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司令 作者:汤守道 小东是东方红国营农场五队队长刘镇东的弟弟,十五岁。八年前,刘镇东的 父母相继去世,小东便跟着哥嫂过日子。只读了小学一年级的小东从此也就没有 再上学了。哥哥有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小东与他们很合得来,经常 带他们到水沟里抓小鱼、到草丛里捉虫子,比起上学来,好玩多了。因此,在同 龄的小学生面前,小东显得格外神气。几年下来,小东抓鱼的技巧已经远近闻名。 当然,这与一个外号叫鲶拐的人的传授和指导是分不开的。 农场的办公室、大礼堂等公共场所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字报。天天都有许多人 到那里去看大字报、贴大字报,有时还发生争吵。小东对此不感兴趣,因为这是 场里的职工的事情,与他无关。小东仍然以抓鱼为乐。有一天,农场召开全场职 工、家属动员大会,传达中央文件,接着,主持会议的人说,党中央、毛主席号 召我们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我们全体职工、全体家属都要积极响 应、踊跃参加。文化大革命的任务是打倒钻进党内的资产阶级当权派,巩固无产 阶级专政。如果不把那些钻进党内的资产阶级当权派打倒,工人阶级、贫下中农 就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搞不好就会千百万人头落地。小东也去开了会,但听 得不太认真,也不太懂。 过了几天,场里成立了几个革命群众组织。因为县里的几个大机关、大单位 都成立了革命组织。场里的人是跟着县里的人学的。据说,县里的人又是向省里、 北京学的。这些组织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使人觉得这个组织很革命、很了不起。 场里的职工、家属纷纷参加。大家都说,只有参加了革命组织,才叫做参加了文 化大革命,不参加革命组织就叫做没有站到革命队伍中来。刘镇东参加了其中的 “捍卫毛泽东思想战斗队”,小东的嫂子参加了“东方红色捍卫团”。“东方红 色捍卫团”的头头是场里业余文工团的一名演员,长得很俊,嗓子也好。在一次 春节联欢晚会上,他嫂子跟他同台演出过一个节目。 一天,一个名叫李平的人问小东参不参加他们的“卫东彪冲锋队”,小东想 了很久,最后笑了笑,没有回答。李平骂了句“小赤佬”,转身走了。小东若有 所失,便去找鲶拐。鲶拐比他大几岁,不但是小东最信赖的朋友,而且是小东心 目中的英雄。他身强力壮,会抓鱼,会打猎,能爬树,点子也多。鲶拐小学毕业 以后在家玩了几年,抓鱼时成了小东的朋友。现在已经是农场的正式职工了。小 东在大礼堂找到了鲶拐,他正在那里看大字报。那里人很多,熙熙攘攘。小东把 鲶拐叫到一边,问:“鲶拐,你参加了哪个组织”? “组织?来,到我家里去”。 鲶拐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两斗桌,没 有凳子,他们便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鲶拐,李平叫我参加”卫东彪战斗队“,你说怎么办?” “”卫东彪战斗队“?卫他妈的狗屁,不要理他。李平是拍萧文的马屁,萧 文呢,是张场长的走狗。张场长现在是资产阶级当权派,跟他们走干什么”?在 一次斗殴中,鲶拐曾吃过李平和萧文的亏,鲶拐至今怀恨在心。 “那参加”捍卫毛泽东思想战斗队“好不好?” “那也不好,”捍卫毛泽东思想战斗队“的人都是些没有文化的大老粗,什 么也不懂,跟着他们准会吃亏”。 “参加我嫂子的那个组织行吗”? “那个组织最好也不要参加”。 “为什么”? “那个组织里的五类分子的子女比较多,搞得不好,人家会说你阶级立场不 稳”。 “那你说参加哪个组织好呢?不参加不是不革命了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也还没有拿定主意”。 一阵沉默。 突然,鲶拐在床板上用力一拍,把小东吓了一跳。 “对,小东”。 “对什么呀”?小东大惑不解。 “谁的组织都不参加,我们自己组织一个。这样,我们既参加了文化大革命, 又不受别人的管,还不好吗”? “好倒是好,这样能行吗”? “能行。你当司令员,我当政委。”第二天,一张用红纸书写的《井冈山战 斗兵团成立宣言》张贴在大礼堂前面的墙上。不少人围在那里观看,只听见有人 在念:“司令员刘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