在各边防卡口对陈桦进行布控查缉。 凌飞一查最快的航班是当日下午二时。他从未见过陈桦,带着若男、老李和 大黄去海关作了一次侦查。 接待凌飞、若男的关长告诉他俩,陈副关长昨日下午向他请假,说在邻省的 父亲突患脑血管意外。关长问她需要多长时间,她说一个星期吧,如情况不妙再 来电续假。凌飞告诉关长,陈桦涉嫌杀人盗窃劫持人质大案,需了解她的相关情 况。 关长是去年夏天由邻市调任的,但对陈的情况好像在意料之中。他对凌飞、 若男说:“说起来你们不会相信,陈桦可是全省海关系统中拒礼拒贿的先进人物。 可我到任后发现,陈桦很少在办公室工作,她整天开着车在外,不知忙啥。前几 年涉及到z 市的几宗走私大案,也似乎与她有关。我接到过海关总署转来的一封 人民来信,称因得知陈桦主谋走私,被陈发觉后,叫黑道上的人将举报人几根肋 骨和一条腿都打断了。”据他所知,陈桦生活作风糜烂,与几个官员有染。 凌飞提出看看陈桦的办公室,关长让后勤处打扫卫生的人打开房门。三人进 去后未见异常,但凌飞发觉保险柜门虚掩着,里面空空如也。看来陈桦已将这几 年的黑钱和赃款席卷而逃了。 凌飞在陈桦的办公桌玻璃台板下取了一张陈最近的照片。今年已四十二岁的 陈桦从照片上看,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脸蛋园园的,虽穿着海关制服,但遮不 住挺拔的乳峰,剪着短短的头发,细眉顺眼的,显得很妩媚、很干练,并无丝毫 的“歹相”。看着照片,凌飞心想,就这个陈桦,还不知让多少达官贵人和社会 渣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听命于她的指挥哩;就是这个隐藏很深的女人用色相 和金钱编织了黑白两张网,使其几乎能无所不为。 凌飞和若男又查到马朝华、荣昌和朱虎的照片及体貌特征。临行前,凌飞让 参战的三人熟记,并再三强调了在复杂环境下的单兵作战能力。 凌飞一行飞至S 市后,曹局长在局里等着他们。听了凌飞的汇报后,曹局长 告诉他们,陈桦找到了S 市海关的一个熟人处长,以重金贿赂,让其打听公安部 有没对他通缉布控。此人名叫梁田,在刺探消息时,被边防察觉,已被秘密关押。 梁手中有陈桦一伙中一个脸上有疤的人在S 市购买的手机号,可利用此人判定陈 桦一伙藏匿的方位。他指令刑侦支队赵副支队长率四名刑警全力配合。 凌飞请赵副支队长陪同,去边防提审梁田。看来梁已知道自己涉嫌了一起大 案,显得慌乱无措,没几个回合,即如实作了交代。赵副支队长让他与“刀疤脸” 联系,告诉他们各边防站点已接到通缉令,如想偷渡出境,他可以帮他们找到一 艘渔船,不过至少得付五十万元。“刀疤脸”答:商量一下再与他联系。 经S 市公安局测定,陈一伙躲藏在海安区宝林镇附近。赵副支队长即组织区 分局民警对该镇及周边村落进行搜查,但狡猾的陈桦已事先换了藏身之地。 再让梁田打“刀疤脸”的手机,但已关机了。一连三天,陈桦一伙未打梁田 的手机,梁拨打“刀疤脸”的手机仍是关机。凌飞分析,诡崇的陈桦也许对梁不 放心,也许嫌梁心太黑,要价太高,可能已窜至海边自己寻找偷渡船只了。赵副 支队长同意这一判断。两人商讨后决定,凌飞一行加上S 市的两名刑警到渔船集 中的老龙口探查;赵副支队长率一组刑警对沿海村落排查搜索。 这天傍晚,凌飞一行到了老龙口。若男第一次见到湛蓝的大海,只见海平如 镜,海风轻得如同丝线在脸上轻轻滑过,阳光柔和地涂满了他们全身。若男悄声 地对凌飞说:“哇噻!大海真是美得让人难以想象,难怪海子在一首诗中说‘面 朝大海,春暖花开’……”见凌飞未答理,她又对凌飞咬着耳朵:“我可想在这 大海中游泳了。我小时候在少年体校游泳队里受过专门训练,这方面你肯定不如 我。待这次任务胜利完成后,咱俩比试一把?”凌飞没心情与她瞎扯,一行人来 到当地公安派出所。 凌飞向所长、指导员和民警通报了案情,并出示了陈桦一伙人的照片。一位 民警看后惊叫:“我见过这几人,好像是四男一女,其中一人脸上有道明显的疤 痕。” 凌飞急问:“看清楚了么?他们在哪儿?” 那位民警说:“下午,我去椰林村看望一位鳏寡老人,在村边见到那个脸上 有疤的人。我隐在村口大榕树下,与摆茶摊的阿婆扯些闲话。一会儿,那几个人 一起出来了。我回所后,打电话向村委会主任打听那几个人的情况,他们自说来 旅游的,想租条船到海上玩玩……” 若男打断了这位民警的话头,忙问:“他们租到船了么?” 那位民警说:“这就不知道了。但这两年到这儿租船到海上游玩的人还真不 少。” 凌飞要那位民警再向村委会主任了解一下,这几人是否还在椰林村?如不在, 知道去向么?特别要了解有否租船出海? 了解到的情况,让参战民警紧张起来:陈桦一伙已于刚才向一渔民租了一艘 机帆船出海去了! 案情紧急。凌飞立即把这一最新情况向曹局长和赵副支队长汇报,请求调用 几艘快艇,立即对这一海域进行搜索包围,防止案犯逃至公海。凌飞再三说,凶 犯手中有我被劫持的民警,且人人有枪,在行动中一定要以安全解救人质为先! 凌飞率六名刑警乘上了派出所的一艘巡逻艇,驶入大海时已是暮色四合了。 傍晚还是如镜的海面像是沸腾起来,巡逻艇在起伏的波涛中颠簸着行进。 除凌飞外,z 市的三名刑警都晕船了,尤其是艇速加快时,若男呕吐不止, 脸色苍白,仿佛把苦胆也吐出来了。凌飞要若男躺至艇中歇一会儿。若男强挣着 扶着艇上栏杆,坚定地摇摇头。 曹局长行动快速,不仅派出了四艘公安巡逻艇,还从边防支队调来一艘带有 强光探照灯和高音喊话器的指挥艇。赵副支队长率一组刑警就在指挥艇上。 凌飞的巡逻艇直线急追。追敌解救战友的紧张战斗即将打响,若男三人也似 乎忘记了晕船的感觉,精神抖搂地注视着前方海面。 半小时后,凌飞隐约发现前方海域有一艘黑色机帆船。他即打电话向赵副支 队长通报。赵副支队迅速指令四艘巡逻艇从四个方位形成合围。 在指挥艇探照灯的照射下,那艘机帆船在海里打着圈子,不知是机帆船主意 识到情况不妙,不肯前行,还是陈桦在四处窥探逃路。 凌飞的巡逻艇先接近了那艘机帆船。此时已模糊地看到荣昌用枪逼着船主, 伺机冲出包围圈,朱虎持枪对着捆绑着的小杨,马朝华紧随在陈桦的身后。赵副 支队长用喊话器高声喊道:“机帆船的人听好了,你们已被警方包围了。放下武 器,交出人质,向警方投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 只听陈桦恶狠狠地说:“现在是鱼死网破,只要警察开枪,我们就先杀了小 杨,尔后跳海求生。” 气氛顿时严峻万分!凌飞与赵副支队长在手机上悄声商量,为保护人质安全, 各艇暂停行进,指挥艇不停地喊话,与之“谈判”,并用强光正面直射机帆船, 转移凶犯的注意力,由凌飞乘坐的快艇伺机接近机帆船。 此计果然奏效。陈桦同意交出人质,条件是警方巡逻艇待在原地,他们逃至 公海,放回人质。赵副支队长坚持先放人质。 在双方“谈判”时,凌飞的巡逻艇已悄然靠近了机帆船。凌飞、若男一起从 艇上跳至机帆船上。凌飞立足未稳即挥拳将站在船后看押小杨的朱虎的手枪打落 海中,回手一枪击中荣昌,又将小杨拉在自己的身后,飞起一脚将朱虎踢到海中。 若男跳上船后,扶着船沿立稳了趔趄的身子,正准备扑向陈桦,被陈身后的马朝 华发觉,对着若男开了一枪,若男机警地躲过。陈桦听到船后的枪声,掉头对凌 飞射了一枪,身后的小杨看得清楚,在危急时刻猛力将凌飞撞开,子弹射进了小 杨的前胸。在陈桦开枪的同时,若男开枪击中了陈桦的持枪的右手。紧随着攀爬 上机帆船的老李、大黄双枪击毙了马朝华。陈桦欲逃无路,跳入海中逃命。若男 见状,也跃身入海。她将陈桦的头摁在海水中灌得七晕八素,在赶至的巡逻艇刑 警的协助下,将像死狗样的陈桦拖上巡逻艇,给她包扎了伤口,捆铐起来。在大 海中挣扎,大呼救命的朱虎亦被S 市刑警捕获上艇。 在机帆船舱内的两只箱子里,查获了z 市博物馆被盗的两件文物和二千多万 元人民币、五百多万美元。 凌飞抱着鲜血喷流的小杨上了指挥艇,从急救包里扯出绷带,包扎后见鲜血 仍在不停地渗出。凌飞大声叫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医院抢救!”赵副支队长即 调来速度最快的一艘巡逻艇。凌飞和若男抱着小杨上艇后,让驾驶民警速度越快 越好。小杨躺在凌飞的怀里,艰难地说:“终于见到你们了。”凌飞哽咽着对小 杨说:“你可千万要挺住啊!这个团伙的女头目和‘刀疤脸’已被抓获了,另两 人被我们击毙了。老局长、支队长和全队战友都在等着你回去哩。”小杨强忍着 剧痛,眼里噙满了泪水。此时,他已无力说出话来。未及巡逻艇靠岸,小杨的头 突然耷下了。凌飞大叫:“小杨、小杨!”小杨壮烈牺牲了!若男伏在小杨身上 嚎啕大哭,凌飞的热泪也扑簌簌地流了出来。 凌飞打电话向支队长报告了战况,沉痛地报告了小杨为掩护自己壮烈牺牲的 情况,泣不成声地检讨了自己未完成安全解救战友的任务。 支队长让凌飞、若男暂留S 市,让老李、大黄押着陈桦、朱虎乘次日的航班 回z 市。 两天后,老局长陪同杨副市长夫妇飞至S 市。他们代表z 市市委、市政府和 z 市公安局向S 市警方全力协助此次缉捕行动表示衷心感谢。 见到小杨的遗体后,杨副市长强忍着失去爱子的悲痛,含泪为小杨整整衣服, 抚摸了他的脸颊。杨副市长太太伏在小杨遗体上悲恸大哭,搀扶她的若男也哀凄 地哭个不停。杨副市长示意凌飞把她俩从小杨身上拉开。他对儿子的遗体深深地 鞠了一躬说:“儿子,你没给父母丢脸,没给刑警丢脸,爸爸谢谢你了!”他揽 住仍在大哭不止的太太,别过脸去,泪流不止。 老局长、凌飞、若男和S 市曹局长、赵副支队长等都向小杨的遗体鞠了三个 躬。 按照杨副市长的意见,小杨的遗体在当地火化,骨灰撒入他战斗牺牲的大海 之中。 S 市全体刑警都参加了追悼会。老局长宣读了经公安部批准,授予小杨全国 二级英模的决定。 凌飞怀抱着小杨的骨灰盒,若男拎着一大包鲜花花瓣,登上了那艘指挥艇。 S 市曹局长陪同杨副市长夫妇和老局长为小杨作最后的送别。 指挥艇驶至小杨战斗牺牲的海域,杨副市长夫妇、老局长和凌飞、若男把伴 着花瓣的骨灰撒入了大海之中。赵副支队长拉响了为战友送别的声声汽笛。 海面平静,阳光煦柔。望着这浩瀚无垠的大海,凌飞泪眼蒙胧。他仿佛看见 刑警小杨正站在那遥远的海上,向他们挥手致意…… 万顷大海簇拥着小杨的英灵,涌起阵阵波涛; 碧蓝天空呼唤着小杨的名字,泛起深深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