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寂寞部屋 作者:欧阳进龙 该死的三月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过去,三月台北的雨季,下不完的雨总笼罩在 人的头顶,脸颊,肩头。一个人窝在台大的图书馆里没完没了耗费精力看着没完没 了的书,却没有上台大研究院的打算:实在是没心情,一想到要面对台大研究院那 几个脸皮如黄土高原般千沟万壑的老教授,我的脑子里就总是不停的往外筛着一种 说不出来的恐惧,筛到脑子外面就汇集成了脸上数不清楚的青春痘,很煞风景。 受了痞子蔡《爱尔兰咖啡》的影响,琪儿总是嚷嚷着毕业以后要把家搬到台南 去,然后开一家咖啡屋,也要卖爱尔兰咖啡,也要做认真的女子,也要等属于自己 的痞子。 “那我每天从台北飞去台南喝你煮的爱尔兰咖啡好吗?”说这话的时候,我很 深情,自以为像极了“穷聊”阿姨笔下的某个男主角。可惜琪儿对我的这番话不以 为然…… “你要是来喝的话,那我连咖啡都要泼掉!”她笑着这样告诉我,于是我也笑, 从联考结束到现在,这样的打击我已经受了不知道多少,都习惯了,无所谓了。 和琪儿认识三年,喜欢她三年,强忍了三年,自己品味爱一个人的味道三年, 就如同我学吉他三年,决定为琪儿做一首曲子三年,好好练习三年,不间断的创作 三年,这三年,我只为她而存在,理由只有一个,我爱她,如同我爱我的生命般的 爱她,而在她的生活里,我永远只是一个省略号,省略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投入的符 号,她把铁我当成她最好的朋友,但是那种超越友情的感情,却总是和爱情相距六 个点…… 学校外的冰屋里,阿BEN 在手忙脚乱的装着新买来的高达首办,CICI陪在他身 边看着,阿BEN 的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灵活,可怜的高达的零件总被他搞的散落的到 处都是,于是CICI就不满意的大叫,我坐在他们后排的座位上看着这一对欢喜鸳鸯, 台大物理系的大才子和大才女,居然会同时喜欢那小小的高达首办,还真是天生的 一对。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淅沥哗啦的,冲刷在街道上,画下点点涟漪, 却又俏皮的跳开,隐入路边的下水沟里,终于消逝不见。我点了一杯曼特宁,将盛 着它的咖啡杯环抱在两只手的手心里,琪儿告诉过我,这是内心寂寞的人握杯子的 方式…… 台北总是这么小的一点点,当我开始想琪儿的时候她就出现了,淋的象只受惊 的小鸟,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英俊挺拔的男生,长发淋的湿辘辘的贴在额前,他们 很亲昵的样子,琪儿帮那男生把头发擦干梳好,男生在轻轻嗅着琪儿的发香……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大雨淅沥哗啦的日子为什么会这么冲动,我只知道我抓 着斜放在脚边的吉他冲了上去,随后是高音弦的崩裂声,吉他的破碎声,那个男生 的闷哼声,琪儿的尖叫声。 我拉着琪儿跑了出去,站在雨中…… “你有神经病!”琪儿大声冲我喊。 “我爱你!”我比她更大声。 “你有神经病!”琪儿更加大声的重复。 “我爱你!”我也重复。 “你有……”琪儿的话说了一半,我的嘴就贴了上去,吻她。 琪儿忿忿的看着我,眼神中含着复杂的申请——爱,愤怒,还有其他的东西… …琪儿甩掉我,疯狂的跑了出去,于是在这个雨天里我看到了最血腥和让我痛心的 一幕:一辆台运的大卡车满载货物呼啸着开过,琪儿就象蝴蝶般在它的碰撞下飞出 好远…… “琪儿~~~~~~~~~~~~~~~~~~”闪过的霹雳声是我撕心裂肺的叫声。 “你他妈的混蛋!”那个男生已经爬起来从咖啡店里冲了出来,他一个直拳打 在我脸上。我已经没有力气还手了,呆呆坐在雨地里,任雨水和着泪流下来,冲刷 掉还留在我唇上琪儿的唇膏印。 “琪儿那么真心对你,你却害死他,你他妈还是人吗?”那个男生一脚踢过来, 我呆住了! “琪儿说他男朋友今天会在这里喝咖啡,他专门拉我来看看我未来妹夫的!你 小子他妈的就不配这福分!妹妹啊……”那男生抱着头,跪倒在琪儿那美丽的尸体 旁…… 那天的雨停在凌晨两点半以后,我手中的火柴无声在宿舍的角落里划过,点燃 了一根怎么抽却都好象抽不完的烟,镜子里,落下我空洞的眼神和死灰般的脸,火 光都只能让它忽明忽暗却没办法让它带上一点点的温暖,我走了出去,在台门前的 马路上,看着那些还没有睡的乞丐围绕着最后一盏还没有熄灭的路灯构想着美好的 未来。 我裹紧大衣,刚下完雨的空气中充满凉意,琪儿的脸庞在我脑海中模糊了然后 又清晰,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距离爱情没有六点那么远,如同他哥哥说的一样,琪 儿是个很爱我,却又不善于表达的孩子。我蹲在地上,轻轻的说:“琪儿,我等你 回家……” 街头还有霓虹灯迷幻般的闪啊闪的,照在我脸上,显出寂寞的轮廓,给琪儿写 的歌早已经写好,装在我口袋里,却还没有起名字,也许,我可以叫它《台北寂寞 部屋》。 真的,今天我没办法看见星星遥远的闪耀,我却发现,台北,很寂寞…… -------- 大漠孤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