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恋 作者:桃子 回忆像一幕幕车窗,思念停留在那一年初夏…… 被家人期许考上医学院却名落孙山的我,为了第二年高考的最后冲刺,在那一年的 初夏,我来到了这座深山…… 我想,这世界上能背书背到胃痛的,大概也只有我这种天才了。“哎哟~~好痛哦~~ 阿婆,我要死掉了~~~” “忍一下,医生马上来!” 哦~~我不行了! “病人在叼位??”“这里!!我外孙女!!” “来!坐起来我看看!”有双手扶着我坐了起来。 “你哪里在痛?” 我艰难地抬起头,哇~~~~~~鬼呀~~~~~哪有人脸上涂得五颜六色,戴头巾,还袒胸的!! “阿婆你怎么找巫师来啦!……”搞什么啊……会出人命诶~~呃——痛…… …… 真没想到,在花勒叭叽的颜色下戴着一幅黑框小方眼镜的他有张很斯文的脸…… “胃炎?” “嗯!过度紧张引起的。我先开给你三天份的药。”“记得要多休息,不要给自己 太多压力,尽量放松心情。反正来到这种地方,就当作是度假,好好地逍遥一阵子吧! 呵呵~~” “我才不是为了度假才来阿婆家的,我爸要我在这里闭关,做最后考前冲刺咧!” 我握紧了手,一字一句地对他也对我自己说“今年非得靠上医学院不可……”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点了一支烟,吸一口,然后很认真地问我:“你这么想念医学 院究竟是为了什么?” “啊……”我楞住了。 “如果连自己努力的目的都不清楚的话,为了考试搞坏了身体,这真是冤枉啊!” “也罢!反正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没什么目标和理想,就随波逐流吧!”说完,拎了包起 身。 什么!!“我……当然知道!身为医生世家之女,我当然也要当医生!而且收入好, 社会地位又高!(还有红包可以拿)”“倒是你这个奇装异服的蒙古大夫,凭什么瞧不 起人!!” “我正在参加族长儿子的婚礼,被你阿婆叫来的,当然这身打扮了!不过,随便你 怎么说啦!看你努力到胃痛的结果还是考不上,是否该考虑能力问题!”他叼着烟哼着 小调朝门口走去。 “同是医生却沦落到这种穷乡僻壤,也是能力不足啰!!”我用力朝他吼过去,看 你还嚣张!!哼~~ 他忽的停下脚步。天!是不是被我说中要害了! 哪知他竟然回过头给了我一个超级灿烂的大微笑!什……什么嘛!!那个笑容分明 说:“被贬的医生比医学院都考不上来的好……”呜~~~~靠!!竟然瞧不起我!!我要 让你后悔!…… “大夫,我的外孙女会不会死?”阿婆眼泪汪汪地追出去问。 “再念下去就会死了!” “阿婆~~~~你不要听他乱讲啦!!”死变态!!呃——胃……药…… 夜深了……“a=a+(n-1)d……”拼了,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胃疼算什么!! “你这么想念医学院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知为何脑海里竟一再浮现他白天说 的话。不管那个蒙古大夫说什么……用功,不能分心!! 外面刮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冷风,房子发出很奇怪的声音。这只是木头热胀冷缩的声 音,对!别怕!……可是,听说在乡下,竹子晚上会“~F+|& 蛇女、独眼鬼、一堆妖魔鬼怪…… 哇~~~~不要胡思乱想!用功!报仇!!医学院!医学院!胃疼得更厉害了,我挫伤 地趴在了书桌上。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妈妈诶~~~~~ “小桃,要喝汤么?” 外婆啊,虚惊一场…… “阿婆炖了一锅汤要来给你补。”外婆递过一碗热汤来。 “嗯,好吃!谢谢阿婆!”“这是用啥煮的?”我笑咪咪地问道。 “蛤蟆!” “蛤……蛤……蛤……蟆……”“呀~~~~~~~~~~~~” ※ ※ ※ “X+Y……”我走在林间的小路上,边背着公式边左顾右盼。 “加油!!用力点!!” 我顺着声音望去!天!!蒙古大夫在帮一头牛接生!? “医生!母牛已经撑不住了……而且时间拖太久了,小牛恐怕也……” “不要说这种泄气话,尽全力至少也要救活一只!!”“好,再拉一次!!一、二、 三!拉!!” “小牛出来了!!太好了!!”农夫喜形于色。 “可惜母牛已经……”他点了一根LIGHT的烟,默默地走向一旁。 “哈啰!”我觉得应该去打个招呼。 他抬起头,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我,“刚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嗯!原来帮我看病的是个兽医!”真不是滋味! “嘿嘿!没办法,这山里大家都很健康,为了糊口只好看动物了!”他顺着我的话 反将我一军,外带一脸的奸笑!! “从进入医学院的那一刻起,我心里不断问自己为什么执意要成为医生?周遭随时 随地面临太多的生离死别,这样的你该用什么心态去对待生命?若为了安心,只把病患 当成一部用坏的机器,这样也许会没有罪恶感,但是相对的,你对生命也会渐渐失去感 觉……只有用这双手……用这双手去感受真实生命的脉动,用这双手,代替你的心,诚 挚为他治疗。”他专注地说着。 医生的样子和之前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同,虽然我不太懂他的话…… “纵使有生命从这手中流走,同时你也必须再用这双手迎接新的灵魂。因为,我相 信灵魂是不灭的!” 但是……他的神情让我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尊敬…… “医生!你为什么想来这山里工作?” “干嘛?你想来抢我饭碗啊??” “不是啦!听你说话好像满有‘料’的,不像你外表那么笨!” “过奖!!来山里的理由呀……一言难尽!哎!说给你这种笨人听也不会懂!” “什么!……” “不过,你率直的个性,倒是满可爱的!”医生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可惜你一直 绷着这样的脸……”他做了一个很离谱的鬼脸。 “我……我哪有那样!!” “我要去看诊了,再见!!”可恶!!气死我了!我怎么被他的话搞得团团转!! 这一天,阿婆要去给医生送菜。“阿婆,我去好了!” “很重咧,还是阿婆拿去啦!你不是要复习?”“没关系啦!阿婆!医生交代要做 适当的休息!”我低头系鞋带。“阿婆,我去了哦!再见!” 阿婆一脸的莫名其妙“之前不是还讨厌那个先生来着??” 我才不是来找医生,我只是帮阿婆送菜给他!顺便拿帖胃药!对对对!只是这样!! 可是,好远!看这手里阿婆话的地图……干嘛住在半山腰嘛!……我气喘吁吁地抹着头 上的汗。突然发现前方有幢小屋,啊??到了!……太好了! “喂!蒙古大夫!你在不——在??”我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美女!! “你找医生呀?他一早就到山里的部落出诊了!”她和蔼地笑着说,“请问找他有 什么事吗?” “啊……我……请问,你是……” “我是他太太!我想他应该快回来了!你先进来坐嘛!” 太太!……“啊!不必了!” “别客气,我刚做好了酸梅汤。” “不用了!我只是帮阿婆拿菜给你们!再见!”我把几包菜捧给她,挥挥手跑下了 山。我走在山路上,夕阳懒懒地照在我的身上……看他一付吊儿啷噹的样子,没想到竟 然娶得到老婆…… 哎!!我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倒在书桌上! “不专心哦!!”我一惊,马上抬起头,原来是那个蒙古大夫。 “你不要突然冒出来吓人好不好??” “哇~~错这么多!想当年我高考数学满分。”他拿起我做的习题 “干嘛乱翻人家东西啦!!” “那纸笔来!”他又点了一支LIGHT。(他真的很能抽诶!……) “是!!” 他拿起笔刚要帮我改题,就有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医生,阿土伯受伤了!!” 他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熄了,匆匆忙忙地起身:“我要忙了,再见!” “医……医生!我的数学怎么办?” “你也一起来帮忙!!” …… “纱布!”“是!”“剪刀!”“是!” …… 后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就跟着医生东奔西跑,他在空暇时会技术教学,指导我,我 也顺理成章地被他当作助理摧残……不知怎么搞的,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我已经习 惯像只跟屁虫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了…… ※ ※ ※ “啪!”一记毛栗子狠狠敲在我头上。 “会痛诶!……” “笨蛋!这个公式教了你这么多次还不会!!拿去!!把所有习题做完再叫我!!” 他扔过来一大叠习题! “咿~~~~”我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哪知道他背后也长眼睛,回敬了我 更高一级的。 “……”算我踢到铁板!!此仇不报非君子!…… …… 嘿嘿~~~~~这下就完美了! 看着他老大的“仁寿诊所”被我改成“人兽诊所”外加一只土狗和一砣##,真是爽 呆了! 哇~~~~哈哈哈~~~~~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然后我推开门,准备向他炫耀一下我狠K数学的成果。“哈!我做完……了……”我 突然说不出话了,眼前的他很深情地吻着她,那么专注,那么美,就像一幅画!掩上门, 我轻轻地退了出去……说不清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晚上,我躺在地板上,反来复去,就是睡不着!一个转身,看见书桌上烟灰缸里的 那段他没有抽完的烟,我竟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那还剩的2/3的烟,慢慢,慢慢地贴 近唇边,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下午的那一幕……我在干什么呀??我…… ※ ※ ※ 临走的那一晚,参加完聚会,医生载我回家,摩托车在蜿蜒的山边行驶,清爽的夜 风一阵又一阵地迎面吹来,我有点飘飘然了! “族长人真好!还这么慎重地帮我办了祈求金榜大会!酒也好好喝!!”我坐在后 座,说得兴高采烈! “喝得醉醺醺的,你阿婆会找我算帐!!”他叼着烟,很是无奈。 “这次我一定要考上,再考不上就丢大脸喽!哈哈哈” “可别又把胃搞坏了,尽力就好!” 我一愣,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医生…… “不过我对你有信心!!哈!!毕竟是我这个无敌神医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可是……” 就在他吹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调转车头,摩托车迅速往山边冲去! “啊……”吓得我拼了老命尖叫。 “碰!!”车子撞上山边的大树,发出一声巨响。 “痛死我了……呜……”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你干什么呀!!医生!!一车 两命诶!!医……”他的目光集中在草从中的一点上,根本没听见我在吼,我顺着他的 视线看过去,啊……一只好漂亮的小鹿,我看呆了…… “没事了,走吧!”他推着车向前走。 “啊!嗯!!”我拍拍屁股上的泥沙追了上去。 我跟在他后面,就这么一前一后,默默地走了一大段路。周围沉静地可怕!!我试 着找话说。 “医生!” “嗯?” “你该不会是为了那只小鹿才……”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记不记得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要留在山里行医?……” 他抬头看向夜空,“因为我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空气,在这里,不管任何东西都充满 生气……就连一草一木,也令人充满惊奇!甚至能让人感觉到呼吸……同样做为一名医 生,与其在大都市里日复一日做着看病的工作,我宁可留在这里,和大地一起守护生命……” 在满天星光的映衬下,我分明看见他眼里闪烁着幸福和满足的光芒! “怎么样?听起来很伟大对不对!!” “……”天!!他又挂起了那副吊儿啷噹的笑! 我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没有说话。这样的感觉……这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 知道这个背影是属于别人的,我却…… ※ ※ ※ 这一年,我终于考上了第一志愿,我写了封信给医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并且谢 谢他。在信的最后,我鼓起勇气写上“我很喜欢你”!!但是没写前因后果,他可能看 得莫名其妙吧!不过,我想以他的个性,一定是……置之不理吧!不过,也许是因为这 句话,我并没有接到他的回音。 之后舅舅坚持接外婆到常州住,因此,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那座山里了…… 开学后,课业繁忙,我也没有闲暇再去猜测医生的想法。而信的事,我也渐渐淡忘 了。 一直到七年后的毕业旅行…… 我站在人兽诊所的牌扁前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的!过了这么久,招牌也没换一下!! “啊……你……你是小桃吗?” “医生太太!……”“好久不见!!” “快!快进来坐!!” “呵呵~~~我是来找医生的……他……他不在吗?” 医生太太的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忧郁,“他……他出了意外,已经过世了……” “……” 后来我知道,医生在收到我的信的那一天下午,在山里为了闪一只山猪,连人带车 摔下山谷。就这样丢了命……真像他会做的事!!当我听到他的死讯,我并没有太多的 哀伤,是因为想起医生曾教我面对生离死别的态度吧!看着医生儿子的笑脸,我踏上了 林间那条小路,我也同样相信灵魂是不灭的!!我点了一支LIGHT的烟!你和你的理念, 一直都活在我心中! …… “啊!小桃归队了!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嗯!找到了!!” 对了!医生,我找到了我要当医生的目的了…… (全文完)